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情前面,世界上沒有人能夠輕易棄械。
除非不在乎了。
你,其實還是長的很類似,類似我初相遇的那個男人。
記憶影印出來的線條,比對現在的你,並沒有多一公分或少一吋。
睡眠一樣安靜。
很奇妙,你的故事裡很少寫性,但我們做愛了;我的文章中,性暗示豐富,但我和你卻在分手後從此不再上床。
一點,一點,一點,一點都不像台北都會男女的遊戲規則。
上帝保佑。
我在酒吧裡買了一瓶酒,把瓶頸屬於我的寄酒牌上順手簽上一九九八的阿拉伯數字,在二○○二年底。這是哪一個年份?吧台坐在我左手邊的男人拿過酒牌,取笑我的迷糊。
我和你出事的那年份。
那一夜,想起你,冷雨持續下著,下著,下著,無限深邃,至藍。
計程車的雨刷,忙碌地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後來,後來我轉身吻了提醒我年份的左手邊男人。擁抱之後,低聲提醒男人,清醒了,要找一個適合自己的女人喔。男人躺在我床上,聽我講話,停頓了半晌。
好。男人說好。
你說好的那一年,翻身就睡著了,發出規律的呼吸聲。
我說好的那一年,握著電話筒,看著窗外火紅的夕陽慢慢被墨色吞噬。
為什麼會是我?
因為剛好遇到,世界上這麼多人擦身而過,總是有人剛好遇到。
剛好。我後來學會了。
左手邊男人非常諒解,穿上褲子,幫我順手帶上門。
一九九八,是好幾年前的年份了。
上帝保佑。
上帝保佑,是竇唯的一首歌。
歌詞第一句:你該知道我此刻正在想念著你?
我的朋友沉默許久,看著我,說,妳應該還是很愛他吧?
我沒有回答。
我的朋友忽然天真的建議我聽聽羅大佑的戀曲一九九○,當作複習。
我立刻回答,不,他聽電子樂。
鼓聲和貝斯配合得當,彷彿浪花拍打著沿岸。
你的朋友是偵探,看著我膩笑,說,妳的文章充滿某個人的影子,並意味深長,看一眼你,你完全沒有一絲一毫否認。
那瞬間,我立刻變成律師,面對條文隻字片語,糾正,並不。
即使隱約看得出來,並不代表,是。
我的心有緘默的權利。
在愛情前面,世界上沒有人能夠輕易棄械。
除非不在乎了。
當我們再次面對面坐在一起,你像影印本一樣,坐在我旁邊。
你拿著酒杯,幫我倒酒,瞄著眼前另一個女生,親熱地靠著你的偵探朋友,溫柔地說起你跟我過去的事,自然,大方,公開,笑聲爽朗。
每一個熟悉與陌生的人都輕易地聽得出意思,我,曾經是你的女人。
現場所有的人尷尬地、靦腆地、意會地笑了,包括我。
海潮湧出,整片泛藍,白花花的,亮著。
那些屬於你我故事,模糊地像影印無數次的檔案,是這一夜的下酒菜。
在愛情前面,世界上沒有人能夠輕易棄械,除非不在乎,不在乎了,不在乎了,某首電音的Rimix版本。
上帝保佑。
你該知道我此刻正在想念著你?
這音樂真美,影印本的線條,那般不寫實。
正如同你跟我面對面坐著。
桌底下有兩雙鞋,顏色各異,朝不同方向。
我們依然微笑,舉杯,把酒喝盡。
隔壁桌的外國人打了個噴嚏,有人說God Bless You!
我們低眼對笑一下,放下酒杯,看不見對方的眼睛,買單。
非常非常寂寞,像死了一樣。
你該知道我此刻正在想念著你?
上帝保佑。
我在睡前對自己這樣說,嗯,真好,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