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邊界，比爾艾文斯

有人說Bill Evans是個haunting artist，說的是他指間流瀉出來的音樂，具有魅惑人心的力量。他們說的大概都是Waltz for Debby 或Sunday at the Village Vangaurd這兩張現場專輯。但Bill Evans真正有haunting的專輯，對我來說，是和Jim Hall的Undercurrent。

不為什麼，這張照片光看起來就令人不安。這是一個對比的隱喻。圖中女性明明是陷在陰暗的水中，但她卻沒有掙扎的樣子。加深這張圖片鬼魅感的是，觀者看不見她的臉。她的面孔在水面之上，而身體在水面之下，雙手也是朝下，令人疑惑，是否有什麼東西在拉她往下呢?

很久之前，我在台南的耕者有其田買了這張黑膠。那天府城下雨，黃昏的店裡只有我和老闆兩人。我問他，可以聽這張專輯嗎? 我已經看到了這張專輯，它的封面好像在對我說話 (那時正在人生的惶途上，終日不知所以)，如果不聽就回家，我肯定難過得整晚都睡不著覺。

店主人答應了，當唱針緩緩落下，我就知道這是一張屬於我的專輯。那是很寂寥的吉他聲線，呼應著鋼琴非常私密的心語呢喃。啊，這不就像是在說我嗎，我在人生的泥淖暗湧之中，但我不必感到特別擔憂，因為這裡有兩個人，一個叫Jim Hall，一個叫Bill Evans，他們知道你的苦你的憂愁。但他們不說一句話，用音樂告訴你，你並不寂寞。

所以這張封面也是這個意思嗎?有人浮在水中，但她沒有掙扎或不安，就好像她默默地知道，這只是一個過渡而已，跌到谷底的，終將反彈。無需掙扎，也無需吶喊，因為音樂引渡著你，中將帶你浮出水面，衝破人生所有的險路與橫逆。

這張專輯就這樣放在我的架上，好多年了。每當我感到黑暗和徬徨之際，我就輕輕地把它取出封套，放在盤上，靜靜地流轉，靜靜地練習和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