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等待

　　這個夜晚，巴洛亞大城相當不平靜。

　　中城區的熊熊火光雖然在戰鬥停止後迅速得到控制，但無處可歸的居民、緊張戒備的治安隊、各有心思的冒險者以及潛藏在檯面下的不安份子，依然讓各處局面混亂不堪。

　　瓦爾作為城內治安負責人，一方面要向城議會報告事情經過，一方面要帶隊維持治安，整晚都忙得焦頭爛額，後來還是在趕回來的衛兵隊長薇亞協助下才順利控制局面。

　　倒是作為元兇之二的女魔法師和野蠻人，在被所有旅店、酒館甚至路邊都被抱以抗拒眼神後，直接在城門口的陰影處靠著牆邊就地休息。

　　為了防止意外再度發生，瓦爾還派出百名精銳治安隊員「保護」他們，把所有有心靠近人士全部驅離，這舉動招致不少冒險者及傭兵團的不抗議，但全都被強勢壓下。

　　從混亂回到有序的過程中，闇神無聲無息消失，天空中光神漸漸綻放出金色耀眼光芒，大地逐漸回溫甚至炎熱，蟲鳴鳥叫人聲也接連揚起，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在感受到光神憐憫灑落那一刻，凡妮莎身體迅速虛弱，令她馬上驚醒起來，並挪了下位子躲到亞加山側邊陰影裡，用厚重斗篷將自己完全罩起後才睜眼打量四周。

　　上百名精銳治安隊員依然在不遠處保持戒備，外圍則是有不少膽大好奇或別有用心份子遊走，大量視線全都集中在城門口的兩人身上。

　　一大早就見到智慧種的愚蠢行為讓凡妮莎相當不爽，正煩悶之際，她聞到空氣傳來一股熟悉的濃厚鐵鏽腥臭味道。

　　轉頭望去，城牆進出門口的正上方吊著十幾具屍體，體表部份焦黑，腳下累積大灘血水，令經過的人和獸車踩輾出道道血痕，被勒緊的脖子已變形拉長，顯然每個人都死得不能再死。

　　凡妮莎點了點人數沒問題，這才放棄繼續責問打算。

　　就在這時，一名身材普通穿著根藏教會衣袍的中年男神官，從治安隊打開的通道走了過來。

　　他先是露出讚嘆神色的仔細觀察亞加山，最後才依依不捨轉開頭，向躲在其背後的凡妮莎行禮問好。

　　「凡妮莎女士，您好，我是蘇赫伯特，不知道還記得我嗎？」

　　「當然，我在這裡堅持多留一天，除了要看到他們吊死對不起智慧兩字的愚蠢生命，另外就是在等你們。」

　　蘇赫伯特聞言微微點頭，隨後揮動手中權杖，一道跟希爾維主前先前同樣的土石障壁迅速昇起包圍三人，厚厚實實讓外界無法窺視半分。

　　施術完畢，確定沒有問題後，蘇赫伯特率先道：「凡妮莎女士，因為昨晚的意外，教會原本許多支援的計畫和方式都必須取消，也無法在明面上派人協助，還請妳多多體諒。」

　　看著眼前總是一副溫和笑意的中年男神官，凡妮莎感到疑問，也很直接的問道：「我在城內動用大規模法術造成不小損失，甚至殘忍的要求將犯人吊死在城門口，你們這些智慧種的教會不介意嗎？」

　　原本打算進入正題，但沒想到這位惡魔種族的客人居然提出這樣問題，蘇赫伯特愣了一下，露出意外表情並好好思考一會，隨後才緩緩開口。

　　「神靈是世界信念的化身，根藏教會崇信大地母親，但祂實際上並沒有要求我們必須做什麼，一切行為不過都是由每個生命的心靈自我解讀而產生的決定。」

　　「在五大國度，或許凡妮莎女士會受到嚴厲懲罰，但在這個南方未知地帶卻是不一定，至少希爾維主教還有一些人並不這麼想，不然昨晚人亞聯合、遊騎兵公會還有我們就會全力對付兩位了。」

　　凡妮莎聽完答覆後不屑一笑，高聲道：「撇開與眾神國度的私下協議不說，你以為整座城市聯合起來就能對付我和亞加山嗎？」

　　被高傲嗆聲的蘇赫伯特也不生氣，反倒神情相當認真的回答。

　　「凡妮莎女士，您雖然強大，但我們想要確實擊殺沒有任何問題，唯一的變數是這位大地之子。」

　　「大地之子？你是指傻大個？到底是什麼意思？」

　　凡妮莎拍了拍身前的亞加山，他正抱膝低頭似乎還在沉睡，不論是被圍觀還是蘇赫伯特施展神術都沒有反應，但她心裡很清楚，只要一感受到危險，這個傻又可靠的夥伴就會立刻醒來。

　　「是，雖然四正教並沒有所謂的神子神女，生命皆是平等，但對於天生與大地母親信念極為契合者，我們仍然有著一些特殊稱呼，這是對神靈的尊敬。」

　　有點不能明白中年男神官在說什麼，墮天使尊敬神靈但不特別信仰神靈，凡妮莎直接了當問出想要知道的疑問。

　　「亞加山會這麼強大和特殊，就因為是你口中的大地之子？」

　　蘇赫伯特搖了搖頭，道：「這位大地之子的強大，希爾維主教和我也無法明白，這已經不是在我們知識所能夠理解的範圍，還希望凡妮莎女士將這股力量用在正確地方。」

　　昨晚的最後，當巨大疊層魔法陣顯現之時，早已帶領神官們到達現場的希爾維主教立刻聯合張開神術障壁，卻沒想到全都被大地之子一聲戰吼衝破。

　　可怕兇猛力道的回饋令希爾維主教至今仍震驚不已，她已經藉由母樹、信使、魔導通訊器等各種聯絡手段回報眾神國度，對於這位突然出現不合常理的大地之子，必須用最高級別方式加以注意。

　　光是亞加山一個人，已經足以掀翻整座巴洛亞大城。

　　更何況，他還聽從一名墮天使的命令。

　　凡妮莎想了想也明白，昨晚城內高階力量沒有強勢介入，一開始或許是根藏教會在打掩護，後面則大概是被亞加山嚇到，在確定他們不會久留後就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放心，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不是上個時代殘留的老惡魔，對於屠殺智慧種沒有任何興趣，只要你們不展示愚蠢的一面，我只會完成奧斯維得大人交代的任務。」

　　知道高傲是墮天使的特點和弱點，蘇赫伯特沒有回話反駁，只是神情嚴肅的再三確認，確認這名墮天使沒有欺騙意思後，溫和笑意這才重新顯現。

　　「那關於變革的調查，一切就拜託凡妮莎女士了。」

　　「嗯，時間已經差不多，再不走那個沒用的治安隊長大概要繼續眼睛充血的熬夜下去，如果查探有任何消息或結果，我該如何聯絡你們。」

　　即使出了意外，眾神國度和魔王之庭也不會隨意取消合作，變革帶來的危險和不可知遠遠大於這些小事情，這也是凡妮莎要留一天再走的原因，她必須等根藏教會的人。

　　在幫忙亞加山之前，凡妮莎曾經掙扎過，但最後仍是選擇出手，而既然出手她就不會後悔，後續一切要背負的風險和責任她會一肩承擔。

　　蘇赫伯特走上前，拿出一個小巧精緻由合金製成的魔導物品，以及先前希爾維主教親手製作的徽章。

　　「這是鋼鐵王座最新研發的魔導通訊器，在一定範圍內擁有通訊能力，靠近巴洛亞大城約一天路程的距離就能啟用，凡妮莎女士請收好。」

　　見女墮天使確實收好物品，蘇赫伯特斟酌了下還是提醒對方。

　　「另外，我們在暗影魔洞和地熱雨林都有安排接應的『知情』教友，還請您不要再像這次一樣動手，不然教會方面也很傷腦筋的。」

　　沒有理會建言，看見徽章相隔一個晚上又回到自己手中，凡妮莎岔開話題問道：「兩個孩子現在如何。」

　　「妹妹的救治順利，亞人體質相當優秀，目前正在恢復中，希爾維主教認為哥哥擁有苦修士潛力，已經答應讓他加入根藏教會了。」

　　「嗯。」問完，凡妮莎沒再多說，她並不欠兩個小智慧種什麼。

　　「對了，先前凡妮莎女士請希爾維主教啟用母樹，現在的情形看來是無法使用，不知道您有什麼需要我們代為轉達給天魔王閣下的事情嗎？」

　　兩對四道黑色羽翼倏然張開，凡妮莎身形挺直、神色恭敬。

　　「請代我向奧斯維得大人轉達，凡妮莎一定會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