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美國共和黨舉行聯邦參眾議員及州長初選,四分之三川普背書的候選人勝出。之前所有對川普是否仍能影響掌控共和黨選民的懷疑,至此煙消雲散。甚且,大部分初選勝利者,包括沒被川普背書的候選人在內,在競選過程中對民主黨竊取2020總統選舉的說法,即使不是全力維護,也是語帶同情。也就是說,川普主義(Trumpism)非但沒有隨川普下台而人亡政息,反而跌宕翻轉一躍成為共和黨內建制派的主流思想。
這項演變將美國的兩黨政治制度置於前所未有的險境: 兩大政黨之一(共和黨)不再視另一政黨為合法的政治理念的競爭者,而是事關族群文化生存戰爭中不具正當性的敵人。對於如此勢不兩立的敵手,政治鬥爭手段自然無所不用其極。鑑於傾向共和黨的選民數逐年下滑,善用美國憲法中保護政治少數的設計乃成為反敗為勝的主要戰略。這種為求生存、不擇手段急遽腐蝕民主制度的運作常軌及緩衝空間,進而埋下民主社會漸趨滅亡的種子。
美國開國諸賢為籠絡團結人口數小州以成立合眾國,於憲法分權制度的設計特重防範多數霸凌少數的機制。首先,每一州都只有兩位聯邦參議員即為其中犖犖大者。在此制度下,懷俄明州的1票相當於加利福尼亞州的67票。不僅如此,參議院少數黨更可以運用filibuster議事程序無限癱瘓立法進程,從而迫使多數黨妥協。最近10年來,因為filibuster程序一再簡化,少數黨執行filibuster程序所需付出的政治代價與動員資源也大為降低,每年filibuster程序被啟動的次數從2005年的68次成長至2021年的286次。
其次,州議會多數黨藉由選區重劃的特權,進行割裂少數黨選票(gerrymandering)的選舉工程,以降低對手將選民選票轉換成代議席次的效率,縱使在總選舉人票數持續下滑的態勢下,仍能把持代議多數的優勢。其中最有名的例子是威斯康辛州,儘管共和黨選票數約佔全州選票的48%,但其聯邦眾議員席次數卻約為民主黨的1.6倍!
最後,以贏者全拿、選舉人團為主的總統選舉制度也讓「聚小勝為大勝」成為以小博大的有效戰略,且於1824, 1876, 1888, 2000及2016年分別選出全國總選票數低於對手的總統。這種「少數」總統因為欠缺民主正當性,政治資本與施政動力較為缺乏,總體政績也較難有突出的表現。
立法權與行政權選舉的勝負進一步牽動司法權的競爭,因為最高法院大法官由總統提名,參議院同意。共和黨自2000年以來經由布希與川普總統總共送進最高法院5位保守派大法官,造就6比3的保守派優勢。近日傳出,最高法院的保守派優勢可能一舉推翻歷時近50年的婦女墮胎權,立刻引發廣泛且激烈的示威與抗議。由於這兩位總統都恰是總票數雖低於對手但仍勝出的「少數」總統,而高達6成的美國人支持墮胎是婦女的憲法權利,一旦墮胎權被廢,將進一步坐實了墮胎權擁護者對最高法院竟變成黨派色彩強烈、少數統治多數之工具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