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清晨，一輛09年HUMMER在台十一線上疾馳。
擋風玻璃前放著一束玫瑰，紅白塑膠袋裝著，不是牛皮紙和卡片。
白日無風，也無人。海浪被峭壁拒絕的聲音，萬千年來，悲傷都成為平靜。這是一場情人節的分手旅行。回到故事開始的地方，帶著傷口，各自回家。
「You only need the light when it's burning low, only miss the sun when it starts to snow……」Passenger的Let her go，是他們認識第一天，和一把吉他一起唱過的歌。
「現在來不及說後悔了。」
「我知道。」
*
到磯崎海邊時已經八點多了，該是陽光最烈的時候。從早餐店帶了一份玉米蛋餅，一份法式吐司，兩碗鍋燒意麵兩杯紅茶，就在車子後斗擺開陣勢。
但二月還是過分溫柔。
相識十年，相愛十年。縱然生命偶有波折，他們不必多說一句，最後總能走到一起。
咀嚼的聲音，交換魚板和蝦子的默契。
這是最後一次走在一起。
「想下水嗎？」
「好冷。」
「那走吧。」
可是他們都沒有走，只是讓溫溫的太陽，在臉上留下代替眼淚的痕跡。
「Only know you've been high when you're feeling low, only hate the road when you're missing home……」
「我會用下一個十年想念你。」
「我知道。」
*
副駕的人一瓣一瓣撕下玫瑰，從窗戶丟出去。
開車的人瞄一眼徒勞的莖，輕輕皺了眉頭。
副駕的人把莖也丟出去。
停在一個加油站，他們順便起身走走。
買了悟饕，和兩杯洛神QQ。經過小小的花店，開車的人又買了一束玫瑰。
太大的車在市區還是有點彆扭，繞了一下才找到今晚投宿的旅館。
年紀與財力影響視野，旅館門前的路沒有記憶中寬闊了。
「Same old empty feeling in your heart, Cause love comes slow, and it goes so fast……」
「很想說我會永遠等你，但你知道我不可能騙你。」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
他們在蒸騰的浴室，把玫瑰花瓣揉碎，浴缸裡為彼此抹上純白的泥膜。
額頭，眉骨，鼻樑；太陽穴，顴骨，臉頰。
指尖滑過五官起伏，才發現若是閉上眼睛，竟想像不出這張臉。
「你知道我會懷念這個的。」
窗戶看出去，太平洋上那座島會是蘭嶼嗎？不對，頂多也只是綠島。
上一次他們也討論過這個問題，這麼多年過去，仍是未解之謎。
「Staring at the ceiling in the dark, Same old empty feeling in your heart……」
把浴缸的水放掉，排水孔被爛掉的花瓣堵住了。
「如果我之後過得很好，你會傷心嗎？」
捧水洗臉，皮膚如玫瑰花瓣滑潤。
「情人節快樂。」嘴角是微笑，眼淚在眼角。
And you let her g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