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晴走进教室后朝学生座位扫了一眼,下课后叫住东南北后打量着说:“这样才像个美院的学生。”
“我的胡子不剪行吗?”东南北摸着上唇的胡须说。
“那你要经常修。”沈雨晴笑了一下说,“你愿不愿意到校刊编辑部兼职?主要工作是校对稿件,不过没工资的,但是你可以旁听总编给研究生上小课,应该对你考研有帮助。”
“我太愿意了!我有好多时间,我也不缺钱。”东南北立即说。
“你下周一上午直接过去就行,找沈总编。”沈雨晴说。
“好的,谢谢沈老师。”东南北说,“我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这个新形象和精神状态就足够了。”沈雨晴说。
东南北在图书馆把往期校刊大致浏览了一遍,并仔细阅读了署名“沈文重”的文章。离开图书馆后,东南北快步穿过校园,出了校门后往左拐,走出一段路后开始挨家挨户打听有没有房子出租。结果和之前一样,那些老旧的民房里住满了人,根本没有闲置空间。终于碰到一对老夫妇说有一间空房,但是只能租半年,室内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动,因为暑假儿子要带家人回来住。
东南北跟着两位老人慢慢走到一个职工宿舍楼模样的旧式楼房前,大爷远远指着二楼的一个窗户说‘那就是’。穿过被用作厨房的走廊来到房间门前,打开门后东南北看了一眼就直摇头。只有一个大开间,靠着东西两侧墙壁放了两张床,除了从门到床之间有条仅能落脚的过道,室内所有地方都堆满了家什。
出门时大爷报怨东南北挑剔,东南北说:“抱歉,大爷,我租房不是用来住的,我是美院的学生,我要找个地方画画,不怕大,最好什么家具都没有,有水、有电就行。”
“那你去防空洞好了。”大爷随口说。
“大爷您真幽默。”东南北笑着说。
“我是说真的,就在后山。”大爷皱着眉头说,“我儿子原来就在人防办。”
“大爷您带我去看一下呗!”东南北说。
大爷看了看老伴儿勉强答应。
经过小卖部的时候,东南北买了两盒烟塞给大爷。大爷带着东南北拐了几个弯进到了一个小公园,指着一扇铁框水泥门说:“就是这,不过人家租不租我不知道。”
“麻烦大爷帮我说和说和。”东南北说,“我照常付房租,也不用签合同、写收据。钥匙给他们一把,有检查时我随时搬走。”
一开始人防办的主任坚决不租,因为政府规定人防设施不能随意改变用途。后来大爷和他用杭州话沟通了半天,主任才答应下来,拎着一串钥匙带着他们一起来到防空洞门口。
打开门,一股温和厚重的水泥味道顺着弯弯的甬道传来,干爽的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顺着甬道走不远就是一个宽敞的有着高高穹顶的大厅,室内回音很重。
东南北随着两人走出洞口,微笑着站在冬天的阳光下。
“你画画别把地面搞脏了,墙上不能乱钉钉子,不能生火。”主任说着递给东南北一把钥匙,“进出随手锁门。”
“好嘞!主任放心,我都明白,就是一切保持原样。”东南北说,“要是派出所问,我就说自己推门进来的。”主任和大爷对望了一眼。
东南北迅速去银行取了钱,又顺便买了条烟送给了主任。
东南北买了扫帚、撮子、塑料桶和拖把,从小公园的水塘里打了一桶水回到防空洞开始收拾卫生,边扫地边轻轻唱起了罗大佑谱曲的《错误》。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 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似青石的街道向晚
趸音不响 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还有每次你那如泣如诉的琴声
可曾挽住你那永远哀伤的梦
还有每次你那如泣如诉的琴声
可曾挽住你那永远哀伤的梦
我嗒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还有每次你那温柔纤纤的玉手
可曾挽住你那似铁冷却的心
还有每次你那温柔纤纤的玉手
可曾挽住你那似铁浪子的心
……
唱着唱着,东南北忽然停住,轻轻地唤了声:“朱珠?”
回声一直在洞内旋绕,但是不见朱珠回答,眼泪顺着东南北面颊流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住地念着“朱珠,朱珠……”
哭着,哭着,头一歪,闭着眼睛蜷着身体倒在地上迷糊起来。
醒来后,东南北和朱珠说了很多话,交待了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介绍了校园的情况。
东南北买了一些画具、画材、啤酒、饮料和食品,雇了辆三轮车一起拉回洞里。收拾停当后,东南北关上了大门,又捧了一些枯叶和树枝摊在门口,用脚胡乱踢了两下才离开,不时回头看看。
寝室里只有严辉一个人在,见了东南北就站起来急急地说:“你上哪去了?我还去图书馆找你呢。”
“啥事?”东南北说。
“我今天去小林说的那个村看了一下,感觉很好。”严辉说,“不像咱普通农村,那里除了离土地近点,其他城市里该有的都有。国道边上是原来村里的供销社、粮库、场院,现在都已经改建、加建完毕,有五十多间商铺,规模也算可以的了。一间二十四平方米的标准铺十年租金两万元,其他啥费用都没有。”
“真是便宜啊。”东南北说,“关键是十年对我没什么意义啊,我们毕竟是外地人,在这最多呆两年,不像你准备做上门女婿。”
严辉笑了笑说:“人家有男朋友。我只是从投资角度看觉得可行,别管几年,咱拿过来随时都可以转租或转手,只要不低于原价就算赚,再说她家亲戚又是村书记,总不能坑自己人吧。”
“那倒是,但我之前说过,我不想投资,但是我可以借给小林,不要利息。”东南北说。
“那对小林更好。”严辉说,“我这两天也在筹钱准备投一间,或者借给她。”
“你最好是以投资的形式,这样你就有很多机会接近她,趁她男朋友一出问题,你就补上空缺。”东南北说,“你要是借钱给她就麻烦了,最多见两面,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
“是啊!我还没想到。”严辉“呵呵”笑着说,“还是猫哥知道我心思。”
“《围城》里有一段说男女勾兑的话,‘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她,女人也不要他送’”东南北说,“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
“还可以一起聊聊读后感。”严辉诡异地笑着说,“或者头凑在一起看一页。”
“又开始意淫了,从领口还能看到胸。”东南北笑着说,“不扯了,还有件事算我求你。蛮子这小伙儿不错,很朴实也很勤奋,他小叔叔给他出的钱来学油画,他一直要报恩。我觉得你说那个装饰画工厂的活儿他肯定能干,他要是干不了我指导他干。我的意思是你就帮他找点活,赚点辛苦钱,他自己不好意思说。”
“猫哥这事哪是你求我啊?”严辉说,“我已经开始筹办了。”
“那就好。”东南北说。
“对,猫哥从深圳来?你去过大芬村没?那里是中国最大的装饰画出口基地,我们好多同乡都过去发展了。”严辉说,“我打算啥时候也过去看看。”
“没去过。”东南北说,“深圳已离我很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