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4) 2022 05/26
續昨日,我外公原先是做金、銀紙的生意,家道還算不错, 可是到二戰末期,日本人禁止此行業,於是家中開始衰落。 阿嬤高等科畢業後,由於成績優異,且珠算打得不錯,被她的老師推薦到宜蘭稅捐處,當個記帳員的工作。 宜蘭當時有個機場, 現在遺址尚在, 是日本神風隊的基地, 她說她有個日本女同事, 和日本飛行員結婚沒幾天, 她的丈夫就受命執行自殺任務, 飛機起飛後, 特意在稅捐處上空徘徊了幾圈算是給新婚妻子告別, 阿嬤說她那位女同事哭到幾乎昏厥, 她們也陪著哭,真是悲慘, 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日本人能想得出來這種泯滅人性的作戰方法。 那時美軍會轟炸宜蘭,每當往龜山島方向望去, 當發現有幾個黑點在空中出現時, 大家都要「疏開」(疏散避難), 有一次美軍飛機已經臨頭, 並對地面進行掃射, 阿嬤說她不得不跳到圳溝中躲避, 弄得全身汙泥。 還有一次,美軍投彈, 由於疲於避難, 阿嬤說炸就炸吧, 也不想躲避了, 乾脆就站在原地不動, 是她同事硬把阿嬤拖走, 等轟炸過去後,才發現她原來站的地方約在喉嚨的位置的門框上有一片彈片正緊緊卡在那裏。 若不是她同事那及時的將她拉開,恐怕就不在了。 小時候聽到阿嬤講到這裡,我都會覺得一陣陣涼意。 阿嬤小時候,雖說是受日本教育, 但我外公還是偷偷請了個漢學老師, 教授漢字, 每週大概上個一、兩小時的課。 起初日本人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的, 到二戰末期就被禁止了。 那時日本台灣大力推行「皇民化」運動, 據阿嬤和我大表姐說, 所謂皇民化, 大致是說, 台灣人家中要人人都會說某種程度以上的日文, 也願意改成日本的姓名, 並對日本天皇表示效忠, 那麼那一家就可以獲得一個「國語之家」的牌子釘在門口, 算是一種榮譽。 當然,所謂「國語」指的日本話, 有了皇民的身份後,待遇會好一點, 米、糖等的配給會多一些,當時有不少家庭都加入了皇民的行列, 可是我的外公卻沒有隨俗, 依舊保持著陳姓。 其實阿嬤的日語程度非常好, 說得一口標準的東京腔, 小時候,阿嬤的老友來訪或偶爾帶著我去探望老同學, 幾乎都用日語交談, 搞得我是「鴨子聽雷」滿頭霧水, 很可惜我沒能跟她學習日文,錯過了一位良師。好了,明日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