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神經病I(05-08)

閱讀時間約 22 分鐘
插圖作者:灯灯

零伍,網路需要狡兔有三窟。


  兩人同樣身為近視一族,在眼鏡一事上頗有共通話題。


  「比起塑膠框,金屬框明顯看起來比較成熟啊!」楊杰憤恨不平地抱怨。


  坐在沙發上看楊牧散文集的江澤文頭也不抬,只是慣性的「嗯」了一聲表示自己有聽到。


  「金屬框的小夥伴!你不這麼覺得嗎?」


  「嗯。」


  「這是申論題!江澤文同學你要認真的回答我!」


  認識到自己恐怕不能安靜看書的事實,江澤文才終於捨得放下書本,並深切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該改一下在客廳讀書的習慣,「你用是非題的問句考申論題?」


  「……你是否認同此一看法呢?請詳述個人的理由!」


  「否,因為我覺得是依據人的氣質。」


  「你怎麼可以推翻剛剛的答案?這是自相矛盾!」


  「不,這是剛剛沒在聽你講話的意思。」江澤文毫無心理壓力地如此說道,然後反問:「受到甚麼心理刺激了?」


  原先習慣盤腿,或者是蹲坐在電腦椅上的楊杰站了起來,腳踏在椅子上,以特高的姿態俯視沙發椅上的金屬框小夥伴,「噗浪的粉絲說我很不適合戴金屬框眼鏡!」


  「嗯,我也這樣覺得。」江澤文點了點頭。楊杰眼睛細長,配上金屬下半框簍空的眼鏡設計,只會讓他的神情看起來更加兇神惡煞,但是他一頭亂翹的短髮又頗具喜感……所以總之,看起來很喜感。


  「金屬框小夥伴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難不成你也要像這群沒眼光的女生一樣建議我戴塑膠框眼鏡?黑色粗框?那是國中生戴的!而且他們還會戴沒有鏡片的黑色粗框!」楊杰跳上沙發,抱著上次拜託朋友在動漫展買的抱枕,以蹲姿面朝江澤文,硬是將抱枕上萌系少女的臉貼上江澤文的側臉,「沒眼光!」


  聽到這種充滿偏見的個人觀點,江澤文完全不想理他,更懶得轉過頭去跟他爭論,免得要親上那個過度逼近的閃亮亮少女漫畫眼。


  「不然我們拍張照上傳!讓她們評評理成熟的男性是不是比較適合戴金屬細框眼鏡!」


  江澤文伸手推開那個滑面的枕頭。楊杰可以發誓,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江澤文側過頭來的瞬間,他的鏡面一陣反光,像是經典的腹黑系角色。


  「……你自己有在網路上爆照的習慣就算了,還想拖我下水?」


  只可惜他的語帶威脅,他的殺氣已起,完全不在楊杰的電波接受範圍內──「哇賽你的藍光鏡片好帥喔,欸我之後也要配藍光眼鏡!會反光欸!而且是藍紫色的光!」


  見話題瞬間跑偏,早就習慣於此的江澤文也僅是推了下眼鏡。


  「你的確該配一副了。」


  畢竟是長時間面對電腦螢幕的類型,戴著藍光眼鏡也不失為一種保護自己眼睛的作法……先不論有沒有用,至少心理層面還挺有用的。要知道楊杰一直不喜歡戴眼鏡看電腦就是因為嫌電腦光太刺眼,說是要透過眼鏡把討厭的光看得更清楚簡直傻逼──這個完全沒有科學依據的理論,讓本來就常打錯字的他徹底踏上滔滔錯字向東流的路線。


  「可是不知道半框眼鏡可不可以搭配藍光鏡片……」說著,楊杰就已經放下剛剛拍照上傳的提議,自顧自地重回電腦桌前,開啟谷哥大神查詢相關資訊。


  見楊杰恢復正常,江澤文才安心地重新翻開《奇萊前書》。


  兩人同樣身為近視一族,在眼鏡一事上頗有共通話題。


  雖然腦波的頻率從來都不在一個平面上。

零陸,眼鏡一族的堅持。


  楊杰喜歡看噗浪。楊杰喜歡逛FB。楊杰習慣刷微博。楊杰……

  「你到底有幾個社群網站的帳號?」在用手機的四個馬甲替楊杰的新章節按完讚,同時也忍受了四次多個錯別字荼毒眼睛後,江澤文自發性地再次撞開楊杰拼命開新分頁逛網站的手,替他打開發文平台。

  「你是說一個社群網站有幾個帳號?還是我用了幾個社群網站?」沒有察覺到江澤文一向俐落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楊杰自顧自地繼續問到:「喔、還是說你問我全部加總一共有幾個帳號?」

  「你的二次元生活真複雜。」這次的三千字中有全新紀錄的五個錯字,還有兩處標點符號錯誤。江澤文一一框選出來、刪除、更改,然後儲存文章重新發表。

  「還好啦,FB有三個帳號,一個是連絡學校的人,一個是二次元專用,另一個是轉發抽獎用的。」楊杰講得振振有詞,「噗浪只有分兩個啦!一個是公開噗,另一個是……啊、沒事。」

  第一次聽到某話嘮主動結束話題,江澤文「嗯」了一聲,語調上揚。

  「喔、還有就是微博啦!因為需要手機認證的關係我只辦了一個。不過如果江大好人你可以借我手機號的話,我就可以再辦一個帳號了。」

  沒有揭穿他永遠如此彆腳的轉移話題技巧,江澤文順勢問到:「多辦一個做甚麼?跟自己聊天?」

  「我不是神經病也不是折原臨也……啊雖然折原再神經病也還是很多女生喜歡他,簡直萌點長歪。」楊杰一扯到動漫就又跳躍了話題,興奮地說道:「欸你知道明年一月要出第二季嗎?我記得你有看原著的小說吧?我推薦的小說很好看吧?群像小說!多重視點!歪斜扭曲卻又理所當然的感覺!好看!」

  自動略過所有聽不懂也不想去理解的字眼,江澤文追問道:「所以你辦這麼多帳號做甚麼?」 

  「認識妹子啊。」他答得理所當然。

  「……啊?」

  「作為一個以寫校園戀愛小說為主的寫手,只要是妹子都是我的潛在客戶。」

  「嗯,更何況現在的女生十宅九腐。」將滑鼠還給楊杰,江澤文挺直了腰,笑得溫文儒雅,「確實有可能是你的客戶。」

  「我是忠實的正常向配對推廣者!」

  「要我再點開留言區給你看嗎?」

  「對不起你剛剛說的都對。」瞬間沒了原則的楊杰搶過滑鼠,趕忙將發文平台的頁面關掉,深怕等下江澤文真的會點開那個牛鬼蛇神的地方。

  不過會因為一句威脅就忘了危險性就不是楊杰了。他轉過頭來,笑嘻嘻地問到:「所以你要借我手機辦帳號嗎?借啦借啦借啦──」

  其說話語調與速度,以及煩人程度,和高中生某經典教材的漁夫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江澤文不是行吟澤畔的屈原,不會伸出舌頭吶喊「你給我去寫文」,他只是輕鬆地拿回滑鼠,重新點開了平台,並且將鼠標停留在「留言區」幾個大字上。

  「對不起我錯了。」楊杰又瞬間悔改向善。



  之後江澤文還是沒有成全楊杰多辦一個微博帳號的願望,因為他早已申請了一個帳號用來追蹤翻譯組的動態。

  「你幹嘛不一開始就說啊!」

  「嗯?」

  「……沒事。」 

  兩人又回歸一個在客廳看書,一個在客廳打小說的常態。

  難得地放下書本,江澤文打開手機的噗浪介面,細細觀察起楊杰帳號的蛛絲馬跡──江澤文自己沒有辦噗浪,他不習慣於社群網站的熱情,但這並不妨礙他很早以前就將楊杰的頁面加入網頁書簽中,並且定期察看。

  點開搜尋功能介面,他輸入「公告」兩字,又打上楊杰的噗浪帳號,限定搜尋起他以前發過的噗。發現沒有想要的內容,就又接連換了「低調」、「裏噗」、「帳號」等關鍵字,最後在用「好友」這個詞搜尋時,看見了去年七月時,楊杰發的噗:「可加好友。」

  果然下收了一個帳號。



  順著連結點進去,卻發現那個明顯是楊杰裏噗的帳號鎖著河道,全然不像是那個愛張揚愛熱鬧的人會做的事!而且剛剛那個噗也不像是表情符號和誇張驚嘆號齊發的人的風格!筆名為「某人」,噗浪暱稱為「某某某某人」的楊杰,這個帳號則是以一長串的底線作為暱稱。

  江澤文皺起了眉頭,果斷決定要辦一個帳號去加他好友,只是不曉得讓作者大人知道那是他的馬甲?還是隱瞞比較好?

  他最後直接申請了一個沒設背景沒換頭貼,只認證完信箱而已的空白帳號,取了個「江無止水」的文青式暱稱,就立刻加底線君為好友。

  待楊杰終於登入底線帳號,通過江澤文的好友申請後,江澤文發現自己一直以來追蹤的作者居然也有寫同人文,就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零柒,初次見面。

  這是發生在他們剛見面的時候的事了。

  「你好,我是江澤文,大二升大三,剛被學校宿舍趕了出來。」

  「嗯,我是楊杰,大四……延畢的,沒有住過學校宿舍,不過剛被家裡趕了出來。」

  若要說初始印象,江澤文覺得楊杰大概就是個人模人樣,沒有特別討喜,但自以為有點小幽默的學長而已。



  從台中上到台北讀書以來,雖然有離家的不安,但住在學校預備好的宿舍,不必特別擔心費用、作息、交通等問題,幾個星期後倒也過得像在家裡一樣自在了。

  升上大三的暑假,發現宿舍網的公告裡沒有自己的學號後,江澤文才醒悟到:啊、是時候出去找房子了。

  「學長,你星期四晚上有沒有空?我打算約今年入學的小學弟吃家聚,想問問你跟學姊……」

  星期四恰好滿堂,依課程安排還需要搭公車去另一個校區──江澤文分出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有條不紊地回覆臉書的私訊。「知道,你學姊也正在跟我說這件事。」

  他和直屬的關係不錯,出去聚個餐、喝個茶、逛個街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看著對話框內「你會來吧?」幾個字,配上臉書附帶的可愛小灰貓動圖,江澤文嘆了口氣,一邊朝電話那端說道:「既然是你的學弟,就由你決定時間地點吧。確定了之後直接發在家庭的FB社團就好了。」

  「江澤文:『嗯。』」

  「RouXin Lin:『你正在找房子吧?這次家聚見面我順便給你點資訊。』」

  還沒等江澤文回覆,學姊又寫到:「我等下去問我男友。」

  煩惱房子的問題至今,江澤文完全沒有想到去找直屬問租房子的事情,畢竟也不大實用──因為就他所知,學姊住的是全女性的學生租屋。而現在能有點其他管道,倒也是意外之喜吧?



  那天家聚的時候,學弟抱怨他家明明離學校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卻因為縣市劃分的問題被歸為住宿資格的第三順位,大二就沒宿舍住了!

  「哈哈、我從大一開始就自己租房子啦!」學姊的臉圓圓的,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

  江澤文自知是唯一在宿舍待了整整兩年的人,便不敢多說甚麼,免得遭受群起圍攻。但是天不從人願,學弟王書恩話鋒一轉,便問到:「學長你呢?今年還有宿舍住嗎?」

  「沒有,正在找房子。」

  「欸!那學長要不要跟我一起合租房子?」

  「可以。」江澤文神情淡漠地夾菜入口。

  反倒是學姊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調侃道:「小學弟想清楚點啊!江澤文這傢伙可是全宿舍整潔冠軍……」

  剛入學的新生劉宇軒幸運地抽到了宿舍,一聽甚麼整潔比賽,頓時緊張地打岔問人:「我們學校有這項評比嗎?」

  「沒有。」被學姊揶揄好幾回了,江澤文依然不認為自己當初有甚麼不合理的,「你學姊的意思是我對住宿環境要求和宿友要求比較高。」

  「本來就太高!不准人在房間裡面曬衣服、裸上半、打電話,每個星期掃兩次、拖一次地,鞋子一律放鞋櫃,放房間裡就會被他丟掉。」

  兩位學弟齊齊嚥了嚥口水,才剛邀請江澤文一起住的王書恩更是誇張地縮起脖子,不敢再多提一字。

  見江澤文沒有甚麼反應,學姊聳聳肩,將話題拉回正軌:「我問了我男友,他說你可以跟這個人聯絡看看。」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上面記著手機和人名。

  坐在江澤文旁邊的王書恩湊過頭來偷看,劉宇軒雖然不敢如此冒犯,但眼神也徘徊在紙條上,相當好奇是哪號人物可以跟這個學長同住……

  「楊杰?」江澤文沒有急著把資料收起來,而是反問:「哪個系的?」

  「國文……還是英文?」學姊有些不確定,思索了一會兒後,乾脆地放棄,款提議道:「反正是文學院的啦。你先加他FB好友再自己聯絡吧。」



  「楊杰」這個名字當真非常眼熟,可是江澤文又說不出自己是在哪看過這個名字。學校的公告?臉書?台中鄉友會的名單?他一個一個地思索,又一個一個地刪除。

  總之,他們約在學校的交誼廳會面,好討論房租問題和生活公約。因為尚為暑假,交誼廳僅開放了短短的中午兩個小時,而提早到場的江澤文被鎖在門外,只能靠著牆壁等待工作人員來開門。

  「哈呼、哈呼──」走廊那端有一人跑來。他手拽著斜背包的背帶,才讓背包得免於因跑步的動作而拍打到他的腰側。

  「抱歉抱歉,來晚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袋子的側袋內掏出鑰匙,「你就是江學弟吧?先等等喔、我去開個冷氣……」

  轉開了門把後,他隨手將書包丟在鄰近的桌上,然後快步到廳內的櫃檯找冷氣的控制器,江澤文則腳步緩慢地跟在他身後。

  「你好,我是江澤文,大二升大三,剛被學校宿舍趕了出來。」

  「嗯,我是楊杰,大四升……呃、延畢的,沒有住過學校宿舍,不過剛從家裡被趕了出來。」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江澤文含笑替對方拉好椅子,然後自個兒找了位置坐好──心中的猜疑得到解答,他心情好得可以直接跟楊杰簽約共居。

  原來是「他」嗎?難怪名字有股眼熟感……  

  「兩房一廳獨立衛浴,附電視、冰箱,沒有廚房,但是我看過其他人的房間,說是可以在那個看起來很像陽台可是曬不到陽光的地方加裝瓦斯爐。」楊杰一邊介紹著,一邊翻著剛印好的資料。「如果確定一起租的話,我希望房租和水電瓦斯錢平分,並且一定要分房。」

  都說了潔癖症的人多半也有些孤僻,分房這項提議正合江澤文的想法。

  楊杰推了了下眼鏡,繼續說道:「我沒有筆電,所以想請問你能否容許我搬一臺桌電放在客廳?」

  「可以,我沒有意見。」江澤文淺淺的笑著,態度溫和得接近於不可思議。

  「然後我有熬夜的習慣,會開客廳的燈用電腦。」楊杰知道這回大概是找到好同居人了,心情放鬆下來,自然地靠著椅背,問到:「既然之後都要一起住,你有甚麼特別的禁忌啦、要求啦、癖好之類的?先說清楚來,不然之後合約簽下去就麻煩了。」

  「我希望嘛……室內一律穿拖鞋,外出鞋不可入內。無特殊原因不可以在客廳打赤膊。」雖然開頭是美麗的「希望」,但提要求的時候簡直嚴厲得一點也不客氣,「另外、我有輕微的潔癖,希望我們能輪流打掃環境。」

  楊杰一愣,細狹的眼睛微微睜大,但又笑瞇了起來,「好喔,我可以配合。」

  「同居愉快。」

  楊杰握住江澤文伸出的手,禮貌性地晃了兩下,然後立刻鬆開,「同居愉快。」

  「那可以麻煩你在這裡幫我簽個名嗎?」楊杰掏出合約書遞給對方,江澤文迅速掃描過合約內容後,放心地簽了名。

  「那可以麻煩你在這裡幫我簽個名嗎?」江則文拿出隨身的筆記本,推至楊杰前方,體貼地附上一枝打開筆蓋的黑筆,「文學網的『某人』?」

  ──是在匯款單上寫了不下多次的作者大人啊。

零捌,是宅就要玩手遊!


  將書包放回房間。下午四點就結束一天課程的江澤文,換上輕便的家居服,挑了本詩集準備坐在沙發上消磨晚餐前的時光。結果抬眼一看,才發現一向專注在桌電前的楊杰,今天居然窩在沙發上……玩手機?

  「坐旁邊點。」

  「好。」楊杰挪了挪屁股,懷中依然抱著那個江澤文叫不出名字的作品的抱枕。眼睛專注地盯著手機螢幕,手指在其上飛舞。

  靠得近些才聽到他開得挺小聲的音樂。江澤文聯想到昨天噗浪上的場景,略有所悟地「喔」了一聲,「她們推薦你玩的?」

  「嗯,可是我昨天通宵,就把Deemo全破了,現在正在玩同系列的Cytus,歌比較多,全破應該需要一點時間。」  

  昨天楊杰在噗浪上問大家最近有沒有甚麼好玩的手機遊戲?又限定他不玩養成、經營、轉珠類型,於是回應都非常集中於節奏遊戲。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平時習慣打字的影響?連帶著楊杰的手速非常快,快到他根本就是直接放空了腦袋,也沒打算認真聽歌,只是以直覺任手指按在指定的位置完成指令。

  「我覺得我已經進入了無我的境界,在籃球界則是被稱為ZONE,是被撿選的人才可以推門而入的。」以極低的失誤結束了一場難度為困難的關卡,楊杰帶著滄桑的腔調,如此感嘆地說道,「這種境界在手遊裡面該稱為甚麼呢?」

  「宅。」

  「不是應該叫我大觸啊!觸手甚麼之類的嗎?」只是因為熬夜而有些沙啞的嗓音,一激動起來就恢復為平時講話的語調。

  「喔。」喬好位置開始讀書的江澤文相當從善如流,「宅大觸。」

  將剛剛的成績發上噗浪,楊杰心情愉悅地坐等回應。

  這回那個最近剛加粉絲,老是搶頭香,還偶爾可以用言之有物的句子搶贏掰噗的「江無止水」沒有搶著留言。倒是其他人齊齊刷著驚訝的表情符號。

  「大大要試試看LL嗎?可以收集很萌的妹子喔!」暱稱為「心髒組我的❤貓貓」的粉絲留言提議,並獲得接下來無數留言之人的贊同。

  這是掉坑的開始。

  然而正在沉浸在詩集美好意象中的江澤文還沒發現:那個就算錯字滿篇也還是勤奮更文的作者,會因為遊戲逐漸消失。



  「嗚嗚嗚嗚嗚是にこ親的SR卡!我終於抽到SR卡了!」

  江澤文在學校趁著空堂時間滑開手機,就看到唯一追蹤的作者大人四十分鐘前發的噗。

  下面無一是「恭喜」、「羨慕」,或者是用一整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配合激動的小孩強烈晃頭晃腦的表情符號洗版的留言──呃、那個啊啊啊亂叫的回應好像是楊杰自己發的。

  看著楊杰刻意截圖炫耀的角色卡片,江澤文皺起了眉頭,不曉得第幾次疑惑起:為什麼這個人可以一邊瘋狂追著少年運動漫畫,一邊癡迷著萌系少女,又一邊義正嚴詞地成為黑暗劇情向作品的死忠粉?

  這傢伙到底是腦迴路比較神奇?還是人格分裂?

  更別提他早期明明是寫奇幻背景的種族戰爭作品,現在則異常勤奮地寫著校園戀愛故事……

  這般不帶惡意的揣測,在江澤文點開閱讀網,卻發現截至今天為止,已經有一星期某人都還沒更新後,上挑的眉染上幾分肅殺之氣。



  「江大大你回來了啊!」進入屋內,不意外地看到楊杰還窩在沙發上,而且姿勢從蹲姿變為平躺在其上──不過因為沙發比較小的關係,他的腿只能屈起踩在椅面上,另一隻腳則直接自然地垂放在地。

  「在玩甚麼?」江澤文站在那隻人型廢物前面,溫柔地主動「關心」他。

  「拉府來府、學員偶像祭。」英文發音故意帶上一股濃厚的鄉音,楊杰全然沒有發現眼前的危機,依然開心地計算著連擊次數,還輕輕地跟著曲目哼歌。

  「好玩嗎?」

  「是音樂節奏遊戲,歌很可愛,妹子也很可愛,而且可以收集卡牌提升實力。」身為國文系的學生,比起直接正面回答問題,更習慣於迂迴又冗長的作答方式:「綜上理由,我覺得很好玩。」

  「是嗎?」

  結束了一場,抬眼卻發現江澤文還站在自己旁邊,就算遲鈍如楊杰,也該發現哪裡不對勁了。

  他先是一臉迷茫,然後「喔」了一聲,坐起身來,「對不起,占了你的位置,喏、這裡給你坐。」

  ……遲鈍如楊杰,發現的點不大對。

  見江澤文沒有坐下,楊杰只好繼續觀察他,好列出同宿人目前低氣壓的原因──最後,他發現了江澤文盯著自己手機螢幕的視線。恍然大悟地笑了一下,楊杰把手機舉至江澤文的眼前,興奮地說道:「你也想玩嗎?這個很好玩喔!而且台版的頁面是中文的,非常好上手!」

  遲鈍如楊杰,面對江澤文的時候,發出去跟接收到的電波永遠歪到冥王星去了。

  「我是妮可推,她真的超可愛的!非常認真又很執著,超萌!而且是黑髮雙馬尾蘿莉角!」沒等江澤文說些甚麼,楊杰繼續心情愉悅地介紹:「啊啊、如果你要玩的話,我推薦小鳥!雖然我還沒抽到她的UR卡,可是噗浪上有人跟我推薦她──天然、溫柔、軟妹子,雖然有點沒自信但是很努力改變自己,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天然?」

  「嗯!」

  「溫柔?」

  「嗯。」

  「軟妹子?」

  「嗯?」

  「我一定會喜歡?」

  「嗯……」楊杰的語氣終於弱了下來,充滿著不確定,「還是你喜歡希?她胸比較大。」

  差點氣到笑出來,江澤文拍了拍楊杰的頭,然後弄亂他的髮型──雖然本來就夠亂了。

  「痛痛痛痛痛!我錯了我錯了!求放手!」江澤文的「弄亂」不是小情侶間玩笑似的撥弄,而是實打實的用手抓住頭髮,然後左右用力拉扯。

  「哪裡錯了?」雖然才同居一個多學期,但江澤文早已掌握住楊杰粗神經的個性,也明白不用點強硬手段,他永遠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電波腦袋。

  「……我剛剛一激動就忘了,是當初簽室友協議你有說不能躺沙發嗎?」

  「不是。」

  「那是你不喜歡這個遊戲?」

  「有點接近。」

  楊杰一聽,臉上不禁流露出遺憾的表情,而後一愣,錯愕地問到:「是你不喜歡妹子?」

  發現要和楊杰理性溝通的困難度實在太高,江澤文只好直言:「作為一個讀者,我想我需要提醒你關於小說進度的問題。」

  「我不是有設存稿箱?」一向敬業的作者大人皺起了眉,立刻從遊戲宅的狀態脫離出來。

  「你之前說三篇長評換一次加更,早就沒有存稿了,白痴。」

  「嗚嗚嗚所以我又要繼續趕稿人生了?」至此江澤文都還沒坐下,楊杰索性放縱一回,用力地把自己往軟軟的沙發上摔,抱著可愛的女孩抱枕痛哭,「這次的活動我還沒闖完欸!可惡我還想要妮可的卡片!」

  「節哀。」楊杰本人的感受從來不在江澤文的考慮範圍。

  「可是桌電壞掉了。」楊杰還抱著幾分苟且的心態,苦苦掙扎著,「我上噗浪問大家有沒有甚麼好玩的,就是因為桌電前陣子中毒……」

  「Word還可以用就好。」

  「……能不能來個專門針對Microsoft的木馬病毒!」

  「就算桌電壞了,我也可以借你筆電。」這年頭像楊杰這樣,到大五都還沒有自己筆電的人著實算是少數。

  美名曰換著螢幕換個心情,楊杰當真厚臉皮地借用了江澤文的Acer輕薄筆電。他們倆人各據一角地坐在沙發上。為了保持身體平衡,楊杰放棄對他而言最舒適的蹲姿,改為屈膝側坐。鍵盤咖搭咖搭地響著,每一次Enter鍵都按得尤其大力,彷若對電腦有甚麼深仇大恨一般。



  「我要寫張偉城手機裡面的神魔被她女朋友刪掉。」

  「隨便你。」

  「而且是抽到很好的卡之後被她女朋友刪掉!」

  「……你知道神魔有甚麼卡?」深知楊杰對轉珠遊戲之不擅長,就算是正在進行極度敷衍的對話,江澤文也忍不住質疑。

  「不知道!」楊杰理直氣壯地說:「但是我可以在噗浪上面問!」

  「你當那裡是奇摩知識家嗎?」

  「嗯,而且還兼具尋物功能跟售物功能。」語氣一轉,帶上幾分賊兮兮的意味,「重點是不用給點數。」  

  勤奮的作者回來了,手機的遊戲被江澤文刪掉了,校園愛情故事更新了,四號小馬甲上去按讚了──生活回歸其正常無比的樣子。

  尤其是楊杰僅是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就發現腰酸背痛,所以重回了電腦桌。讓一切看起來更加和諧規律……



   心髒組我的❤貓貓 說:

  大大要不要來玩──



  還沒等楊杰看清楚粉絲又推薦了他甚麼遊戲,用手機刷噗的江澤文就先一步替他關上了電腦螢幕。

  被江澤文嚇了一大跳的楊杰愣了會兒,才回過神來問道:「你幹嗎?」

  「寫完小說再刷噗浪。」

  「我今天的進度寫完了啊!」被壓榨已久的作者憤起反抗,「整整四千字欸!你還有甚麼不滿足的?」 

  「我是說──」江澤文面帶淺笑,眼神柔和得如注視前世而來的戀人,「寫完這部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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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坑相連到天邊,厭世型斷更作者。一個愛說垃圾話,寫文特別慢,CP跟愛好非常雜,工作幹爆多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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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一出,連說話者本人都愣住了,白世曜察覺到了自己的輕率與荒唐,臉龐微微發熱,就算急著與溫共處一室,重溫昔日美好,但現在的對方已經忘了所有與他相關的記憶,更何況他們現在還都是男人。 果然溫的表情都呆住了,雖然看起來好可愛,讓他差點迷失在星光閃爍的迷人眼眸之中,白世曜發現自己竟變得如此急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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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aucus Race and a Short Tale〉 一如吐司塗有果醬的一面總會朝下,他們怎也沒料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個兒身上:從殘夏戶外扭開冷氣徐徐的圖書室時,一腳踏入另一個預料之外的荒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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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曜臉部頓時全濕,前髮也貼覆到了眼睛,看不清澆花人的面容,但他不著急撥開自己的瀏海,不曉得為何胸口漸發溫熱,眼前朦朧的身影與存在讓他莫名心跳失速。他有個強烈的正面預感。 溫旭華定睛一看,是陌生的臉孔,由於對方溫文和善地站在原地,兩手空空,看起來不像壞人,倒是身上的黑服濕得整個熨貼在健壯偉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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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神說要懲罰為愛執著的人。 ————— 「白,你累世陷入私情愛慾而無法自拔,根本無心修行,不能再給你機會了。」身著一襲金色華袍,頭戴金飾禮冠的天帝對著跪在地上的男人嚴正以告,多數時候慈眉善目的模樣此刻再也無法施捨寬容了。 「天帝,可是我已經和他約好來世要再結為連理,我實在不能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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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秋,Chill 嗨嗨!穿搭美美去賞楓,裝備款款去露營⋯⋯你的秋天怎麼過?秋日 To Do List 等你分享! 秋季全站徵文,我們準備了五個創作主題,參賽還有機會獲得「火烤兩用鍋」,一起來看看如何參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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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總統大選只剩下三天, 我們觀察一整週民調與金融市場的變化(包含賭局), 到本週五下午3:00前為止, 誰是美國總統幾乎大概可以猜到60-70%的機率, 本篇文章就是以大選結局為主軸來討論近期甚至到未來四年美股可能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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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ker昨天真的太扯了,中國主播王多多點評的話更是精妙,分享給各位 王多多的點評 「Faker是我們的處境,他是LPL永遠繞不開的一個人和話題,所以我們特別渴望在決賽跟他相遇,去直面我們的處境。 我們曾經稱他為最高的山,最長的河,以為山海就是盡頭,可是Faker用他28歲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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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放在他下腹部的大手不過是輕輕貼著,就讓他全身都像灼燒起來一樣,害怕著對方接下來意圖的同時,溫旭華也煩憂著目前神智不清的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好久沒有像這樣淚水撲簌,一時間轉頭看向身側的男人,不經意流露出無助的目光。對方頓了一下,再次傾身含住泌出鹹液的淚眼,並伸舌仔細地舔弄。困於呼吸紊亂與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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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是我的好朋友春,我們現在都加入春秋模特兒公司。」白世曜先向溫旭華介紹自己的友人,接著向柳春曉介紹自己的心上人,「春,之前跟你提到過的,我現在暫住在溫的家。」 「你好!我是柳春曉!」對方真的是男人!不過非常俊美帥氣!由於是白所珍愛的人,因此柳春曉很有朝氣地自我介紹,並慎重有禮地與對方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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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所有的探究都適得其所,因為那些發問出自真心,若不報以同等的真誠,伊利安便易為微妙的羞恥心所困。然而,向這個世界誠實地表達自己本需足夠的勇氣,而在某些時候,無論他是否有意,那些勇氣對特定的人都是種利器。 然後他會情不自禁地想,是不是這個世界不喜歡他真實的樣子?就像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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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為什麼?」 「大概是我沒見過比你更糟糕,但又那麼努力對我好的人吧?」 「⋯⋯重點是糟糕還是努力對妳好?」 「以上皆是才是你啊,羅德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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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這不是最理想的景況,不過她無意也沒有理由拒絕,然而不知怎地,這種順理成章無端讓珊曼莎心慌,他很好、她也是,那能有什麼問題呢? 「當然。」 為何這明明是正確答案,卻讓她感覺是種錯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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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一出,連說話者本人都愣住了,白世曜察覺到了自己的輕率與荒唐,臉龐微微發熱,就算急著與溫共處一室,重溫昔日美好,但現在的對方已經忘了所有與他相關的記憶,更何況他們現在還都是男人。 果然溫的表情都呆住了,雖然看起來好可愛,讓他差點迷失在星光閃爍的迷人眼眸之中,白世曜發現自己竟變得如此急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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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aucus Race and a Short Tale〉 一如吐司塗有果醬的一面總會朝下,他們怎也沒料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個兒身上:從殘夏戶外扭開冷氣徐徐的圖書室時,一腳踏入另一個預料之外的荒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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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曜臉部頓時全濕,前髮也貼覆到了眼睛,看不清澆花人的面容,但他不著急撥開自己的瀏海,不曉得為何胸口漸發溫熱,眼前朦朧的身影與存在讓他莫名心跳失速。他有個強烈的正面預感。 溫旭華定睛一看,是陌生的臉孔,由於對方溫文和善地站在原地,兩手空空,看起來不像壞人,倒是身上的黑服濕得整個熨貼在健壯偉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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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神說要懲罰為愛執著的人。 ————— 「白,你累世陷入私情愛慾而無法自拔,根本無心修行,不能再給你機會了。」身著一襲金色華袍,頭戴金飾禮冠的天帝對著跪在地上的男人嚴正以告,多數時候慈眉善目的模樣此刻再也無法施捨寬容了。 「天帝,可是我已經和他約好來世要再結為連理,我實在不能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