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
North Market ,是茜(一位在社區大學結識的日本女孩)領著我走路去的。那時每週至少有三天,我得花兩個鐘頭通勤到犯罪率極高的市中心上課,因為身邊亞洲人被搶劫的新聞時有耳聞,所以一下課我就跳上公車,就怕也成了待宰的羔羊。
只有那一天,敵不過茜的極力遊說,第一次走在陌生的市街上,忐忑的東張西望,茜不停的安撫:「從這裡到那邊的路很安全,我『自己一個人』走過很多遍了,妳不用擔心啦!」她的打包票,讓我提著的擔憂放下了幾分,一段20分鐘的路程,我從對話中知道了她是雙胞胎,姊姊遠嫁澳洲,她則跟著先生到了美國。
茜與先生是在東京大學結識的,當時對方到東大留學,兩人一拍即合,隨後發展成異國戀情,最後順理成章了有了婚姻關係。我們,就這樣一邊走一邊聊著她的愛情故事,當我還想挖掘更多粉紅泡泡時,不知不覺的便已經到了North Market的門口。
Watercolor By Jim Siemer/作者翻攝
若要簡單描述,North Market看起來便是升級版的農夫市集,傍晚時分,沒幾間店有營業,還沒點燈的市集看起來昏昏暗暗地,實在不怎麼樣。我陪著茜買了一罐要價四塊美金的無麩質啤酒,一起簡單用過餐後,實在擔心天色和安全,滿腦袋一直在想:「希望能順利搭到公車」、「希望回去的公車上不會遇到遊民!」根本無心逛市集,現在回頭再看,當時的自己,充滿初來乍到的焦慮、恐懼和擔憂,讓我對陌生事物產生抗拒,同時,也失去了很多「體驗」的樂趣。
之後,疫情就爆發了,社區大學直接取消授課,我與茜也沒再碰過面。日子繼續平淡地推進,我也沒再想起North Market。直到今年,朋友帶我們到它位於都柏林(Dublin)的分店後,我才重新看待這個農夫市集——這個擁有 147 年(成立於1876年)曆史且充滿活力的公共市集(Public Market)。
North Market一隅-販賣手做起士的攤販/作者拍攝
興起於1890年代,North Market屬於當時城市美化運動(City Beautiful Movement)的一環,受益於輕軌電車(Tram)的運載量,據說以前販售的可不只是農產品、熟食和工藝品那麼簡單。
想像你生活在1910年代,路上有馬車和輕軌電車運行著,一下電車,你便聞到各種食物的香味,聽到商賈的叫賣聲,市集旁商店林立,店裡有普魯士、奧斯曼帝國和印度的地毯;有法國和英國的家具、水晶吊燈和瓷器;有德國和瑞士的時鐘;還有來自西班牙和意大利的皮具⋯⋯你覺得,這裡似乎永遠都是這般的熱鬧,永遠也不會改變。
AJC Columbus Railroads/1918年的明信片/來源WOSU
然而二戰後(1939-1945)隨著汽車的普及、農產品價格的下跌和製造業的疲軟,North Market開始式微。1947年的一場大火,讓其只能搬到 Quonset 的一間小屋,勉強維持運作。再後來,我們都知道的,科技的日益月新、輕軌電車的消失、人口結構的調整、消費習慣的改變,讓North Market成了唯一存活下來的公共市集。
1988 年,非營利組織北方市場發展局成立(North Market Development Authority),經過7年的奔走,North Market終於在1995年11月以新的面貌重新開放。
下方是市集,上方則是寬闊開敞的用餐及休憩空間/作者拍攝
異國料理是North Market的一大賣點,這間拉麵店還沒開業就已經大排長龍了/作者拍攝
三年後再訪North Market,心情已經大為不同,一方面是沒有了初來乍到的焦慮,二方面是終於有了消費的餘裕,於是,看著各式各樣的獨立攤販,無論是生鮮蔬果、節日鮮花、各類酒醋、各式貝果、直送海鮮⋯⋯畫面都很鮮豔,色彩也都很誘人,再聽著周邊人群的交談,吵雜而愉悅,每個人都是開心的,表情都是享受的。我好像,突然可以明白多年前,當地人下了電車之後所感受到的那股繁榮與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