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心得】《南海十三郎》1997

2022/11/18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電影《南海十三郎》
心聲淚影女兒香,燕歸何處覓殘塘;洪綃夜盜寒江雪,痴人正是十三郎。ー出自電影《南海十三郎》
記得小時候有段時間非常喜歡看港片,幾乎80、90年代的港片都反覆看了好幾遍,也很喜歡港片黃金年代的電影敘事風格,不管是喜劇、都市愛情、警匪破案或是鬼狐仙怪等題材,皆造就了當時香港影壇的盛事時期。最近心血來潮,重溫了高中時期看過的香港電影《南海十三郎》,當時對於劇情只單純覺得十三郎的後半人生很慘淡,但自從離開校園後進入社會工作,才真正體會到十三郎懷才不遇的無奈,以及他那一根筋的固執與傲骨的氣魄,即便國難當頭依然堅持以自己的才華喚醒同胞們需團結共同抵禦外敵,只可惜天妒英才,一股傻勁堅持自己的理想與抱負,終究使得他與世人格格不入,最後成為痴人悲涼地結束了餘生。

天生自帶風流傲骨的南海十三郎

右手拿著搖扇透露著一股文人的風雅正是十三郎的日常標配,他自幼天資聰穎,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也是江太史公最疼愛的兒子。他關心國家大事,自認為活得通透,並且精通中國古典文史哲學,從小在一群唱戲的女人的關懷照顧下成長,耳濡目染中養成了喜愛看粵劇的習慣。於因緣際會之下遇到當時的粵劇名伶薛覺先先生,十三郎因而受到賞識,一齣自編的《寒江釣雪》,使他成為紅極一時的名編劇。
十三郎身上擁有一種吸引力,那就是骨子裡的透露著桀驁不訓地孩子氣,如同少年氣盛般純粹,在他所處的時代以其身家背景來看,他確實是有這個資本驕傲自大的,年輕時一身才氣與自信讓他奮不顧身追著心愛的女人到上海去,然而他也有著藝術家所散發出的特有的氣質,那就是「古怪」。古怪的風流;莫名的自信,癡情又瘋癲的性格造就了這個鮮活且立體的角色。

懷才不遇的悲鳴

十三郎在有了薛先生的提拔,渡過了三年編劇事業的巔峰期,然而好景不長,直到1937年中日戰爭爆發,廣州危在旦夕,所有的戲班也跟著解散。自此十三郎顛波於各種劇團及影視圈,先是加入軍隊到曲江寫劇本慰勞軍兵,但由他編排的英勇團結抗戰劇卻敵不過令軍心躁動的性感舞女,而舞女的裝扮不僅踐踏了傳統戲劇更是搬來西化式的俗媚,這令十三郎悲憤不已,認為美色擾亂軍心是該如何抵禦外敵?在與任惜花鬧翻被趕出軍隊後,也有其他二流劇團向他拋出橄欖枝,但他的個性恃才傲物,認為這些劇本全都是如同舞女般不入流的貨色,在他看來甚是荒謬,而因他不甘屈服於世俗的框架,處處得罪人,與之起衝突。
劇中十三郎的自稱他編排的戲都是導人向善,教人有始有終頂天立地,並曾認為觀眾的水準會越來越高,只可惜時過境遷,戰爭的打響使人們心驚膽戰,好不容易盼來的和平,若是又因異己而另起爐灶,在那動蕩不安的年代,只會更加心慌。中華民族內憂外患只能屈從於外來勢力才能換來的安逸,任誰都不敢得罪上層勢力,因此這就顯得十三郎與之格格不入。在電影前段警方接獲報案後,發現已經瘋癲的十三郎,他道:「我一雙鞋被偷,有兩個傢伙,不過你們不敢抓他們。偷我左腳鞋的是英國人;偷我右腳的是日本人,中國人的鞋都被偷光了,無路可走,哪也去不了。」

不妥協於現實的禁錮

「現在中國沒有皇帝了,你的思想太陳舊了,老弟,收山吧!你那套已經不吃香了。」這段話出自於任惜花,也間接反映出了十三郎不願妥協的底線。由於十三郎的執拗使得他越混越差,不願與現實屈服的結果使他居無定所淪落街頭,在他落魄之時遇見已嫁為人妻,曾經心愛的女人,而她已經認不出十三郎。這個打擊成了他的心結,在回去廣州的路上從火車上跳下去,所幸沒有大礙而被太史公接了回去,但也是這一刻開始他變得更加瘋癲,不打理不洗澡,活得像個乞丐濟公。太史公拿他沒辦法只能陪他下下棋替他撓撓背,眼裡只剩心痛。
當太史公將他送去香港,他仍是瘋癲地流落於街頭,直到被曾經賞識的薛先生發現,但即便薛先生想要幫助他重新振作,十三郎卻一再推辭,他和薛先生說:「其實做人不用看得太清楚,什麼都看得清楚是很痛苦的。」面對十三郎的邋遢他自己卻說:「我經常洗,洗心,做人最要緊的就是心乾淨就好!」 仿佛已悟透人性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藉以裝瘋逃離現實的殘酷。他是曾經的曠世奇材,如今卻淪落至此,一般人肯定覺得可惜,但十三郎自己卻認為活得自在,坦白說該佩服他的勇氣,因不受世俗的條條框框所困惑,他仍是活在自己理想世界裡那個桀傲不馴的名編劇。

知音難再尋

落魄的十三郎因受到薛先生的接濟,仍可以在香港各大酒館吃茶,一天在茶館他與唐滌生相遇了,十三郎與他的關係亦師亦友,但如今唐滌生見到十三郎卻只剩百般心痛。雖然如此,卻因這次的相遇而讓十三郎有了振作的轉機,唐滌生仍像當年那樣拜師學藝般地向他敬茶,即便分別時留下了些許矛盾,因再次重逢後冰釋前嫌。
但命運造化弄人,在邀請十三郎去看自己戲曲公演的當天,唐滌生心臟病發作,享年43歲,而十三郎親眼目睹愛徒被抬上擔架,這成為了他們師徒之間的最後一別。「一聲聲樵樓鼓響報三更,一陣陣驟雨風雷把殘月蓋,閻王派了勾魂票,寒齋變作斷頭台,無常午夜駕陰風,眨眼書生埋血海。」 那個曾經另自己令眼相看,並胸有成竹向他說出:「我要證明文章有價,再過三、五十年沒有人會記得那些股票、黃金、世界大事都只是過眼煙雲,可一個好劇本五十年、一百年依然有人欣賞。」 可惜,才華洋溢、前途無可限量的知音已不在。

時代演變下的一縷無名孤魂

面對一連串的變故,讓他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住了五年,出來後到了一間佛寺擔任外國觀光客的外語導遊,受遊客們喜愛,可在此時又收到昔日家僕傳來江太史公因被認為是反革命而鋃鐺入獄,在獄中絕食餓死的噩耗,世上唯一關心他的人也離自己而去,自此他變得失神落魄,從此一撅不振。
晚年的他先後住過兩次精神病院,在佛堂住過三年,其餘時間就是流落於香港街頭,他時而瘋癲時而清醒,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直到1984年一個寒冷的夜晚被警方發現曝屍於街頭,結束了他潦倒的餘生。他不願與人建立關係,或許是不想再嚐盡生離死別的痛苦,唯有陪伴他的只剩下那一張白淨的《雪山白鳳凰》。

天才的殞落盡是惋惜

片中以一位說書人的視角展開故事的核心,他說道:「千萬別以為自己是天才,因為天才是永遠不會跟世俗妥協,真正的天才只有兩個結局,一是早死,就像唐滌生那樣;二是瘋了,悲劇收場。」十三郎活得太真實通透,就如同他隨身攜帶那張雪白的《雪山白鳳凰》一樣,真正能懂他的人有幾個?要說十三郎不懂的與時俱進嗎?或許他是太過了解時代的冷酷而不願與之為伍,亦或者他只是不願轉念與世俗同流合污,曾經一砲而紅的名編劇卻是落魄收場,終究淪為底層人物。
片尾說書人自警局被保釋後,又踏上了賣藝的路程,在這之間導演讓我們看到了現代都市化社會下的人生百態,有西裝革履卻得了精神疾病的上班族,有無家可歸失智的流浪漢,亦或是處處提防戒備的人們。這些看似繁華先進的都會生活,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危機四伏,如同在打一場隱形的仗,生活始終不容易。
最後導演給了個鏡頭讓說書人巧遇了一位神似南海十三郎的男子,並朝著他奔去,就如同告訴觀眾,即便遇上生活上的打擊,心中仍要有一塊淨土、一道光芒是留給自己的,這是支撐自己走下去的信仰。
雨霖鈴
雨霖鈴
出生於新北,2015赴日本留學,2020年畢業於東京武藏野美術大學,專攻藝術史及策展經營理論,興趣是創作圖文、旅行以及跑片各大藝術展覽,以圖文或照片加文的方式進行,分享看過的展覽及旅行過的地方。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