緋綠之島（2）

（2）

島上的人除了吃公家飯的人以外，大都是漁民。這些年宅配盛行，自產自銷的漁民可以直接把新鮮漁獲賣給消費者，少了許多中間的盤剝，收入也好了一些。但是有一好沒兩好，因為早期的濫捕，這幾年的漁獲量銳減，價錢雖好，魚捕得少也發不了財。

在適合遊覽的時節，漁民們也兼職當民宿主人，或是導覽員，女性則負責房務、廚工，如果客人多，我們這些小孩也得出來幫忙招呼。

島上的分校在村子邊，只要102步就到我家了。這天放學，我見阿嬤正在廚房裡忙著。

「我回來了。」

「喔～你去把客房整理一下，明天有客人會來。」

我家也是島上的民宿之一，阿嬤因為行動不便住在一樓，二樓三個房間有一個是空的，另外兩個則是爸爸和我的房間。如果有客人，爸爸會把房間清空，自己去睡船上。

一個房間住一晚要1000元，若是要供應三餐那另外計算。

咦，這個季節不是旅遊旺季，怎麼突然有客人呢？

「哪裡來的客人啊？」我問阿嬤。

「不知道是什麼大學的教授，帶一群學生要來調查聚落的，會待10天。」

「10天，待這麼久啊？要是交通船不開怎麼辦？」

「叫海巡開大船來接吧，人家是臺北來的貴客呢。」

也只有貴客才叫得動海巡艦艇，一般島民就只能自己開船或是等交通船復駛。

「所以要好好整理，認真款待人家。」阿嬤交代我。

我一邊熟練地整理，一邊在心理琢磨：非旺季來的客人是怎樣的一群人呢？

傍晚時分，爸爸從大島開船回來，船上載著許多民生必需品。

爸爸的船算是村裡的大船，常幫其他人載東西回來。

我家離港口也是幾步路，到了港邊，幾乎半個村子的人都來了。

「哇！這麼熱鬧，是有多少人要來啊？」我問五年級的夏文琦。

「我阿公說有20幾個，有大學老師、大學生，還有縣政府的人。」

「嘖嘖，還真多人。」

夏文琦是夏文鈞的妹妹，我跟夏文鈞常打架，但跟文琦卻是好朋友。

爸爸船上的東西真的很多，我幫忙搬了好幾趟，在十月底的傍晚，熱得是滿身大汗。

爸爸從船艙裡探出頭來，臉上也全是汗珠。

「阿爸，阿嬤煮好了，記得回去吃。」

爸爸拿起毛巾，抹了抹臉頰上的汗水，說：「我船上隨便吃就好，等等還要出海。」

「為什麼要出海？」

「傻孩子，明天客人就來了，不出海拿什麼款待他們？」

我抓了抓頭，「喔」了一聲。

「阿奇，要不要一起去？」爸爸問我。

「好啊。」

「不行啦，阿奇明天還要上學呢。」阿嬤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她手裡拿了個鐵製飯盒，大概不知從誰那裡知道爸爸還要出海，就把飯菜裝了，拿到港邊。

「阿奇一起去可以幫忙，兩隻手總比一隻手厲害。」爸爸說。

「阿嬤，沒關係啦，我作業在學校都寫好了。」我也對阿嬤說。

「你要認真讀書啦。要上國中了，臺灣讀書都很厲害的，不認真讀會跟不上。」

「知道啦。」

「好好讀書，才不會一直待在這個破島」

我和爸爸都沒答話，我從阿嬤手中接過飯盒，便上了船。

阿嬤癟起嘴，低聲碎念。

漁船引擎聲大作，聽不見她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