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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越前又做夢了。自從來到十年前,他就經常在做夢,絕大部分都是現在的這個自己過去的記憶。但是這次的卻不是,夢裡他回到了那架飛往洛杉磯的飛機上,剛掛掉和不二的衛星電話,正準備走回去自己的座位,忽然四周開始騷亂了起來,伴隨著視線的天旋地轉以及機身劇烈的下墜感。
再次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渾身冷汗的躺在睡前的房間裡,似乎是被他吵醒的卡魯賓從蜷縮著的身體裡微微抬起頭看著他。從那樣的一場夢裡醒過來,越前覺得好像沒有辦法再入睡了,環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床上,後來他慢慢的把頭枕在膝蓋上。莫名想起很久以前,在手術室外僅有他一個人的走廊等待的那天。
他有一個秘密,關於他過度關心幸村的這件事。那年他們還在U-17的訓練營裡,不曾早起的越前那一日難得的在清晨便清醒了,還不想和任何人對練,所以決定先到練習區用牆壁練習擊球。在經過球場時卻聽到了有人在對練的聲音,帶著點好奇,他走到場外觀賽。
球場上的人是幸村和真田。
看了一會,越前知道真田還是敵不過幸村。原本想就這樣繼續他之前的預定,卻在轉身時的一瞬間發現幸村的擊球動作有些奇怪,不太像他印象中的姿勢,但也只是那麼短短的一下子,他覺得有些在意,所以後來在幸村和真田的對練結束之後,他偷偷去找了幸村。
『別說。』
幸村知道他發現了的時候,也只是輕輕的這麼說著。即使心裡很在意,最終他還是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但是他一直一直覺得很後悔,看到幸村在正式賽的球場上倒下的時候,如果,當初他不遵照幸村的希望把這件事和至少一個人提起過的話,或許他就不會在南加大縣立醫院與幸村相遇,或許幸村依然健康並在世界的舞臺上活躍著。
即使過了那麼多年,越前也依然記得那天在醫院裡見到的幸村。過度蒼白的臉上,完全沒有往日的自信,身形相比之前也消瘦了不少,雖然唇邊仍是那抹淡淡的笑容,雖然說話的聲音也仍是他記憶裡輕輕柔柔的模樣,但是讓人看著就覺得難受。趁著送幸村回到病房休息之後,他找到了幸村的主治醫生,醫生告訴越前,幸村的狀況每況愈下,三年間的治療都沒有顯著的效果,尤其是幸村本人並不積極。
所以愧疚讓越前把自己綁在幸村的身邊。
想到這裡,越前把整張臉都埋進了膝蓋裡,小小聲的,嗚咽了起來。他覺得現在的他就像是一縷幽魂,不知道該去往哪裡,他一直以為自己很期待回到十年後,但事實卻是即使十年後等待他的不是死亡,他也並不是真的很想回去。
每天看到病床上的幸村,他就覺得倍感痛苦,他扼殺了幸村的可能性,就連不斷祈求著的手術順利也只是為了抹去他心裡的自責。或許就像那天越前自己說的,他是個涼薄的人,他和幸村、真田跟不二相處了七年,和忍足、跡部相處了五年,但是他從未在任何一個片刻裡和他們交心,他甚至不關心所有與他自己無關的事。
毫不意外的,越前發現自己是個十分自私的人。
by.FengChe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