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幫主道:「本幫這回與丐幫聯手對抗天魔所屬黑月派,眼前一場大戰勢必不可免,但前往藥蠶莊相救苗大俠一事,卻也不容耽擱半分。以我之見,現下黑月派傾全力而來,咱們正好攻敵於不備之際,要救苗大俠便須乘此良機,萬不容錯過。」胡斐道:「兄弟前來,正有此意。」三人互望,不禁同時笑了出來。
張波久道:「徐幫主原先之意,乃是要你我共率數十名好手潛入藥蠶莊,袁鵬長老亦將率領幫內數名好手共同前去,行前袁前輩會將莊內各處密道以圖示之,咱們兵分多路尋找,務必救出苗大俠平安歸來。」
胡斐聞言,便將獲得紙鶴密道圖示一事說了,又道:「現下魔月宮必然暗樁密佈,張兄弟與袁前輩均是兩幫重要人物,魔月宮自是緊盯不離,咱們稍有動靜破綻,便易功敗垂成。」徐幫主低頭沉思片刻,說道:「胡兄弟所言甚是。依你之見,咱們該當如何?」胡斐道:「人多反而不便,兄弟便帶兩童前去即可。」
徐幫主知他武功深不可測,倏來倏去,便是武林高手亦難察覺,當下點頭說道:「現下冥月宮宮主親自率領二十八星斗坐鎮於此,加上本幫與丐幫聯手以制,天魔焉能小而視之?咱們必當全力牽制黑月派與天魔所屬在此脫身不得,盼望胡兄弟一舉救出苗大俠歸來,屆時咱們再好好慶祝喝上一杯,你說如何?」胡斐哈哈笑道:「自當如此。」當下拱手與二人告別,隨即回到兩童身旁,俯身吩咐道:「你姊妹攜了包袱跟隨師父悄悄離開。」
瑤瑤心有所感,朝著胡斐悄聲問道:「師父,我們可是要回莊子去?」胡斐笑道:「你可鬼靈精一個,這回咪咪可不能跟來了。」雙雙雖然不捨,還是說道:「那請花阿姨暫時替我們照料著罷。」當下捧了咪咪逕往西園春憩息所在位置跑了過去。胡斐待她回返,這才攜著兩童小手,三人狀若漫步般的緩緩走入林內。
其時天色向晚,暮靄蒼茫,晚霞餘輝映在林梢上璀璨晶亮,林內卻是陰沉一片,有若風雨欲來前兆之感。
三人進入林內數里,天色已暗,胡斐豎耳傾聽周遭動靜,確定未有旁人跟隨左近,當下伸出左右手摟腰抱住兩童腰際,身子倏忽間沖天拔高而起,輕飄飄直上樹梢,一路向東直往藥蠶莊方向飛馳而去。
兩童習武以來,雖蒙胡斐授予家傳飛天神行輕功之術,身子輕靈如燕,舉凡劍術上跳躍縱擊自是毫無阻礙,但論到更高一層的飛馳掠行之術,受限於內功修為不到,始終未曾體會過飛天神行妙處。此刻姊妹二人隨著師父胡斐飛馳於林間樹梢上,當真宛如天上鳥兒一般,迅如飛鳧,飄飄然如騰雲駕霧,直喜得兩童興奮雀躍不已。
十數里外,峰巒岫色,遠處一座山峰高拔而起,霽月下駝峰巍巍,山巒連綿迂迴間,轉而向北延伸開去。
胡斐當日帶領兩童逃離藥蠶莊,其身損傷虛弱,內勁俱失,那時三人穿林走來,費了將近半月光陰。如今苒苒光陰過去,林壑如青,溪澗如澈,唯三人歷練多磨,幾經折難,方保性命不失。這時想來,不禁恍如隔世。
如此一路向北掠去,九融真經氣轉周天,御氣功法竟是愈來愈暢,三人宛如流星般劃過樹梢,去不留影。
胡斐飛馳許久,眼見月上中天,前頭山巒間點點燈火乍隱乍現,心知藥蠶莊已近。這時見底下巨岩嶙峋,一條山澗小溪自中穿過,認得便是當日袁鵬護送三人憩息告別之處,當下身形下落,好讓兩童休息片刻。
瑤瑤自包袱中取出麵餅分給師父和雙雙,說道:「師父,我們要救的人是誰?」胡斐道:「記得師父和你們提起過的苗家劍法麼,這位前輩便是當今武林中唯一會使苗家劍法的傳人。」雙雙道:「就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面佛老爺爺了。」胡斐笑道:「苗大俠尚無孫女,若聽到你們姊妹齊聲叫他做爺爺,他心中必然高興的很。」
瑤瑤說道:「苗爺爺給關在幽月小築的南端密道位置,我們只能從懷淵雨閣這邊過去,然後再到冬蠶閣,轉動第二和第六隻小蠶,密道就會打開了。」胡斐思尋半晌,說道:「幽月小築那邊你們都沒去過嗎?」兩童同時搖了搖頭。胡斐道:「咱們有圖在手,只要苗大俠確是給困在那裏,想來終究可以找得到的。」
三人簡單用過食物,當即起身再行。胡斐不再飛馳樹梢,卻是托住兩童後腰,穩穩直朝後山小道掠去。
奔掠許久,只見前方地上草木不生,好長一排殷紅如血的血矮栗擋在前頭。胡斐知現下並無藍花可供剋制毒氣,距離一近便要受害,眼見山谷右方巉巖高而險峻,左方則是高而陡的山崖,當下帶著兩童朝左方山崖走去,氣鼓於胸,伸手抱起兩童身子,唿的一響,身子瞬間螺旋上升,右手在山崖上一捺,三人乘勢遠遠飛掠過去。
這裏位屬藥蠶莊後山,又種有血矮栗擋敵,因此上不設暗哨,只有夜間巡邏小隊定時來到,唯此刻深宵時辰未到,三人宛如直入無人境界般容易非常。胡斐依著瑤瑤在耳旁指點途徑,一路掠行如風,東穿西行,未久即見一座樓閣聳立在一片苗圃之中,知道便是懷淵雨閣,當下轉而向左掠去,遠遠避開人跡。
那冬蠶閣便在數棟樓閣外的邊陲地帶,到得近來,果見蠶狀亭閣好大一座,花木繁茂,迴廊、假山、池沼,一處處觀之不盡,卻那裏想得到密道入口便藏在此處。胡斐依著瑤瑤指點逕入東向亭閣,廊道外一座假山堆成的石障上雕刻著九隻小蠶石像,刻工精細,栩栩如生,每隻動作各不相同,饒有趣味。
瑤瑤伸出食指朝著其中兩隻小蠶石像說道:「師父,這隻好吃蠶兒的身子要朝左轉,然後再將那隻貪睡蠶兒的頭部用力往下按去吵醒它,那就行了。」胡斐朝她手指蠶兒看去,見當先一隻蠶兒雖正抓著桑葉啃食,然身子卻呈躍起之狀,兩眼緊盯著石雕桑樹上的桑葉不放,當真一副好吃蠶的模樣;另一隻蠶兒相隔不遠,嘴裏咬著半片桑葉,卻是低頭呼呼大睡,模樣生動逗趣至極,直瞧得他綻然笑了開來。
胡斐將兩童放了下來,趨前走近小蠶石像,依照瑤瑤所示轉動好吃蠶兒身子,再跟著用力按下那隻貪睡蠶的頭部,原本以為便會聽得密道打開的輒輒聲響傳來,豈知竟是半點聲息也無,還道自己搞錯了。不料瑤瑤卻是點了點了頭,說道:「行了,咱們走罷。」胡斐奇道:「喂.....喂,沒看到有什麼密道打開啊。」
雙雙笑道:「師父啊,這只是第一道機關,密道入口不在這裏的。」胡斐恍然大悟,訝道:「那麼要進密道須得經過幾道機關?」瑤瑤回道:「三道,每開一道機關都有時間限制,晚了就又會重新關上了。咱們快走。」
胡斐見她姊妹一溜煙地便朝假山花叢堆裏鑽去,還在滿心疑惑自己是否要跟著鑽進去時,卻已聞得雙雙聲音出現在假山另一頭輕聲說道:「師父,在這邊........快來。」胡斐聞聲繞過假山池沼,見她姊妹二人直朝一排鵝卵石鋪的花徑跑去,盡頭處卻是另一座花園,園中兩具小馬雕像分豎左右兩側,卻見兩童二話不說的騎了上去。
胡斐瞧著一楞,只見兩匹小馬背上受力後向前一傾,兩童隨即迅速溜下馬來,說道:「師父,在這邊........」兩人揮手一招,朝著一座假山瀑布跑去。胡斐隨後跟上,見兩童已然躍上假山,當下身子輕縱而上,隨即見到假山峰頂上竟爾露出一處向下階梯來。兩童見師父跟上了,身子一幌,跳啊跳的逕往階梯下層跳去。
胡斐跟在兩童身後,心中只想:「這回若非帶著她姊妹倆前來,只怕便再說得如何詳細,要在這麼短時間內觸動三道機關,致而尋得如此隱密的密道入口,想來非得費上好大一番功夫不可。」跟著想道:「要能製造出這麼複雜繁瑣的機關,除了彼此間相應相扣之外,還須時間配合巧妙,這等機械工藝,當真令人佩服。」
這道階梯卻非直線而下,數十階之後有個迴道,跟著便向左彎,走上一小段後另有階梯現來。密道內每隔不遠就可見到貼壁而立、可供儲油的油燈燈座,映照著密道內畧呈昏黃,空氣上竟是未見渾濁。胡斐既有兩童在前帶路,只須豎起耳朵聽聞動靜即可,身子隨著兩童左彎右拐,忽東忽西,沒一會已然完全失去方向。
未久三人已在密道底下行走,瑤瑤與雙雙卻是熟門熟路,遇有叉路毫不遲疑。如此行得一柱香時間,三人來到一處崖壁擋道的分向左右叉路上,兩童卻是停了下來。瑤瑤指著崖壁道:「師父,那張圖上所繪的虛線密道起點就在這裏了,可是這裏真的就是只有硬禿禿的崖壁啊,怎麼有路可以走了?」
胡斐上前以指敲擊崖壁,回聲堅硬,不像是內部中空藏有密道之處,當下拿出纖棉絲綢密紙繪圖再度細瞧,只見其上並無加註任何符號,然虛線卻又是由此開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以手支頦,沉思不語。
他心中想的是,建造密道之人匠心獨運,工藝超羣,每個密道入口各有不同巧妙機關安排,瑤瑤和雙雙若非事先知道現在密道的開啟方式,只怕萬難進入來到這裏。如今面對一座堅硬崖壁,圖上卻又分明指出另有其密道存在,這密道入口的開關卻不知又須得經過甚麼複雜程序方能啟動開來,倒是令人頭痛的緊了。
便在這時,胡斐耳聞一陣極為細微嗡嗡聲穿透密道崖壁傳來,窸窣摩挲,甚難分辨究竟聲音發自何處,只知嗡嗡響聲愈離愈近,當下抱起兩童身子,身形迅速朝著右首叉道彎角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