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鳴進了單位，第一眼差點以為自己去了別的地方。
原本站在門口時還沒有發現，現在室內的佈置已經煥然一新，原本的鐵籠子全都換成了豪華的高級籠子，雖然方鳴不熟悉寵物用品，但也能分辨出那些種類繁多的自動餵食器所費不菲。
不過與以往一樣，籠門是完全敞開的。地下倒是有一個大箱子，一隻灰撲撲的貓窩在紙箱裡，肚子帶著明顯突起。牠在方鳴進來的時候看了一眼，顯得有些不安。另一邊響起了貓叫聲。
方雲租下的這一個單位面積很大，客廳一旁連接著診療室，往前直走，沿著長廊還有幾個房間，是他私人的生活空間。此時，其中一個房間的門縫裡，有小貓探出了一個腦袋，朝外面喵喵直叫。
「還沒到吃飯時間。」方雲看也不看小貓，只敷衍的說了一句，便轉身進入診療室。
棕色大狗緊隨著他的腳步進了房間。
診療室裡有一陣臭味，像是混雜了嘔吐物和血一樣的惡臭。不過，倒是沒有鬼的氣息。方鳴也從來沒有在方雲的家裡見到過鬼，可見方雲的工作做得不錯。
方鳴站在了診療室的門口往內看。
方雲來到了房間裡的一張不鏽鋼桌旁，桌子上有一隻小狗，才兩個手掌大小，牠正伏在一條毛巾上，右後腿被包紮了起來，繃帶和毛巾都染了血。
小狗看起來狀態並不好，連一絲動靜也沒有。不知道方雲是從哪裡撿到的這隻狗，牠的毛髮髒亂不堪，那陣嘔吐物似的臭味便是從牠身上散發出來的。
一旁的推車上，有一兩片細小的玻璃碎片，沾著血。方鳴能想像得到這隻狗到底經歷了什麼，就像誤食塑料的魚類一樣，在城市居住的人們總會為動物帶來麻煩。
此時，小狗的身軀動了動，發出一聲可憐兮兮的嗚咽。
「狀況還不錯，等你好起來了再洗個澡吧。」
方雲伸手揉揉牠的頭，小狗微睜的眼睛慢慢合上，隨即就沉沉睡去了，這其中自然是有魔力的功勞。
棕色大狗的兩隻前爪搭在不鏽鋼桌子上，鼻子拱了拱小狗，然後以期盼的眼神看向了方雲。
方雲也不再理牠們，走到角落的洗手台前洗了手，然後拾起一旁的手機。
「好像是自動關機了。剛才帶牠們散步的時候，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說著，瞄了方鳴一眼，「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吧？」
「嗯，來聽聽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那個時候，好像那個程式又開始了版本升級。」方雲回憶著說道，他走出了診療室，大狗再次跟在他身後，同時還依依不捨地不停扭頭看向台子上的小狗。
他們又回到了客廳。方雲已經打開了手機，進入那個名為「願望APP」的程式。
「已經是Ver23.0了。」
方雲把屏幕的那一面展示給弟弟看。
「這……真的是同一個程式？」方鳴皺起眉頭。
畫面上是一條森林小路，全部素材都是3D的，不論是兩旁飄落下樹葉的樹木、抑或是泥土路上偶爾出現的石子，都呈現著精細的美感。路中央，是奔跑著的十幾隻兔子，而這些兔子的柔軟細毛、搖擺著的耳朵，無一不是栩栩如生。
在使用者的視角中，小路正隨著兔子的跑動而往前鋪展開去，道路盡頭，隱約浮現了一座木屋的模樣。從門縫之中，一雙慘白無色的手正緩緩探出。
待木屋漸漸變得真實起來後，那道木門上出現了一個「繼續許願」的按鍵。
與第一次見到這個APP的時候相比，現時不論是美術還是UI設定，顯然都要優秀得多。要是在普通的情況下，玩家大概都會開始感歎開發公司的誠意了。
只是在見識過最初簡陋的界面，加上了解到這個程式與失蹤案有一定關連後，這種變化就令人頭皮發麻了。
不過，真正奪去方鳴注意力的，是在「繼續許願」下的一行小字：
『玩家編號21，已完成53個願望，查看願望記錄。』
「查看願望記錄」這行字是藍色的，並標有底線，似乎可以點擊進去。
「你……許了五十三個願望？」方鳴抓住了重點。
方雲一臉無所謂，「是啊，全都實現了。」
聞言，方鳴看了看地面。據秦瑾之他們之前的推論，失蹤者實現願望之後，代價會反映在她們的影子上。假如這個猜測是正確的話，方雲的影子應該也會有什麼異常——
然而並沒有異常。
方雲自然是察覺到方鳴的視線，「你知道了啊。」
「『知道』的意思是……」方鳴有些不確定。
在下一刻，他卻見方雲取下了手套。
那是普通的醫療用乳膠手套，方鳴原本還沒有留意，但方雲似乎是從一開始就戴著這副手套。
摘下手套之後，方雲的雙手便暴露在空氣中。
初看之下，其實並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是在注視幾秒之後，方鳴竟然發現，自己的視線能夠穿透方雲右手的上半截，看見後面的牆壁。
它……正漸漸變得透明。
原本能夠看見的形體，此時彷彿是一層薄薄的迷霧，撥開它後，那剩餘半截的血肉便都以極其刺眼的方式展露出來。
這時，方鳴再看向方雲的影子，便見到那道影子已經缺失了一個部分。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肉眼是沒法看出什麼的。只是我為了方便你，讓你看見最真實的狀態。」方雲說：「我想，那些女孩失蹤前夕，也沒有人察覺到她們缺了手腳吧？」
他若無其事的說完後，便重新戴上手套。
「是跟願望相關嗎？每實現一個願望，就從程式的使用者身上取走一點血肉？」方鳴想要確定這個猜測。
「對。」
「那麼，這些失去的部分是到哪裡去了？」
本來，方鳴認為方雲應該會知道這個答案，對他的哥哥來說，即使身體被分成兩半，要操控其中一部分軀體活動還是輕而易舉的，這也是他所擁有的能力。
沒想到，方雲卻是乾脆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我也找不到我的手，它似乎是被控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