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东南北和郑雪妍在“雪国大酒店”餐饮部包间见到瞿哲,刚互相介绍完,瞿哲就说:“这半年多你干啥呢?怎么手提都停了呢?”
东南北简单说了下朱珠的事情,瞿哲和郑雪妍一起感慨着。
“操他妈的!这小偷就是可恶。你说他们干点啥不好?非得去偷,有能耐去抢‘皇杠’啊。”瞿哲骂着说。
“皇杠是什么?”郑雪妍问。
“下面给皇帝进贡的礼品。”瞿哲看着东南北左手使用筷子说,“你的右手咋地了?”
“在杭州挨了两棒子。”东南北苦笑了一下指着头说,“俩东北小偷,没打过。据说有仨,掏出刀了,被大爷大妈拦住了,真得感激那些老人。”
“你也不是打仗的人呐,你擅长讲和。”瞿哲笑着端起酒杯说。
“别提‘讲和’那茬儿。”东南北喝完放下杯子说,“一个小偷的脾被我扎穿了。一支铅笔扎在锁骨里,断了。”
“我操!那他可够呛,估计你把他当成抢你女朋友包的小偷了。”瞿哲说,“你跑了?警察抓到你也完蛋。”
“我往哪跑?直接被打晕了趴在地上。”东南北说,“是一个朋友的朋友找的人,没让我坐牢。”
“那还行,有惊无险,没死、没残、没坐牢。”瞿哲说,“今晚咱俩真得好好喝几杯,祝你女朋友在天堂过好日子,祝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凉菜上来后,东南北和瞿哲迅速干了几杯啤酒。
“真巧了,你竟然开了家酒店,我俩真得住这儿了。”东南北看了一眼郑雪妍说,“我们来调查珠海支行一把手的事儿,竟然被人恐吓卸胳膊、卸腿。”
“哈哈哈哈!这就是要把你往黑道上逼啊。”瞿哲大笑着说,“不怕,咬人的狗不叫,他就是吹吹牛逼。你俩住我这儿多好,啥都有。我让司机全天陪你们,都认识我的车,看谁敢动你俩一根手指头?”
“我不怕,但我姐一个女人容易被欺负。”东南北说。
“你姐不就是我姐吗?来,我敬姐一杯,祝你们调查顺利,扬善除恶。”瞿哲说着端起酒杯向郑雪妍示意,她微笑着举起酒杯说“谢谢”。
“姐是南方人吧?看过二人转没?”瞿哲问郑雪妍。
“嗯,广州人,只在电视里看过二人转,也看不大懂。”郑雪妍说。
“能上电视的都不好看,等下你看看咱这现场原汁原味二人转。”瞿哲说。
东南北和郑雪妍、瞿哲三个人穿着酒店的睡衣盘腿坐在正对着舞台的一个榻榻米地台上,小桌上摆着瓜子、花生和酒水。瞿哲介绍说他把原雪城驻珠海办事处买下后又把后面紧挨着的一栋旧仓库租了下来,改成洗浴中心和二人转剧场,客人享受按摩后可以边吃饭边看节目。两座建筑中间加了个廊道和主楼连在一起,住宿客人可以通过酒店健身房进入。
“你这个设计好啊!”东南北环顾了一下四周说。
“牛逼吧?别忘了我是学艺术的。”瞿哲说,“我把中国古戏台、土耳其浴池、日本榻榻米和东北二人转剧场整一块了,古今中西,俗雅合璧。”
“还挺和谐。”郑雪妍说。
“都是消磨时间和意志的东西。”东南北说,“你还可以在我们这个位置放两张鸦片床,领导和秘书一躺,瞬间转世。”
“那倒没想到,不过好改。”瞿哲说,“还有个设计你发现没?这边过来的只有必须穿着酒店的睡衣才能进,说明是咱酒店客人,凭房卡免门票、浴资,酒水消费可以挂房费。另外一边进来的就是非住店客人,想到一楼看台的就得先洗澡、换上桑拿服。不想洗澡就想纯看二人转的直接上小二楼加层跟剧场一样挨排座位,门票才二十元。”
“我操!你真行。这个设计很好,受众广、各取所需、好管理、不额外增加成本还能促进酒店入住率。而且通过客人的消费水平自动区分了座位,免得单一通过票价来区分,还整什么对号入座的。”东南北说,“可以啊!瞿哲,你做生意还是很上心的。”
“那是~”瞿哲拉长了声音说。
“而且你酒店的名字起得很好,日本一个作家写过一部著名的小说叫《雪国》。”东南北说,“珠海又是从来不下雪的地方,显得很特别、很令人向往。”
“这你都知道?”瞿哲说,“确实一个高人指点过。”
舞台上突然出现一个乌龟扮相的人,戴着顶红色瓜皮帽,绿色背心背后描着乌龟壳的图案。他半蹲着向前抻着脖子慢吞吞地在舞台上四处探寻着,不时转过头看一下观众席,观众一笑出来,他立即把头缩在耸起的肩膀中间。
随后上来一个高挑、丰满、穿得大红大绿、戴着一对猫耳朵的女演员跑过来拽着“乌龟”的耳朵往舞台中间拉,“乌龟”扯长了脖子大声叫喊着:“哎呦!咪咪,你要把我龟头扯断了。”
台下爆发出一片哄笑,郑雪研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郑雪妍专注地看着演出,时而开心地大笑,时而皱着眉头倾听着,偶尔歪着头问东南北个问题,东南北挑着不那么“黄色”的梗给她解释着。
一段演出结束后,郑雪妍边抽出纸巾擦着眼角边说:“你们东北人太猛了!太敢演了,还很投入,说得像真事儿一样,笑得嘴巴都疼。不过除了纯搞笑的还是有些批判现实的段子,言辞很犀利的。”
“我们这的二人转啥颜色都有,必须做到这一点,姐,咱整的是艺术,不是民俗。”瞿哲说,“姐你可以天天晚上来看,回深圳时肯定有人说你年轻得像个小姑娘。”
“笑多了肯定会生鱼尾纹。”郑雪妍揉着眼角说。
台上正演出的时候,从瞿哲后面走过来一个穿酒店制服的人,看了一眼东南北和郑雪妍,俯在他耳边说:“消防来俩人,不是队长。”
瞿哲说:“你把他们带房间去,叫俩人陪着,走的时候塞俩红包。”
“好。”来人说着又看了东南北一眼离开了。
演出间歇的时候东南北问:“刚才那个男的怎么看着有点面熟?”
瞿哲笑着说:“你没认出来?”东南北摇摇头。
“你再好好想想,蒋孝臣,初中。”瞿哲说,”你差点把他打死。”
“我操!不会吧?”东南北想了一下笑着说,“估计他还记仇呢,看了我好几眼。”
“记仇能把你咋地?他现在跟我混。”瞿哲说,“据说你当时把他打得够呛,踢得满脸是血,我觉得你挺牛逼,那时咱才多大啊?我鸡巴还天天被人劫道呢。”
“初二,我是第一次打人。”东南北说,“有点不仗义,一大帮人围着他,他一手都没还。”
“多大仇啊?”瞿哲说。
“天大的仇。”东南北说,“我跟你说过。”
“有点印象,挺出名一件事。”瞿哲说,“因为啥我忘了?”
“放学后我在操场上打排球,球出界了,我跑过去捡,结果被他先捡起来一脚踢天上去了。他那时候是高中部的,比我高、很壮、满脸坑坑洼洼、长得特别像香港片里的恶人。球踢飞了我也没去捡,站在那恶狠狠地盯着他。”东南北说,”他骂我妈,我回了一句,他一脚给我踹翻了。我站起来冲上去拽他衣领子还不会还手呢,结果又被他甩到地上,我爬起来转身跑出了校门。校门正对面就是文艺大院,我堂哥、哥哥和一大帮半大小伙子在院门口抽烟,我和哥哥说了一声,哥哥起身就走,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呼啦啦全进来了,收发室的大爷根本拦不住。”
“蒋孝臣还在操场上一个角落里和几个人在抽烟,就那几个校霸,平时和蒋孝臣一样总是欺负低年级学生。”东南北说,“哥哥一群人把他们全围在里面,外面围着各个年级的学生,我指着蒋孝臣说‘就是他抢我球还骂我妈’。哥哥说‘上去揍他啊’,我站着没动,也没打过人呐。我堂哥一脚踢我屁股上说‘去啊’,我冲上去抡起手就打他耳光,被他一手搪开了。大院的魏成辉说‘操你妈还敢还手’,蒋孝臣一愣,被我一直拳正正打在他脸中间,血一下子从鼻子冒出来,他双手去捂,我就抡着拳头左右开弓打在他头上,他抱着头蜷着身子慢慢蹲下去,我就开始踢他头、肚子,疯了似的。他不住地哼哼,那几个校霸都傻了,一声不敢吭。”
“直到我哥扯了我一把我才停住,堂哥问他‘服不’,他不吭声,这逼小子真有刚。”东南北说,“我哥一松手我又开始踢,越来越狠,直到他嘟嘟囔囔说‘服了’,我才停手,看着哥哥不知道咋办。堂哥让他跪下,他捂着脸爬起来膝盖支着地,手指缝里全是血。”
“该打,该打。”瞿哲哈哈大笑着说,“学校流传着好几个版本,有说你一个人把校霸全干跪下了,还有把你描绘成武林高手的,什么勾拳啊、飞脚的,就差说你会’降龙十八掌‘了。”东南北笑得前仰后合。
“肯定都是挨过欺负的人传扬的,反映老百姓心中的美好愿望。”东南北说。
“你和蒋孝臣喝一杯不?”瞿哲诡异地笑着说。
“拉鸡巴倒吧,我现在还能记得和他握手的感觉。”东南北说,“张校长带一帮老师过来后,我哥他们扬长而去,我刚想溜,被学生处处长拽着领子抓住问我怎么回事,我没吭声。他们又问蒋孝臣,他说自己摔了一跤。校长没辙,指着一伙人说‘不管什么事,今天到此为止啊,谁要是再多出事来,坚决开除,听见没’,也没人吭声。校长说‘你俩握个手’,我走过去朝着蹲在地上的蒋孝臣伸出手,他头也没抬伸出手拉了一下。你知道吗?他手冰冰凉,黏糊糊的肯定全是血,没准还有鼻涕啥的,像他妈死人手一样。”东南北边说边咧着嘴甩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