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謠一:天使輓歌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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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閃一閃,偶而還有電流聲,天花板上主燈源,不穩定抗議著。
抗議什麼?抗議經過一段時日的沉睡,忽然被陌生入侵者無禮喚醒。
這名陌生人凝望那對他發威的主燈,按下開關,按下開關,又按下開關。按幾次後,他放棄,乾脆讓室內回復黑暗。
這樣也好,既然來自黑暗,終究是得回到黑暗。
窗外射進的微弱光源,來自街外立體雷射招牌,帶著絢爛色彩,點綴這片漆黑。至少,防音效果作的不錯,聽不到吵雜外界。
他走向床頭燈,想按開它,有點光亮,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這時,一陣清晰敲門聲,停住他的動作。黑暗中的男子轉過身,望著那扇門。
過幾秒,敲門聲再度傳來,他慢慢將右手伸進腹背,握住 教皇 ,走上前去,拉開老舊門把。
「帥哥〜〜」刺鼻香水味,順著開敞的房門飄進。廉價香水?或許更糟,只是一碗水,滴些香精而已。「一個人?今晚想跟我玩玩嗎?」
流鶯,不請自來的。看起來,還很年輕。美麗嗎?或許吧,或許是高雅衣服襯托出她的美貌,或許是偷來的。
貼滿亮片的高跟鞋,踏在老朽地板,如同踩痛它,傳出嘰喳。
一步步,她貼上路西法身軀,伸出雙手環繞他的臂膀,如同溫馴的母貓。她抬起一隻腳,微微露出大腿,在路西法的漆黑長褲上摩擦。
「怎麼樣……」
差不多,她的嘴唇要貼上對方耳朵,聲音中帶著哀怨,如同蕩婦。
路西法推開她,沒有留情。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一個腳步不穩,撞上後方牆壁,微微張大雙眼,陷入驚訝沉默。
有些客人,喜歡玩得粗魯點,或許他也是……
路西法掏出一張鈔票,隨手丟出去,把門帶上,在鈔票還沒接觸到地板,就關起來。
「混帳傢伙!」
過幾秒,房門被使勁踢一腳,發出巨大聲響,表示流鶯的不滿。雖然如此,她還是撿起那張鈔票,準備去敲下一扇門。
路西法再度走向床頭燈,正式按開它。總算,室內燃起光亮,如同燭光。
他坐到躺椅中,從袋中取出啤酒,剛在商店買的,還保持冰涼。清脆一聲,開口被扳起,酒香四溢。
靜靜,喝一口,然後將啤酒放回桌上,拿出視訊電話,切掉影像功能,按起號碼。
“這裡是道爾西國際公司。現在是下班時間,請於上班時間再來電,或是……”
路西法按了幾個號碼。
“您好,這是副經理室,目前不是上班時間,請在這段話結束後留言,我們將盡快為您服務,謝謝。”
「……總裁史踹克剛剛死的沒有痛苦,是個勇敢的人,永遠帶著尊嚴。我不要求什麼,明天正午之前,請將黛西小姐放走,讓她回復自由……不然,事情會變得更複雜。這是我的號碼,好好考慮吧……」
給了一組數字後,他關掉電話,放回桌上,微微呼口長氣。
拿起啤酒,連續喝幾口,站起來,離開躺椅,走向浴室,準備洗淨今日的一身罪惡……
洗的淨嗎?
只要犯了錯,罪惡將永遠烙印在身上,不分男女老少,沒有慈悲。
罪惡沒有大小,罪惡就是罪惡,如同死亡,人人平等,沒有差別。
星空如同上發條的轉盤,帶著宇宙,帶著罪惡,快速輪轉。
雲層如同罪惡迷霧,阻擋來自月亮的光芒。
在無意識世界中,一切運轉那麼快速,沒有知覺。
但罪惡包袱,永遠存在天使心中。
鮮血中的玫瑰,溫熱的,最終的微笑,帶著回憶。
鮮血中的玫瑰,溫熱的,最終的微笑,帶著信賴。
鮮血中的玫瑰,溫熱的,最終的微笑,帶著真愛。
鮮血中的玫瑰,溫熱的,最終的微笑,帶著呼喚。
呼喚一個天使早已遺忘,早已捨棄的名字。
這才是最深的天使原罪。
對於被逐出天堂,又不想回到地獄的天使,死亡世界就是這樣……
一個非自然尖銳警示聲響起。
路西法近乎本能,猛然跳起,離開躺椅,雙手迅速取出 教皇Pontiff 6.6mm Auto,矇矓搖晃的視線,與槍孔一同,瞄向聲音來源,隨時準備擊發。
是他的隨身視訊電話在響,有人呼叫。
路西法總算離開夢境,恢復清醒,撥開大衣,重新讓 教皇 回到它休息處所。
他拿起電話,思考,關掉視訊功能,接通它。
「早安,先生。昨晚睡的好嗎?」
「還好。」
「昨晚你那通留言,蠻有趣的。」笑聲傳起,帶著輕蔑。「今天一定是個愉快的一天。」
「或許。」
「總之,我還是得先感謝你幹掉史踹克那傢伙,我們之間意見不合,早就想修理他一頓。」
「那你的回答?」
「去醫院為愚笨的薩利奔喪吧,這算是我給你的回答。」現在,歡笑氣氛不再,而是憤怒。「年輕人,我現在不想跟你追究什麼,這是我給你的機會,帶著薩利給你的那筆錢,滾回去!」
「我不會在乎他的死活,跟我無關。工作就是工作。」
「那你在乎什麼?」
「黛西小姐。而現在看來,你不會讓黛西小姐自由。」
「沒錯!」
「今天我一定會過去找你,我警告過你了。」
「你不想活的話,就來找我,讓事情變的更有趣!」
電話被對方切斷,再沒有其它聲音。
路西法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天已亮起,照著大地。
如同,它是帶來新一天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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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時代中,有一個傳說,禁忌的故事。
眾神創造這個世界,創造人類,賜予火燄,賜予文字,賜予食物,賜予文明,賜予關愛,賜予祝福……
人類不甘心只有這樣,他們要更多!他們想要眾神擁有的一切,從此不必再哀求賜予。
通天塔,一步步,一層層,邁向天際。
人類的渴望,向眾神挑戰的像徵,不能觸碰的原罪,全都開啟。
天譴,是悲哀的,沒有什麼可以說。
倖活的人,從此不敢再提,只能爬行在地面,茍活。但是,人類挑戰眾神的決心,在心底,一代代流傳下來,未曾消失。
人類本性?
這個時代,棟棟大樓,直達藍天。甚至,人類已經超越藍天,進到無涯宇宙,眾神的閃亮花園。
這一次,眾神沒有出面給予懲罰……為什麼?
因為人類的貪婪使自己被眾神放棄?
或是,天罰正要從某棟大樓開啟……
「派克,老婆快生了?」
「是啊……」一名警衛露出笑容。「第一胎。」
「男的女的?」
「檢查時沒有確認。男的女的都一樣。」
「說的……」
他沒有將話說完,將臉望向大門櫃檯,一名身份不明,穿著漆黑大衣的男子。
櫃檯的服務小姐已站起來,帶著笑容服務來訪者。
「先生,請問找誰?」
「找副總經理。」
「請問有約時間嗎?」
「沒有。」
這句話更加帶來危機感。她曾被告知今天副總應該不會有訪客,有的話也絕對不懷善意,必須立即讓警衛處理。
她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只想作她應該作的,按桌子底下的按鈕示警。
路西法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有所行動。他們僵持著,用眼神交換無聲語言。
她的手指再度開始在桌面下遊移,尋找按鈕。路西法再度搖頭,希望她不要有所行動。但對方反而更加被刺激,執意找到按鈕,按下去。
真是愚蠢的女人,她的行動將掀起死亡。
一瞬間,所有警衛人員腰際通訊器都響起警告聲,喚醒整個大廳。
路西法立即取出 教皇 ,迅速轉身,讓大衣飛舞,早在所有警衛將子彈射向他之前,就鎖定目標,搶先擊發。
很準確的,兩發子彈,如同天譴,不受時間束縛,劃破空間,為阻擋在眼前的目標,開啟死亡國度大門。
這名男子倒在地上,自己血泊中,如同金魚,嘴巴開合還激烈冒著鮮血,但不到兩秒,所有動作都停下來,失去生命光采。
現在,年輕妻子將永遠失去丈夫,未出世的孩子也永遠見不到父親。
就這樣破壞一個幸福家庭的路西法,他如果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悲哀嗎?或許有一點。
罪惡嗎?絕不可能有。
這就是他們兩人的工作,他領的薪水教他應該做的,與死神打交道,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他們兩人都是。
「派克——!」太晚了,他的同事已死,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將永遠只留存在回憶中。「混蛋!去死吧!」
圍繞大廳的警衛幾乎同時開火。大廳中有些無辜的公司員工被流彈射中,有些則驚叫著趴倒在地上,有些則像無頭蒼蠅亂竄,不斷尖叫。
服務小姐這時才真正發覺自己的錯誤,抱著頭蹲進自己的櫃檯後。
四週飛射的碎片,比子彈還多。它造成的粉塵,彷彿要遮蓋天空。
每發子彈,都在上面挖出一個彈坑。就連世上最堅硬的黑色大理石,都無法承受這樣的憤怒,化成粉末。
路西法跳過表面不斷粉碎的櫃檯,隱身其中,藉著它的保護,阻擋許多傷害。
慢慢的,槍聲變得零星,再轉而歇息。
路西法躺靠著櫃檯,冷冷看著蹲在身旁,像隻小貓顫抖哭泣的服務員。他不想說些什麼,錯誤都已經造成,現在的驚嚇也夠她受的。
「你是縮頭烏龜嗎?給我站出來對著死亡笑一個!」
警衛的叫囂聲傳來,在哭聲混雜的大廳中,聽起來格外刺耳。
路西法重新扳動撞針,讓身旁的女服務員更加恐懼的搖頭,眼淚與鼻涕,懇求不要傷害她。
「出去。」
她搖頭,表示不敢,屈服於路西法手中那兩把槍。
「出去。」
路西法直接將槍口對準她,脅迫她。
終於,女服務員帶著淚水與驚恐,尖叫著跑離櫃檯。警衛都迅即將槍口指向這忽然竄出的人影,但終究沒有開槍。
這名服務員奔向大門,帶動其餘趴著的公司員工,一起離開這充斥死亡的地方。
大廳中只剩濃厚煙硝味,與佈滿槍孔的櫃檯,再沒有任何多餘聲響。
幾名後備警衛陸續來到大廳,一同將槍口瞄準被打的碎裂的櫃檯。
這個時候,開槍是愚蠢的,只會浪費彈藥。那應該怎麼辦?開始心戰喊話,要躲在櫃檯後的入侵者投降?畢竟再怎麼看,他都沒有勝算。
這真不是人幹的工作,除了賣命動手之外,還得動口。他們應該拿雙倍薪水才對。
無聲息間,兩顆漆黑物體從櫃檯後被拋出,飛向大廳正中央。瞬間,它帶來劇烈熱風與光芒,席捲大廳。
環繞大廳,一整列平直落地玻璃窗,如同隔離外界冷風,受到爆風衝擊,全都化為波浪,圓弧美麗曲線,如同美女,反射束束彩暈。
它美的曲線無法形容,卻也致命非凡。巨響,碎裂光彩,再也無法承受壓力,向外飛射而去。
濃煙過後,有人受傷,有人死亡,有人只是單純被震波擊倒。
算他們倒楣……
第一位掙扎爬起的,還昏沈未明,就被子彈例落貫穿身軀,取走性命。
戰局再開。
路西法站直身影,隔著櫃檯,如同展放羽翼的天使,雙手向各個不同方位開展,讓 教皇 高聲祈福。
發發鉛彈,劃破空氣,帶著聖禱,飛向目標,絕對致命。
左手,右手,左手,右手。規律的節奏,絕對是死亡樂章,殺手輓歌。在兩把 教皇 輪流擊發威力下,奏鳴出更多黑暗禮囋。
但是路西法並非絕對攻擊者。警衛們也躲在一排羅馬柱後,藉著掩護,彼此射擊。還擊子彈猛烈襲去,帶著強烈惡意。
但入侵者的攻擊太準確,只要他們的身軀稍微露出羅馬柱,子彈就立即飛射而來。就算沒打中,也是因為羅馬柱的阻擋救他們一命。
很詭異,人多的一方反而被壓制,讓所有人都難以相信。
過幾秒,路西法手中的 教皇 ,停止噴發火燄。沒子彈了嗎?他再度蹲回櫃檯被保護。
一名警衛看到,這是個大好機會。再怎麼說,他都有足夠時間可以衝上前,殺他個措手不及,只要他夠快,一切就都能結束。
他示意身旁的年輕同袍,一同衝上前去,取得這誘人的勝利榮耀。
他率先踏出羅馬柱的保護,衝向目標。
不過兩秒,路西法竟然換好彈匣,再度站起來。
完了!
他猜的沒錯,路西法將手中的 教皇 朝他擊發。
啪的一聲,子彈貫穿左頭蓋骨,帶著細微頭骨碎片,跟著鉛彈在大腦內旋轉飛舞,最後在右腦上鑽個大洞,帶著暗紅鮮血與腦漿,黏射到羅馬柱上。
噴濺的泛圓血印,如同古代信件封蠟。暗紅腦漿點綴其上,彷彿信徽。這是死神專收的信件,凡人不該輕易開啟。
最後,遵照運動定律,這具屍體偏向右邊,碰靠在羅馬柱上,沒有倒向地面。他的雙眼依然圓睜,嘴巴張大。這不是什麼好看的姿態,但對死人來說也沒有什麼差別。
他身旁的年輕同事睜大雙眼,看著屍體,跟只能看見死亡的雙眼凝望。
上一秒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下一秒就成為一具睜眼屍體。一陣恐懼自然湧出,對死亡的恐懼,如果剛剛他也早衝出幾秒,自己應該也是這樣的下場。
他開始感到呼吸困難,世界逐漸變色,扭曲。
這名年輕警衛陷入恐慌,放下武器,盲目奔跑。應該跑向哪裡?哪裡才是安全處所?他不知道,完全由恐懼引領,眼中只看得到安全。
路西法迅速將 教皇 瞄向跑進大廳的年輕人,準備擊發。但他沒有。那名年輕人已經陷入驚慌,呼吸急促,沒有武器,只想向安全的大廳外跑去。
驚慌絕對是愚蠢的沒錯,現在卻也救自己一命。他跟路西法擦身而過,順利跨越已沒有玻璃的落地窗框,向安全之處持續跑去。
許多躲在遮蔽物後的警衛都看到這幕,入侵者讓一個驚慌已無戰意的人逃出……
大廳內再度回歸平靜,只有煙硝浮移在空氣中。
「這是你們的機會,放下武器。」
路西法喊一聲,更加動搖他們的決心。或許這真的是他們的機會,不應該為了微薄薪水,死在這場愚蠢莫名槍戰中。
「不行!」
「放下武器。」
「不行!你殺了我們許多同事!有些都還有妻小!」
他從掩敝的羅馬柱後閃出,對入侵者開槍。他絕對無法打中目標,完全沒有瞄準,只是取個大概方向就開火。不過,他的行動也鼓動許多警衛向入侵者重新開火。
路西法離開櫃檯的遮蔽,沿著圓弧牆面奔跑,沐浴在彈雨之中。
被擊落的壁面,在虛空中彈跳,跟隨天使零巧飛翔。
飄逸的羽翼,帶著朦朧雲霧,劃出漆黑光芒。
移動的目標更難打中,路西法正在實賤這句話,證實它的正確。
他的速度與靈巧,真的讓他們無法反應。取前置量射擊,也都撲個空。
路西法從最盡頭,跑進警衛們賴以掩護的這整排羅馬柱,不停穿梭。
對最接近入侵者的警衛來說,他的行動異常迅速,完全無法捉摸。不,對所有警衛來說,應該都是這樣的想法沒錯。
他知道,入侵者現在跟他只剩這根羅馬柱阻擋在眼前。入侵者會從哪裡過來?左邊?右邊?左邊?右邊?
左邊!
路西法穿越羅馬柱,奔向他,手中筆直舉著 教皇 。他也將手中武器轉向行動迅速的入侵者。
最後,他人生的最後,只看到入侵者手中的漆黑槍孔,噴出火燄……
剛剛鼓舞同事的警衛,他的板機忽然扣不動。怎麼回事?卡彈!真是倒楣,在這節骨眼。
他重新躲回羅馬柱後,努力排除這該死的子彈,需要十秒左右。
漸漸,他意識到槍聲變得零星,又歇息下來。眼光餘角猛然撇見黑色物體出現,立即抬起頭,正正望見黑衣男子以漆黑槍孔瞄準他。
看來大廳內只剩他是最後一人,還能拿著槍面對入侵者。
但有也跟沒有一樣。
真是迅速,他大廳內的同伴全死了嗎?到底怎麼回事?一陣熱血彷彿衝到腦部,逐漸引出恐懼。
路西法俐落扣下板機……
鉲的聲響,撞針擊打的物品再沒有火藥。他的子彈已經打完,必須重新裝填。
對路西法來說,這是個輕微錯誤,他沒有計算擊發數。真是意外,對雙方都是。
現在,最後的警衛慶幸這多出來的幾秒,足以救他一命。
順著手勢,路西法將 教皇 收進大衣口袋中。讓滾燙彈匣滑落袋底,再單手熟練的裝填新一輪。
兩個人都在裝填彈藥,視線未曾離開對方。
冷靜如無涯黑暗,憤怒如炙熱火山。由兩人雙眼,透露不同思緒。
最後的警衛想跳到一旁去,尋求掩護,重新裝彈。這才是明智的。
但他的內心阻止他。這是場男人與男人的爭鬥,也是為朋友與同事復仇的槍戰。他絕不能躲到一旁去,讓對方有逃走機會。
卡彈排出了,跳向地面,翻滾。他低下頭,重新拉動板機,入彈,再抬起頭。
他發現自己是個有勇氣,重義氣的男人。
但也是愚蠢的……
比他更快,不知何時,路西法早已將裝填好的 教皇 取出大衣口袋,瞄準他。似乎正在玩弄獵物,期待對方抬頭的一刻。
「你這混蛋——」
面對不甘的怒吼,路西法報以冰冷微笑,照他之前所說,向著死亡微笑。
槍聲響起,吹走遺憾與憤怒,帶來平靜……
忽然間,一聲爆炸聲再度傳來,副總裁室都能清楚聽見,代表的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
「警衛!現在怎麼回事?」
「副總裁先生,入侵者……我們無法阻擋住他……」通訊器除了沙啞回答,更多的是槍聲。一發一發,似乎無法止息。「大廳警衛全……最好要警方……」
「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嗎?不能報警!」
「幹!你會把……害死!反正這……警方早晚……知道!剛剛……有警……電話來詢問?你為什麼騙……沒有發生?」
「我到底養你們作什麼!?對方只有一個人!一個人!」肥胖的副總裁敲打一下原木桌面,表達焦慮與憤怒。「手中拿最好的武器,卻全是一群窩囊廢!」
以往,事情總是在他的控制下運行,沒有例外。現在,到底怎麼搞的?為什麼情況全都走樣?這跟他心中的盤算不一樣。
他掀開桌面雕刻精美的小木盒,抽出一支雪茄,用力咬斷雪茄頭。他試著將這根點燃,卻怎麼都點不燃。試幾次,越試越火,最後完全將怒氣發洩在這支雪茄身上。
「去你媽的!」
他將無辜的雪茄丟出去,丟到坐在牆邊,一名被矇住雙眼,反綁住手腳的少女。還沾著口水的香煙,碰到她看不到東西的臉,發出恐懼的叫聲。
「妳這賤貨叫什麼?還不都是你造成的!」
副總裁拖著憤怒的肥胖身軀,走過去,對豪無防備的少女一把掌就打下去。
少女叫了一聲,嘴角流出鮮血,卬自發抖。眼布濕了,被淚水沾濕。
「還哭!真是有什麼笨父親,就有什麼樣的女兒。等這件事結束,看我怎麼處理妳!妳最好有個覺悟!」
結束的了嗎??在對他來說事情完全失控的現在,他根本不確定。不論如何,少女也的確被恐嚇到,啜泣出聲。
忽然間,他有沒有聽錯?明顯的槍聲從門外傳來。
他沒有聽錯,真的是槍聲。這代表什麼?代表什麼?
巨大木門被撞開,一名全身是血的警衛跑進來。他抱著腹部傷口,搖搖晃晃走向副總裁。
「……副總裁……」
巨大槍聲再度傳來,擊破他的頭顱,讓他向前趴倒。副總裁被完完全全震撼,狼狽逃向一旁,不想跟滿身是血的死人有所碰觸。
副總裁抬起頭,看向門外,一名黑衣男子步步走來。
這麼快,真的穿越重重火力防線,”他”真的是”人”嗎?
飄舞的大衣,那麼輕穎。雙手各握著一把槍,持續有白煙飄出,長期擊發,連槍管都微微轉紅。冰冷的雙瞳,不容許任何感情存在。凝視它,你會感到被吸引,彷彿要吸進無邊地獄。
他是帶來死亡的黑暗天使,不會有錯。
副總裁按耐住恐懼,跑向少女,從懷中掏出迷你手槍,或者該說是掌心雷,抵住少女額頭。
就算被矇住雙眼,她還是知道發生什麼事。她輕輕哼幾聲,說些什麼,沒有人聽的懂。或許也沒什麼意義,只是單純恐懼顫抖,而發出的聲音。
「夠了!停下腳步!不然你什麼都拿不到!」
路西法面對這句恐嚇,迅速舉起右手 教皇,沒有遲緩的開槍。
這就是他的回應。
槍聲蓋過碎骨聲,接著是一聲慘叫。副總裁手中的掌心雷落到地面,很幸運的沒有因為撞擊地面而擊發。但他的右手腕就沒有這麼幸運。鮮血從傷口不斷流出,還看的到斷骨碎片露出。
「啊!你……我的手……」
他抱住受傷右臂,微微彎身,斗大汗珠開始冒出。
路西法正式步入寬敞室內,不知踏過多少人的屍體。
「黛西小姐?」
少女順著溫和聲音微微轉頭,不知道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或許一個身體攻擊又正要飛過來。
「黛西小姐?」
「……是……是的……?」
「我是受你父親僱用,要帶妳離開這裡的人,妳沒事吧?」她沒有立即回應,沉寂一會後,她哭了。「那麼,請妳先在那等等,我還有一項工作要完成。」
路西法將左手 教皇 收回腹背槍套,重新裝填右手握著的單槍。
「……等等!你開價多少?」
「我早警告過你。你的愚蠢害死不少人……」
「好吧,是有許多人因為我而死。但也是你殺了他們!」
「或許吧。我不會覺得有什麼罪惡感。」
「不要這樣!說出一個價錢,然後大家都能回家去。」
路西法將裝填好的 教皇 瞄準副總裁。
「等等!事情沒有必要這樣嘛,對不對?」
「我不想跟你囉嗦這麼多。只想早點結束我的工作。」
「好!好!你是誰?」
「你這種人,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
路西法板起撞針,預備擊發。
「等等!我出十倍價錢,二十倍也行!」
「不要求饒,我早已警告過你。勇敢點,你的痛苦會很短暫。」
「求求你……你可以拿走你想要的……」
他走近,故作親密拉住路西法衣襟,路西法依然將槍孔抵著他的身軀。
路西法瞪他一眼,表達出被觸碰的明顯不悅。對方立即退縮,發覺自己作錯事,鬆開手。
「求求你……你如果只是要帶她走,就帶她走,放了我吧。」
「我早警告過你。」
「那是個錯誤。給我一個……」
「我說,不要求饒。」
路西法扣下板機,讓 教皇 噴出憤怒火燄。
這發子彈射穿他滿肚子肥油,咬進腸子,在內部打轉,帶來最強烈的痛苦。
它不要馬上致人於死,卻夠擊垮所有強者。
副總裁叫不出來,痛苦就是他所有一切。雙眼睜的大大,略為突出。他本能抱住傷口,血液的流出並沒有因此減緩,依然固定且持續。
「……不……不……饒了我吧……」
他抱著肥胖肚子,痛苦的捲縮到地毯上,乞求自己的生命。眼神中充斥恐懼,流出淚水。
真是諷刺,不久前,他還是名足以呼風喚雨的男人,他的權勢讓他可以決定無數人生死。現在卻流出恐懼的淚水。
痛苦一寸一寸啃蝕他的神經,甚至即將佔滿。他想說些什麼,但卻說不出什麼。走到人生盡頭,才猛然發現自己的平凡與愚蠢。代價太大了。
「你跟史踹克先生差太遠。只有漫長痛苦適合你。」
路西法走上前,再度開槍。一槍一槍,會痛苦,但都不會立即致命,只到全身血液流完為止。
淒厲慘叫聲劇烈傳出,讓任何聽到的人都無法輕易遺忘。那是世間最大痛苦。如果世間真有地獄,或許,這就是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