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山光點看完了修復版《少年吔安啦》。其實已經在Youtube上偷看完過,來自場景方面的衝擊力主要在那次就承接完了。
到五歲為止,我和爸媽住在嘉義縣六腳鄉奶奶家,但實際上跟北港只隔一條橋,生活都仰賴朝天宮四周店家、菜市場。日後回奶奶家時,我們也總是說回「北港」,不是嘉義。
家附近直線距離大概三、四百公尺的地方就有宮廟,酬神的時候布袋戲和脫衣舞總是少不了,頻率極高,完全是日常風景。主持人用麥克風吆喝的嗓音傳過來自然衰減後可能還有現今一般咖啡店放音樂的音量,我自然而然問起奶奶他們在幹啥,奶奶不遮不掩說在跳「脫衣舞」啦,但她的發音是thuat-ti-bú派,我聽起來是「豬」,不是「衣」,於是仍然一頭霧水,奶奶就說那是豬哥去看的,小孩不宜。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房間窗簾好像剛好是拉上的,遠處女子公然但適可而止地發出猥褻之聲,籠罩雞同鴨講的祖孫,實在蠻劇場的。日後好像還是近距離看過唱歌的部份,因此對舞台車的配色印象很深。
也因此(在Youtube 上)看電影的第一瞬間立刻就發毛了,後來場景竟然根本在北港。整部作品塞滿了我曾經置身其中卻完全與我現在斷裂的事物:道地、綿密的台語,曾經生活的街道。用血肉搭的蠟像館。如果死後有來世而且真能回顧前生,大概也就類似這種感覺罷了吧。
如果說《俘虜》於我像華視年節特別節目短劇,根本沒有入戲的可能(我真心希望自己根本不知道演員是誰),《少年吔安啦》就像兒時鄰居家壞小孩的紀錄片——嗯,這樣子啊,發生過這樣的事啊,阿嬸您保重,但老實說最令我唏噓的是,我會在那些風景中看到我自身的存而不在不斷聚積、升高,直到對我的現在也投下廣大的陰影。這些也可以在時間之中三、兩下煙滅。
看完電影,我們走到西門町吃冰,發現電影中的可愛大旅社原址就在附近。過去之前查網路得知它營業到2012年,後來易主,走過去才發現接手的旅館也倒了。會是因為疫情嗎?
那條巷子有我們以前看影展時常吃的豪季水餃。今天有超級月亮。走過獅子林旁邊時聞到超重的氯味,不知是不是來自World Gym。老B說那味道很色。
奶奶拿她本名開的笑話可能是我這輩子聽到的第一個冷笑話:鄭蓮昭,tīnn lān-tsiá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