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封批著科幻小說外衣的情書吧!」
大概是我閱讀中不斷浮現的想法,用字平實但字裡行間都是對人類的詮釋與理解,在不同篇的小說中安插了許多現有社會的問題,身心障礙、同性族群、單親媽媽或各種被污名化的身心疾病等弱勢族群議題,當這些議題被放在近未來的時間裡思考,已經開始太空旅行、殖民外星球甚至發展出深度冷凍睡眠技術的那個時代,在那個更加無垠且有無限可能的世界中人與人之間依然無法相互理解嗎?
雖然讀起來很難想像但這是金草葉的第一本作品,總共收錄七篇短篇小說在韓國獲獎無數,「光譜」一篇更即將被翻拍成電影。能夠掀起如此大的旋風必然是有能夠引起大家共鳴的元素,在閱讀過程中我不斷試圖捕捉那份共鳴,我覺得除了作者的世界觀架構新穎有趣之外,能在短短的篇幅內傳遞出一則又一則溫暖的訊息應該才是主因。
讀者們就像其中一篇「共生假設」中被設定在幼年期曾與外星人共生的人類,看著柳德米拉所畫的記憶中殘存的「那個地方」便會莫名的激動和流下眼淚,究竟那個地方是哪裡沒有人知道,故事的最後也只在科學家所提出的假說中結束。
「那是一種對從未見過、從未感受過的某種存在的思念之情。」
閱讀金草葉的小說也是這樣子的,在各種假設下主角都充滿勇氣去探詢去追求,無論是前往地球追尋真相的朝聖者、試圖理解外星生物路易的科學家、獨自一人在太空站中待了超過百年的老婦人、想與已逝母親和解的女兒,每個主角都沒有放棄,那是一種看盡醜惡之後還對人性抱有期待與希望的,屬於成熟大人的勇氣。
讀到最後一篇的時候,FY正興奮地與我分享甫於去年底發射成功的詹姆士韋伯望遠鏡上遮光罩的製程,影片的最後一幕是發射後負責載運望遠鏡的火箭拍著它獨自往前進的畫面,而那就是地球上的人看到它的最後一面了,肩負調查宇宙大爆炸重大任務的這具望遠鏡位在距離地球一百五十萬公里之外的拉格朗日點,那漂浮在宇宙中清冷孤寂的畫面令我忍不住想起在「關於我的宇宙英雄」該篇中那位非白人非男性的韓國女性科學家,在小說中這些太空人為了去調查宇宙中蟲洞的另一端必須進行身體改造,當血液和身體器官都被替換、也無法再享受進食樂趣的她,在最後的結局中是否只是想保有身而為人的尊嚴與選擇呢?畢竟在太空中是這麼孤寂的一件事啊!
「不管安娜再怎麼加速,也無法以光速前進,即使她飛行得再久,也無法抵達最終的目的地。但安娜的背影看上去卻充滿了確信。」
然而,「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中的安娜卻給了我們不同的想像與解釋。百年來堅守在廢棄太空站的她,當年錯過了與家人一同移民外星球的機會,而地球上的人們卻因新的蟲洞技術改變太空旅行目的地,再也沒有太空船能夠帶她前往丈夫所在之處;但她卻無法輕易放手而不斷對自己施以冷凍睡眠技術,每隔一段時間醒來看看有沒有新的機會然後再度沉入深眠,她的信念那麼純粹那麼真,令我聯想到揭發N號房事件的學生記者朴志炫,近日義無反顧投入政治努力從結構面去解決問題的她,那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背影是那麼的勇敢且值得敬佩。
無論是勇氣、信念、理解、愛等美好的價值觀都能在這本書中窺見一二,而書後的文學評論家任亞英精闢又溫暖的見解讓台灣讀者也能從中理解韓國的社會現況以及此書之所以被稱為現象級小說的原因。書的最後我搭配著哈伯望遠鏡拍攝過的一團團星雲,看著不禁令人屏住呼吸的美麗在這本書中都化作相互理解的契機,在這不平靜的世界中,我們仍要抱持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