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能》 -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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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在大樓林立的市中心某個角落,一道閃光伴隨著尖銳的聲響,驚醒了所有睡得正酣的人。
被驚動的人們,無不打開窗戶向外望去。那道閃光及聲響彷彿自內心發出,即使房間沒有窗戶的人們,也驚奇的睜大雙眼,為剛才那短短一瞬的閃光及聲響所震攝。
一名警員隊長帶著幾名警員趕到發出閃光的角落。他們並沒有實際看到閃光自何處發出,但直覺告訴他們:是這裡,如同打開窗戶向外望去的人們,望去的方向亦朝向同一個角落。
當警員趕到現場,為眼前的一幕所震攝。他們無不呆立在原地,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難以置信的一幕。
一名男子,不,正確來說,他們只看到了那人的輪廓,應該是一名男子。他的雙眼閃爍著深沉的紅色,忽明忽暗,眼神中透露著一股殺氣。他的眼淚,沒錯,他正在流淚,因為他的眼淚如同反射了什麼光線一樣,不停閃爍著,即使警員們確定當場並沒有其他的光源,巷子裡漆黑一片,能看到的只有男子的雙眼,以及他嘴裡咬著的,那發光的左臂。
沒錯,儘管男子所散發出的氣息令人卻步,但遠比不上他的舉動來得令人不寒而慄。他咬著一隻發光的左臂,發出簌簌的聲響,那隻左臂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漸漸地失去光芒。
警員隊長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掏出腰間的手槍,對著眼前不知是否為人的生物大吼。
「停止一切動作,雙手抱頭,跪下!」
周圍其他警員被隊長突然的吼聲嚇到,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槍,指著眼前的怪物。
男子的嘴突然張開,乾癟的手臂落到地上,徹底失去光芒。他不慌不忙的將手舉起,慢慢地做出抱頭的姿勢。
男子的每個動作都如同時間減速一般。隊長緊咬嘴唇,汗水浸透了他的上衣。
他絕對要做什麼…!他正慢慢地配合著我的話行動,但他絕對要做什麼打破常理的舉動!
一聲槍響,徹底崩斷了隊長的理智線。緊接著,連續五個槍響,自隊長耳邊響起。
瞬間,所有的警員,包含隊長在內,全都陷入一震暈眩。他們本沒有預期會開槍,突然間耳邊響起五聲槍響,使得六人陷入耳鳴,連站立都難以維持。
隊長摀住耳朵,吃力地望向暗處。他的視力不停晃動,使他無法看清眼前的一切,但他仍然為眼前的那一幕留下深刻的恐懼。
那五發子彈如同被無形的障壁阻擋一般,停在半空中。子彈的前方如同漣漪一般,一圈圈地向外擴散,男子的雙眼自暗沉的紅光逐漸轉為鮮紅,眼淚轉變為血液。下一刻,他的雙眼突然炸開,留在隊長眼裡的最後一幕,是一個眼窩不斷滲出鮮血,嘴角微微上揚的詭異表情。隨著紅光消逝,周圍陷入一片黑暗。
隊長拿出手電筒,踉蹌地走向前。他望向落在地上的子彈,將光線照向盡頭。盡頭只有如同木乃伊一般的乾屍倒在血泊中,而那個最後露出可怖笑容的男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呆立在原地的警員們。
嘈雜的交談聲,伴隨著刺耳的玻璃杯碰撞聲。
深夜的酒吧中,辰嫣坐在角落處,臉上的表情顯得侷促不安。
她聽不清朋友正在對她說什麼,只能盯著對方的唇,試圖了解對方想表達的意思。她的視線不停晃動著,感受到胃也不停翻攪著,似乎下一秒就要將胃裡的所有食物都吐出一樣。
「辰嫣,妳怎麼都不回答?」朋友關心的問道,旁邊的幾位朋友也轉頭看向她。
突來的關心並沒讓辰嫣的情況好轉,反而加劇了她身體的不適感,她看著眼前的朋友,內心煩躁了起來;再看向旁邊的幾位男性友人,她的身體又突然躁熱了起來。
她吃力地動了動嘴唇,努力從喉嚨擠出聲。
「對不起…」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衝出酒吧,連最後都不敢回頭看一眼自己的朋友們。
她蹲在酒吧外喘了幾口氣,踉蹌地走到暗處,不停的嘔吐。
我是電燈泡嗎?不,她才是電燈泡。不,不對,我知道那幾個男人想要什麼,為什麼我的身體會有反應?我對他們沒有興趣,所以我才是電燈泡嗎?
她感到臉頰微濕,才發現自己正不斷地落淚。每次身邊的朋友約她出來吃飯,她總是沒有辦法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她喘著氣,吃力地站起身來。
要回去嗎?不回去顯得很不禮貌,但又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回去。
正當她還在猶豫時,她看到她的朋友及那幾位男性友人從酒吧內走了出來。她的朋友看起來連路都走不穩,旁邊的男性友人攙扶著她,叫了台計程車,幾人匆匆地離開,絲毫沒有注意到站在暗處的她。
虛偽。
她知道自己朋友的酒量,她知道她朋友對那幾個男性友人有興趣,她知道她的朋友想跟他們上床。她只是她的朋友裝矜持才找來的演員,她朋友一直希望她趕快滾出去。
即使她在她朋友邀約她時就已經感受到了這份虛偽,她還是答應了。她想證明自己並沒有社交恐懼,但她又再次失敗了。
「辰嫣?」
她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幻聽。熟悉的嗓音,帶給她的是救贖感,她不敢奢望,卻下意識地回頭。
「品誠?你不是出國了嗎?怎麼會在這?」
眼前的男子看著不高,體型消瘦,臉蛋看起來是個斯文男子,左手臂以下卻全是刺青,形成強烈的違和感。
品誠作勢讓她小聲點,拉著她的手走到人煙稀少的角落處。他是辰嫣的朋友,但其實他們並沒有見過幾次面。也許是因為品誠的臉給人一種真誠感,也或許是其他原因,每當兩人聊天時,辰嫣總能毫無顧忌的說出自己的心裡感受,平時與其他人交談時的焦慮感,在他與品誠獨處時都不復存在。
她對他有好感…但僅限於好感。雖然他們交談時不會令她有焦慮感,但總是有一點違和令她彷彿不認識眼前的人。
「碰到一些事情,所以提早回國了。」還是一樣,簡短的回答。
辰嫣的內心是喜悅的,眼淚止不住地在眼眶裡打轉。真的是他,是她認識的那個品誠,他回來了。
「你回來多久了?怎麼不告訴我呀?我等你好久了。」她強忍著淚水,哽咽地對他說。
「你在撒嬌嗎?」品誠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道。
辰嫣愣了一下,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
「你…又欺負我。」她有點害羞的低下頭,內心的喜悅盡寫在表情上。
「其實這趟回來就是想看看妳,我也不知道我能待多久,可能再過幾天又要出國。」
辰嫣猛地抬起頭,看著品誠,眼神中充滿失落。她以為他不會再出國,她以為他們還有一段時間可以相處…果然還是不該期待的。
「為什麼又要走…你…」辰嫣頓了一會,「你的眼睛怎麼了?」
她不自覺的伸手撫向品誠消瘦的臉龐,看著品誠的眼睛。品誠的左眼呈現暗紅色,流淚不止。品誠下意識想閃躲,但還是接受了她的撫摸。她抹去品誠臉上的淚痕,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漸漸的,品誠的左眼恢復成正常人的顏色,眼淚也止住了。
「你是不是又瘦了…」辰嫣擔憂地問道,眼淚自眼眶中滑落。
她心中感覺到一陣刺痛,如同萬箭穿心一般。她不敢想像他在國外都經歷了些什麼,才會面露疲態地出現在她眼前。以前的他雖然面容消瘦,但至少眼神中的堅定及光芒,是她最欣賞的。而如今,她只能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空洞。
品誠也伸出手,抹去辰嫣的淚痕。他微微向前傾,用左手抱住了辰嫣。辰嫣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雙手緊緊抱住品誠的身體。
為什麼又要走了?你不知道我希望你留下來嗎?你知道你不在的這兩年我是怎麼過的嗎?我都覺得我自己心理生病了,我沒有辦法正常面對每個人,你為什麼不願意留下來陪我?…
無盡的話語全轉化為啜泣聲。她想留他,卻說不出口,只能不斷的哭泣。片刻過後,她才能擠出幾個字,卻不想聽到答案。
「什麼時候回來…」
品誠欲言又止。他鬆開手,看著眼前無助的女孩。他忍著椎心之痛,把原先要說的話吞回。當他想安撫辰嫣時,突然睜大雙眼,彷彿感應到什麼一樣。他驚恐的抬起頭,望向夜空。
「躲開!」
伴隨著大吼,品誠用力地推開辰嫣。這股力道直接把辰嫣推到10公尺外,不似一般人的力道。辰嫣驚恐地看著品誠,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下一秒,一個貨櫃自虛無之中飛出,直接砸向品誠。
伴隨一聲巨響,鮮血飛濺而出,大量的鮮血噴灑一地,似一朵盛開的紅色鮮花。辰嫣坐在地上,腦中陷入一片空白。她被濺了一身鮮血,原本潔白的上衣如同血墨一般被染紅。身旁落下一樣物體讓她稍微回神,她驚恐地睜大雙眼,顫抖著望向自己身旁。
那是左手手掌。手背上還是那左手主人的刺青,彷彿還未認知到發生什麼事情一樣,手掌抖動了一下,隨後陷入僵直。
周圍的人聽到巨響後,也走出來圍觀。有人錄影,有人拍照,也有人報警。周圍的人上前關心辰嫣,沒成想這多於的關心竟成為壓倒她內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辰嫣回過神來,內心出現劇變。她先是感受到失去摯愛的悲傷,卻又轉變為局外人的情緒,就像看戲一般。她感覺到興奮,甚至為眼前的景象感到喜悅。
椎心之痛、興奮、喜悅、驚恐、害怕、憐憫、關心、疲勞…
歷經多種情緒變化後,她的視線再次搖晃。她的聽覺、觸覺、視覺接收到的一切訊號都開始扭曲,世界的一切都不再是她所認知的世界。直到她的所有知覺到了極限,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看到她的繼父與母親正在她身旁。母親看見她睜開眼,站起身來對她說什麼,她的繼父也站起身來,將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她聽不到母親對她說了什麼,也無法說話。她疲累的閉上眼,依稀聽到不知是誰討論起了那天發生的事情。
「…警方還在調查…」
「…什麼也沒留下…」
「那血量…不可能活著…」
「…」
「聽說他…」
泠楓
泠楓
一個生活簡單又努力成為萬事通的神經病。 Instagram:ling.feng_2022 Facebook:ling.feng.2022 Twitter:@06189Z2ccqd88j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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