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古篇2--拜七夕

七夕到了。
遙想起兒時，憶起母親。

母親在這天要做特別的晚餐，比平日多忙上好一番工夫，做出混合許多好料的油飯，散發不同於日常三餐的香味。這並非要打牙祭，而是為了拜拜。

我依吩咐，抓一張長板凳放到簷前大埕。母親盛了七碗油飯，堆疊尖出碗口，命我擺在長板凳排成一列。另外又盛三碗，端上臥室床頭。我才明白何以油飯要做這麼大鍋。

是要拜誰呀？
母親抬眼看著天空晶亮的光點，說：「外口拜七娘媽，就是天頂的織女。內底拜床母。」
經過母親更多解釋，我知道了天上的星星就是天上的神仙，織女和牛郎是夫妻，但被天帝拆開在天河兩邊，每年七夕才得以見面。這天常下雨，據說是他們夫妻傷心的眼淚。

為什麼要拜七娘媽和床母？
母親解釋：祈求織女保佑我們家的女孩乖巧有才藝，將來嫁好人家。床母會保佑孩子平安健康長大。

怎麼知道哪一顆是織女星？哪一顆是牛郎星？
母親告訴我：以前的人說「牛郎擔子在兩爿，織女抱子在胸前」。

我不確定母親能否辨認牛郎星和織女星。但後來我在學校學會看星座盤，也吸收一些天文知識，能認出牛郎、織女了，恍然大悟這句俗諺的意思。原來牛郎星在天鷹座，左右各有一顆稍暗的星星，古早人把祂們想像成牛郎的孩子；而織女星在天琴座，其一側近旁有四顆暗星，那就是織女抱在胸前的孩子吧。母親未受過正式的學校教育，不識字，這是她教給我不多的知識中印象深刻的一件。

在我養育孩子的歷程中，我並未克紹母親的虔誠，經常略過了祭拜七娘媽和床母。現在的年輕後輩大概更少人拜了吧。畢竟人在遇到充滿未知無力解決的事情時，才會想祈求神明，而隨著時代的進步，凡人卻更能掌控環境避免危害了。現代女性有充分的受教育以及表現才華的機會，也完全有找對象的自主權力--無須麻煩織女了。今天因有完善的疫苗施打，數十年前普遍流行的小兒麻痺、麻疹、腮腺炎、白喉等等兒童傳染病幾乎銷聲匿跡；而保護兒童的法律以及父母更注重的照顧，也使現在的兒童遠比往昔更安全地長大--床母可以享受清閒了。

不過還是感謝神明們總是作為凡愚眾生的依靠。而更該感謝的，是那些發明各種疫苗的學者專家、推動社會安全與福利的諸先賢，以及現在接手七娘媽和床母職責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