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態依舊,能化為可適應的“新常態”否?—美國槍枝疫情之無了期

2022/06/07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至作者下筆為止,今年美國的大型槍擊案已超過200宗,避免冗長,本文不錄入年以來同日發生6起以下的案子。2022年1月1日元旦即分別在8州發生、4月16日發生在7州、4月17日分別在6州爆發7起、5月10日發生6起,分布在4州。5月24日德州猶瓦爾迪的22死18傷尤使人震撼,死者除了兇手和兩名老師之外,盡為小學生。
這宗慘案似乎發揮了社會心理學的“暗示-模仿”作用,5月29日又爆發7宗,分布在6州,包括德州,接著6月從1日至5日(昨日)有變本加厲趨勢,每天都發生,有集中在6月4日的傾向,遍及7州,德州又入了圍。我寫到這段,因為有時差,美國6月5日還沒過完,我數至9起,至完筆時是台灣時間1月6日,已升至13起(即5日13案)。
根據不同的“大規模槍擊事件”的定義,必須有3或4人死傷才被登錄,因此,5月15日加州的台灣人長老會槍擊案只死1人,“不入流”。此外,“大規模槍擊事件”排除幫會械鬥和搶劫案,必須是無挑臖無差別掃射才上得了冊。即使如此框範也幾乎每天發生,最長的寧靜期頂多4天—也就只有那麼一段。把那些“不入流”的全填上去的話,會是天天發生,而且是同日甚或是同地數起甚或十數起。
5月31日,拜登在白宮接待新西蘭總理,似乎是特邀她來助陣,他表揚了該國在2019年清真寺大屠殺(死51、傷40)後,一月之內即緊急立法的成就: 通過禁止民間擁有半自動步槍以及戰場上用的攻擊性武器。拜登許願對本國的國會努力,但透露將有困難。5月24日德州猶瓦爾迪小學慘案後,拜登夫婦曾親自訪問了該地,以表哀悼。
拜登與新西蘭總理在白宮
然而,佛羅里達州長朗納·迪尚特(Ron DeSanctis)卻作出反向表態,他否決了州議會通過的預算中撥給坦帕灣光芒隊(Tampa Bay Rays)用來蓋春季少年訓練設施的31億,以懲戒該隊把猶瓦爾迪小學射擊事件“政治化”: 他們在事件後發了公告,呼龥終止這類慘案。迪尚特正暖身競選連任,也有意爭取共和黨提名參選下屆總統。
Ronald Dion DeSantis
簡直是麻木不仁,全國步槍協會因疫情停辦了2年的年會卻在5月27-29舉辦了,地點偏偏在德州休士頓。29號該天休士頓郊區偏偏又發生了槍擊案,4人中槍,其中一名駕車狂奔醫院急救室時撞死了一名等待綠燈的摩托車騎士。拜登夫婦也正好在29日當天前往德州猶瓦爾迪小學慘案肇事地點弔唁。這是在上演荒誕劇否?
在全國步槍協會年會上,前總統川普作了標題性演說,將猶瓦爾迪慘案如此運用: “世上有邪惡的存在,並不構成將守法公民解除武裝的理由。”足可媲美俄國妖僧拉斯普丁的除罪術(casuistry): “人必須先墮落才能得救,否則救世主耶穌無事可幹(失業了)!” 川普帶離了議題: 問題在如何防止“不守法”的公民輕易購買槍枝,且無需執照像樂器一般攜帶上路,導致“守法”的良民淪為受害者。犯案者該是心理有病,而不是甚麼“邪惡”,把這類病人妖魔化,反而有助加強信眾武裝的必要,這樣一來,真正的邪惡反而不在放任槍枝疫情的蔓延。
川普在全國步槍協會(National Rifle Association)年會上作了標題性演說
反對槍枝管制是呼籲“勿因噎廢食”否? 駕駛汽車會有車禍,乘坐飛機也會有空難,怕火災就不要用瓦斯,甚至怕摔交就不要走扶梯。這連“間接傷害”都說不上,而是一些統計學上的必然現象。如果這樣,該去適應它,以“常態”之心待之,猶如與病毒共存。但美國的擁槍派卻不用這類中性的辯詞,而是在佔道德的制高點: 擁槍是為了保障公民的自由,是憲法保障的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利。這和美國在世界各地搧風點火,製造戰端,還自詡“民主的軍械庫”乃同一思路。
美國那些震驚世界的大屠殺案,因為成了驚爆新聞,予人“新鮮”感。那些不見報的則只是“常態”。在美國貧民窟,槍擊乃家常便飯,無“新”“舊”可言,居民早就適應了。換而言之,連每一則驚爆新聞後,引起一輪熱議、甚至國際關注,然後復歸平靜的循環都不會出現。黑人佔美國人比例13%,死於槍擊者卻佔全體55%,一份2017年的統計指出15-34年齡群的黑人乃最大受害群。其次受害率偏高的是西班牙裔。
今年獲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的《王者理查》是傳記片,描述名人理查·威廉士如何將兩名女兒訓練成世界級網球冠軍。在他未將她們躋登名師的豪華訓練場之前,是在環境惡劣的黑人區網球場練球的,屢遭場外的一群不良少年調戲。威廉士走過去,客氣地說女兒未成年,請他們收斂,卻遭一頓拳打腳踢,打翻在地。他回家後待到晚上,取了一把手槍去找他們算帳,他躲在陰暗角落裡,等待這群人從店家走出來,但舉槍還來不及瞄準,其中一名惡少卻被一位路過者近身地槍擊了,似乎被另一位尋仇者捷足先登。
在治安敗壞區,尋仇和睚眥必報常導致大規模槍擊:全家都在前陽台上乘涼,一輛車駛過,一輪槍擊,就將他們撂倒了。這似乎不算隨機的無差別射殺,不似學校、教堂、大賣場、酒吧、夜店和音樂節這類大舞台上的殺戮遊戲,其新聞價值低得多,其地點也是當局早已放棄管理的“紅番區”,是一個“讓子彈飛”的場域,不論是尋仇或者是朝空亂射發洩,都易讓無辜者誤中流彈。一名受訪問的黑人女子說:她們全家都不敢坐在桌旁或沙發上,而是靠牆坐在低於窗沿的地板上。
然而,在貧民窟裡,發洩殺戮慾的渠道固然較多,難道會減少無差別的隨機殺人嗎?附圖是在芝加哥某貧民區裡的一塊告示牌:“不要射擊在玩耍的孩子們。”平淡如告誡勿當街小便一般,連“必將送官”都不提—這是居民必須承受的生活環境!
“不要射擊在玩耍的孩子們”
美國的文化生態似乎有一個趨勢: 罵人是“X老母者”(motherfucker)、吸毒、家庭瓦解都是先在黑人貧民窟中發酵,然而傳染全社會,看來槍枝疫情亦蕭規曹隨。黑人文化對美國社會自然也有很大的貢獻,例如已取代古典音樂主流地位的當代世界音樂。
美國這個“內部第三世界”是與惡的距離近地突顯了: 貧窮地帶的日常生活,到了富裕社會就成了天塌下來。與惡距離遠則突顯在國際舞台上: 俄烏的殺戮戰場是位於福山認為已達“歷史的終結”的歐洲,因此轟動全球。但美國的“朋友”以色列在殺戮巴勒斯坦人則只見於報屁股,也不是因為它只是發生在一兩日之衝突,以色列蠶食巴勒斯坦可回溯至大半個世紀以前,遠早於俄國蠶食烏克蘭的領土,但既然大眾患歷史失憶症,眼前的小衝突確實不足掛齒。美國夥同另一位“朋友”沙烏地於2015年武裝介入葉門的內戰,把它拖延至今,已造成15萬人傷亡,則似乎沒有新聞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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