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溫柔堅定的浪漫科幻
《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是本小說集，收錄了韓國新銳女作家金草葉的七個中短篇作品。去年末造訪或者書店時偶然瞄到此書，莫名喜歡這書名，便衝動購入。
讀完莫名心暖。七篇故事各有精采，除了帶讀者進入充滿想像力的科幻世界外，還探索了許多人與人、人與物或人與自己間那種無以名狀的糾葛情愫。是本浪漫又溫柔的科幻小品。以下聊聊些感想。
【解情感的人】
人的心智與情感，雖說看不見又摸不著卻又是實實在在地存在著。書中用科幻角度給了些有趣的探想。比如〈情感的物質性〉中就出現了能把情感具體化的產品，基本款基本款有「恐懼體」和「憂鬱體」，進階點還有像「心動巧克力」這樣的小物：
裕珍手裡拿著的就是「心動」巧克力，她只吃了一快就心動不已地說要等男朋友電話。
乍看像騙小孩的玩意，但或許就是因為情感是如此的無以名狀、難以捉摸，大家才會這麼熱衷於如此具體化的物質體驗感吧。
〈光譜〉則描繪了情感具體化的另一種可能。故事中的外星人路易，即便無法與熙貞溝通，還是用「顏色」記錄下他們相處的種種，留下一幅幅炫麗的彩畫。甚至連下一代的路易們都能透過這些畫作理解、接受熙貞。讀來莫名浪漫！
路易們只是決定了這樣去做，牠們採納的路易作為紀錄者的自我意識和一切經驗、感情、價值，以及與熙貞建立的關係。
想來會開始寫閱讀心得，也是想將從書中獲得的感觸與想法藉文字具體化，進而傳遞給更多人吧。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傳達呢？
【尋理解的人】
正因人心是如此難以捉摸，他人往往只能用迷糊地猜想。很多時候，即便科技進步了，人與人間的理解卻沒有。
〈館內遺失〉就很精巧地談論了這樣的理解困難。在這個未來世界中，人們可以在死後將「心智」上傳。如此親友們就可透過心智連接器重新與他們連結，彷彿逝者再生般：
雖然爸爸不在這裡，但去圖書館的話，隨時都可以見到他。
極為科幻的設定，探討的問題卻極為接地。故事中，智旻的母親因為懷孕，被迫放下心愛的做書工作，離開出版社相夫教子。但這犧牲卻換不到智旻理解，讓她死後雖勉強將心智上傳，卻又請智旻的父親刪除心智的索引，希望世界徹底遺忘自己，斷開理解連結的可能。書中智旻的這段話讓人看得很是心痛：
這和刪除有甚麼區別呢？無法連接，就等於毫無意義。
〈關於我的宇宙英雄〉中的在京同樣遭遇這樣的不理解。作為被太空總署改造的「超人類」，原本肩負著探索宇宙彼端的重要任務。卻在最後一刻轉身，跳進茫茫大海。沒有人知道她這樣做的原因。就連視在京為偶像的佳倫也毫無頭緒。
但正因情感如此難解，他人的努力理解才會如此動人。看到智旻藉心智索引遺失的契機，步步重新理解母親；佳倫也在接受超人類改造的過程中，了解了在京的跳海動機。原本平行線的情感終於有了交集。人與人的彼此間的探尋，就是如此迷人吧！
【被落下的人】
科技進步未必能帶來更多理解，自然也未必能創造一個更好的世界。
〈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就是個標準的例子。故事中，人們發明了曲速引擎，讓太空船得以用超光速前進。大家也因此開始移民到新的星球，實現宇宙拓荒的野望。
但蟲洞橫空出世，大家開始運用蟲洞探索宇宙。很多原本較近的地方因沒有蟲洞連結成了更遙遠的所在。更糟的是，喜新厭舊的政府選擇放棄舊技術，關閉了曲速引擎的太空站。故事中的安娜就是因為這樣的「進步」，失去與丈夫、孩子重逢的可能。
即便設定科幻，核心卻那被落下來的人。安娜被遺留的身影似乎在現在社會中也能找到許多疊合。
〈為何朝聖者去而不返〉中同樣提及這樣被落下的概念。在這世界中，人們已經可以創造完美胚胎，設計出美麗、才華洋溢、健康且長壽的新人類。但沒機會被改造的人卻因此被趕到荒廢的西部，成了創新技術下被落下的人。
有趣的是，這項技術的始作俑者莉莉卻創造了「村莊」，希望反向塑造一個每個人都擁有「缺陷」，但彼此不會排擠的世界：
她希望找到一個即便臉上帶著醜陋傷疤出生、存在疾病、那怕缺少一隻手臂也不會覺得不幸的世界。
金草葉在後記中提到，這故事是參加烏托邦或反烏托邦為主題的短篇小說徵稿作品。她當時選擇了烏托邦，但卻因想像不出烏托邦的樣子而陷入苦惱。在我看來，這個故事正是向讀者拋出一個問題：何謂烏托邦？
充滿「完美」的人的世界就是烏托邦嗎？反過來說，一個充滿「缺陷」的世界卻又能彼此接受的世界就是烏托邦嗎？
讀完這故事後我想了想，或許我們需要的不是「生產完美」，也不是「認同缺陷」的世界，而是願意接受不同、理解彼此的世界吧？關於這個問題我應該會一直思考下去……
【後記】
讀完突然想到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韓文小說。讀完很喜歡，相當不錯的第一次接觸（笑）。
雖說內容多是科幻作品常見的東西，比如人體改造、宇宙探險、外星人等「基本」元素都有出現，但金草葉卻能玩出屬於自己的味道。故事中，她以科技為引帶到許多弱勢、女性所面對的問題，引人深深思索。
我想，不論科技如何發展，人性依舊充滿各種難解牽絆吧。很多問題依然得回到關於人的思索。反思我們是誰？又希望活在怎樣的世界？
這些問題都很難回答，想多了也會有些無力。不過看著故事中腳色掙扎地理解他人、努力地迎向世界，倒是讓我獲得很多力量。很喜歡安娜最後義無反顧地飛向太空的段落；也好愛智旻透過紙本書找回與母親的心智連結的描寫。
就如金草葉在後記說的：
那怕是在遙遠的未來也還是會有人孤獨與寂寞，並且渴望觸及到什麼。不管生活在哪裡、哪個時代，我都不想放棄相互理解這件事。
這樣的想望，我想她的故事已經有好好傳達了。極為迷人的一本小說集，分享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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