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起

更新於 2023/04/13閱讀時間約 24 分鐘

老頭搖搖擺擺抱着菜刀走在前方,殷禛跟在後面眉頭微蹙,低聲問道:「希兒,你的劍呢?」
「袖中,提着有點累。」我隨便扯了個謊。
殷禛靜靜看了一眼我,隨後跟上了老頭。
那一眼包含的內容太多了,一瞬過後,我什麼都沒抓住。
看似平靜的天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暗流湧動。
但是我看不透,我也不想看透。
那個老頭說我癡傻,我雖不喜,但是確實也不無道理。
幼時,我記事起,對於孃親爹爹只記得他們愛把我抱起來放在腿上,蹭我的臉頰。
「我們女兒,這一輩子都要像人間的糖稀一樣甜甜蜜蜜,自在悠閒,不如就起名叫唐希。」
那時我還不太會講話,剛剛學會喊孃親,孃親就不見了。
我一個人在院子裏呆呆地站着。
我邁着小短腿,走遍了整個府邸,沒有見到一個人,直到晚上,我累得躺在地上。
我還沒有學會辟穀,一天未進食,又顛簸跑動,最後已經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這個時候殷禛帶着踏雪出現了,他身上有好聞的檀香味,衣服也整潔乾淨,長得更是面如冠玉,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溫柔的氣質。
他拿了一個蜜餞送到我脣邊,我惡狼般咬住了他的手指,拼命地舔舐。
很快蜜餞就被我吞喫入腹,但是我還戀戀不捨地舔着他手指上剩餘的甜意。
「小傢伙,倒是頑強,和我走嗎?」
我緊繃的神經在他柔得像水一樣的嗓音中潰不成軍。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就這樣我被殷禛帶回了寢宮。
殷禛教我如何辟穀,如何修習法術,如何察言觀色,教我如何調兵遣將,如何殺人於無形……
他請了最好的舞娘教踏雪跳舞,教她吟弄詩詞,教她風花雪月。
而我,什麼都不懂,每天面對的只有無休止的修煉,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殷禛從不對我有半點心軟。
兩百歲那年,我的生辰,我以爲我會和踏雪一樣收到他親手縫製的衣裙,再不濟也至少會得到他的一個擁抱。
可是他遞給我一把劍,告訴我,劍在人在。
那時我根本提不動這重達千斤,削鐵如泥的玄鐵劍,還被它劃傷了手臂,劃出一條大口子,鮮血如注。
我隨便扯了個破布抱住了傷口,反倒是踏雪被嚇得面色慘白,哭着去找殷禛,說唐希快死了。
但是殷禛也只是輕輕掃了一眼,溫柔地告訴我,明天要接着練。
我偶爾也想過和踏雪一樣,可以手指蹭破點皮,就吵着鬧着要殷禛抱。
可是,我不敢,我的傲氣也不允許我這麼做。
更何況,是殷禛給先天帝進言,我全家才被流放蠻荒。
我是將門之女,一出生就有着比別人高出許多的修習天賦,也許殺戮就是我的命運。
爹爹,孃親,女兒快要撐過去了。
再有兩百年,我們就能團聚了。
「什麼!」殷祀猛地拍了下桌子,小葡萄不小心把葡萄汁擠到了殷祀衣襬上。
「蠢……」殷祀「貨」字到了舌尖卻又咽回去了,「別擦了,去給我拿套新的。」
小葡萄收回手帕,朝我福了福身,我微微一笑,她臉紅地退了出去。
怎麼感覺小葡萄和殷祀之間的氛圍這麼奇怪,換成平日,殷祀不應該早就把弄髒他衣服的仙子給遣散了嗎?
而且殷祀的寢殿我都去不得,他怎麼會讓一個小仙子去來去自如。
除非……
「小糖人,你怎麼這副模樣!笑什麼。」
殷祀臉色也有些漲紅。
我大概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什麼了。
「沒笑什麼,祝賀。」
殷祀偏過頭,眼裏的笑意快要溢出來了。
「咳咳,言歸正傳。小糖人,你今天遇到的老頭多半是我叔父。」
殷祀提起他這個叔父時,眉頭快皺成小山了,看來兩人關係不好。
殷祀慢慢轉着手裏的玉珠,「他曾愛慕過東荒公主,也就是那人的生母。」
綺夫人?我雖沒見過這位傳說中一舞驚人的夫人,但是想必她是看不上老頭那副做派的。
「我看殷禛對他極爲尊敬,可是我沒在天庭見過他,他平日任什麼職?」
殷祀站起來在院中踱步,我跟了上去。
殷祀院子極美,滿園盛開着永不衰敗的白花。
「他呀,他是個武癡,看誰都覺得爛泥扶不上牆。東荒公主死後他就留在了東荒,沒見他任過什麼職,現在大概是負責上仙們歷劫期間的記錄。」
我摘了一朵白花,樹上又長了一朵新的。
歷劫……
「殷祀,你歷過天劫嗎?」
殷祀白了我一眼:「廢話,看不起誰呢。我五百歲那年就歷了劫,還以爲能歷個情劫,結果是雷劫,我這條命差點就撂那了。」
殷祀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小葡萄大概也快歷劫了,不過她術法弱,應該不會太難。嗐,這天劫呀,就是仙術越強,它越兇險,專門用來噁心人的。」
「哦。」
殷祀五百歲就歷劫,可是我都近八百歲了,爲什麼從來沒有經歷過天劫。
夜裏,我還在軍營伏案,門自己打開了。
我怒氣衝衝地把令牌扔在了來人的身上:「是誰不守軍令!自己去領罰……」
看清來人後,我噤了聲。
殷禛彎腰把令牌撿起來,走過來插到了盒中。
「希兒,你想怎麼罰我?」殷禛多情的桃花眼滿含笑意。
我低下頭:「下人沒有傳報,卑職不知是天帝,失態了。等下,我會狠狠責罰他們。」
殷禛揹着手,坐到了我身旁:「無妨,是我讓他們不要出聲。」
我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殷禛隨便翻閱了一下我桌上的摺子,然後輕輕揮手,大門驟然合上,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
「希兒,今日,你受委屈了。」
「卑職不敢。」
殷禛拍了拍他身旁的座位:「希兒,我待不了太久,陪我坐一會吧。」
「卑職……」
「這是命令。」
「是。」
我在殷禛旁邊落座,眼睛盯着桌上沒看完的摺子。
「希兒,能不能再喊我一聲哥哥。」
殷禛一隻手撐在椅子上,偏過身看我,溫柔的眸子滿是疲憊。
我的心狠狠一抽。
「卑職不敢。」
我不敢看殷禛的眼睛,我怕我一看,就會心軟。
「希兒,無數雙眼睛盯着我。」
殷禛嘆了口氣,平日永遠板正的腰此刻也微微屈着。
我看得心頭髮酸。
「希兒,很多事情,我不想的,我沒辦法。」殷禛抓住了我的手,輕輕握着,「向下看,人間有無數雙眼睛,虔誠地等待着,向上看,天界的諸神們,也在關注着我的一舉一動。」
「希兒,複雜的事情我去做,你只要明白一件事,哥哥不會害你,永遠不會。」
殷禛鬆開了我的手站起來,解除了對門的封印,門外的風聲傳進來,淒涼得讓人想打哆嗦。
「哥哥。」
我低低地喚了一聲,殷禛回過頭,一步並兩步走到我面前。
他似是真的歡喜,眼睛彎得像月牙。
「希兒,生辰吉樂。」
我動了動嘴脣,最終還是嚥下去了後面的話。
殷禛,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我看着白色的背影消失在軍營外,沒有問出口的話在腹中翻湧,最終全部沉澱成苦澀。
我時常覺得自己足夠清醒。
我清楚地知道殷禛愛的是餘嬈。
就算他真的是還有別的心思可以餘出來,那他在乎的也應該是踏雪,他千嬌百寵的天界第一美人。
而我,對於殷禛來說就是一把殺人的劍,他拿爹爹和孃親威脅我,讓我來幫他平定天下。
賭約一結束,我便辭了將軍的職位,和爹爹孃親隱居,而他則繼續做他的高高在上的天帝。
我和他的關係,大抵就是如此了。
可是,殷禛,你爲什麼,爲什麼不肯放過我。
我害怕每一次和殷禛的對峙,害怕聰慧如他,會看出我不小心傾露出的依戀。
我不想和踏雪一樣,被他牽動着所有的情緒,最後變得失去自我,徹徹底底淪爲他的囚徒。
我努力攥着拳頭,血滴從指縫間流出。
唐希,他不愛你。
你記住,他不愛你。
別沉淪!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宮殿門口,未來得及施法,門便自己開了。
朝華頭上頂着劍出現在我面前,他的眸子極亮,像是黑暗中的兩盞熒燈。
一身火一樣的紅衣更是襯得膚白似雪,眉目如畫,眼角的淚痣忽明忽滅,像是活物一般。
我冰冷僵硬的心緒似乎一下子被融化了不少。
「姐姐,生辰吉樂。」
怎麼連朝華都記得我的生辰。
我勉強扯了個笑臉,然後把朝華頭上的劍取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玄鐵劍給我的感覺和之前不太一樣。
劍亦有靈,玄鐵劍身上原本的弒殺氣息似乎淡了不少。
「朝華,你如何知道今日是我生辰?我自己都忘了。」
如果不是殷禛,我可能已經把這件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我抬腳進門,朝華跟在我後面輕輕合上了門。
這個小小的舉動讓我心裏升騰起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天界之大,原來真的有一扇門是爲我而留的。
「姐姐,今日有個打扮得像孔雀一樣的男的來給你送了味香料放在門口,我才知道今日是你生辰。」
我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你說的是殷祀?」
孔雀……倒真是貼切。
我忍住笑意,拍了拍朝華的肩膀:「以後不要在外面說這種話,議論上神是觸犯天條的。」
朝華無所謂地笑了笑,嫣紅的脣瓣微微勾起:「我一條賤命,死不足惜。」
這個小孩,真是……時而狂妄,時而自輕,不論什麼樣都能輕鬆牽動我的情緒。
也真是奇怪,我明明平時也不是一個愛情緒外露的人,卻總是在面對這個孩子時控制不住。
我拿劍柄在朝華手臂上拍了一下:「人命沒有貴賤,每個人都配好好活着,再說這種話,你就再頂一天劍!香料呢?」
我隨朝華進了偏殿,朝華把一個精緻的盒子往桌上隨意一扔,淡淡的香味籠罩了整個房間。
我打開盒子看了看,香味悠遠綿長,和殷祀平日身上的香有幾分相似,只是多了幾分清冽的甜。
盒身上有一層咒法,我解開後是一行字。
「老子有人陪,你沒有!小糖人,用哥哥的香,尋個如意郎君,帶回來給哥哥玩玩。」
姓殷的人都有當別人哥哥的癖好嗎?
我還沒仔細審量,盒子就被朝華奪了過去。
我伸手去搶,朝華直接把盒子放在了懷裏。
「給我!」
朝華的眼睛清澈又深邃,此時帶了點意味不明的委屈,讓人不禁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姐姐,他是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如果殷祀是我的心上人反而好了,我大概也不用這麼痛苦了。
「不是,是我摯友。」我乾淨利落地回答。
「那姐姐的心上人是誰?」
「不關你事。」我向朝華伸出手,手掌攤開,纔看見見骨的血痕。
我立刻想把手縮回去,但是被朝華猛地抓住了手腕。
這孩子別的不行,反應倒是敏捷異常,力氣也大。
「姐姐,你在忍什麼?」朝華的指腹在我傷口處蹭過去,我身體不禁有些戰慄。
我一使勁把手抽出來,藏在了袖中,淡淡回道:「沒什麼,香料給我。」
朝華離近了些,巨大的陰影投在我身上。
這孩子長得真快,初見時只比我高一點,現在已經快高我半頭了,站在我面前竟然會讓我有一些壓迫感。
「姐姐貴爲將軍,也會有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嗎?」
朝華微微俯身盯着我,眼裏含笑,清亮的眼珠似乎能洞穿我所有不可告人的隱祕心思。
「自然。」我苦笑了一聲,心裏卻想到了另一件事。
「朝華,我殺了一隻妖精。
「他其實什麼都沒做,我甚至沒見他殺過一隻兔子,可我還是殺了他。」
我忍不住又把指尖掐進了傷口,血珠冒出來,紅得灼人眼。
「朝華,但其實我想要他活着。」
朝華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從牀邊的櫃子中取出兩個瓶子,一大一小。
我認出來其中那個小瓶是我之前扔給他的藥。
「姐姐,坐。」
朝華坐在我對面,牽過我的手微微抬起,在傷口處細細地撒上了藥粉。
我疼得指尖泛白,但是咬着牙沒出一聲,這種程度的疼比起戰場上的傷還是差太遠了,換成平日,這點小傷,我是從來不管的,等幾個時辰,自己就好個七七八八了。
「姐姐,知道疼,下次就別這樣了。」
「你教訓我?」
「不敢,我怕姐姐拔我舌頭。」
朝華嘴上說着不敢,藥粉撒得比誰都歡。
朝華認真地撒藥,我忍不住盯着他低垂的眉眼。
睫毛鴉羽一般遮住了眼睛,美得像畫。
我甚至覺得,就算是天界第一美人踏雪,可能也不及朝華的眉眼動人。
一個男子實在是不該好看成這樣。
「好了。」朝華抬起頭,正好和我的目光撞在一起。
我鄭重其事:「朝華,你長得不太安全。」
朝華笑了笑,打開了那個大瓶子,在茶碗裏倒了滿滿一碗。
「就當姐姐在誇我。姐姐,你說過要護我周全的,可要記得。」
朝華把茶碗推到我面前:「我之前從家裏偷帶的,不知道合不合姐姐胃口。」
茶碗中液體流動,酒香四溢。
我猶豫了。
「希兒,近日酬宴諸多,你不勝酒力,切記無論任何人勸都不要飲酒。」
那時殷禛剛剛成爲天帝,我還是個小小的將領,我和踏雪一月也見不到他一面。
「你怎知我不勝酒力?」
殷禛急着出門,匆忙地揉了揉我的頭髮,「你小時候喝醉了,偷偷跑到我房間撒酒瘋,都不記得了?」
我悄悄站遠了一點,沒有搭話,殷禛看了我一眼就匆匆出去了。
但是,從那以後我確實滴酒不沾。
「好喝嗎?」
我盯着杯中清亮的液體,想到宴會上踏雪喝完酒後皺巴巴的表情。
但是我手下的將領平日慶宴高談豪飲,推杯換盞看起來又似乎十分快活。
「凡間有句話叫一醉解千愁,姐姐試試。」
朝華兀自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我揮手使了個術法關上了門,神識探出去在偏殿周圍巡視了一圈,確保無人後,我才端起酒杯,確保裏面真的只是酒之後,我才湊到脣邊輕輕抿了一口。
我舔了舔嘴脣,沒嚐出來什麼味道。
朝華的笑聲吸引了我抬起頭看着他。
「姐姐,你怕我下毒?」
朝華笑得太兇,眼睛彎起來,「我說姐姐,你可真不像個仙子。」
「本來就不是,我是將軍。」
朝華挑了挑眉:「將軍就是這樣喝酒的?」
許是真的被朝華刺激到了,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辣,又苦又辣,還有點嗆。
我強裝鎮靜,催動靈力化解液體的灼燒感,可是靈力卻彷彿成了催化劑,我越是催動,灼熱感就越發強烈。
這個味道,我想起來了。
初到殷禛殿上,我想孃親想得睡不着。
但是那時我還小,話都說不明白,周圍又全部都是我不認識的人,我睡不着就一個人在狹小的房間轉悠,在角落裏看到了酒瓶。
我餓得厲害,也顧不上什麼君子不君子,小人不小人,直接打開猛灌了一口。
喝完後,我被辣得直流眼淚,但是好在腹中有了些東西,飢餓感不那麼難熬了。
我一個人蹲在地上哭,心裏想着,那個大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不想要我了,不然爲什麼把我帶回來之後就不管不問,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那麼漂亮的小仙子,是不是根本不需要我。
身體燥熱得很,心裏又充滿憂懼,我搖搖晃晃地跑出去循着記憶找到了大哥哥的房間。
大哥哥屋內點着燈,他站在窗前似乎在思考什麼。
看到我之後,大哥哥有些驚異。
後面的事,我記不清了,只記得我哭着鬧着要孃親,要喫飯。
大哥哥一直溫柔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臉紅,但是骨子裏的傲氣又不允許我認輸,我只能紅着臉和他對視,不肯讓一步。
「姐姐,怎麼這樣看我?」
我看到一隻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抓住了那隻手,輕輕揉着,冰冰涼涼的,就像是哥哥這個人一樣,我拽着手貼到了我臉上,緩解了一些燥熱感。
「姐姐,你這樣,我會做壞事的。」
「哥哥。」我輕輕呢喃着,盯着面前這張模糊的臉,「你想對我做什麼。」
「姐姐,你叫我什麼?」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想湊近一點,看清這張臉,可是腳下一軟,我徑直向下摔,被攬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姐姐,你酒量差成這樣,還敢喝酒?」
這個聲音逐漸和記憶中的聲音重合。
「小孩,酒量這麼差,還敢喝酒。」
我只覺得身體四肢不聽使喚,只想向下墜,若不是有手臂託着,我肯定已經躺下了。
我捧起眼前這張臉,笑了笑:「我有什麼不敢的,我什麼都敢。」
我仰起頭,摟着眼前人的脖子,覆上了他的脣瓣。
好軟,輕輕一碰就陷進去了。
軟軟糯糯的,就像是我最愛喫的點心。
心裏這麼想着,我忍不住張嘴在這塊美味的點心上咬了一口,裏面的流芯淌了出來,我急忙舔了一下。
這個點心像是放久了,居然有點淡淡的血腥味。
我最討厭血腥味。
我猛地推了一下眼前的人,然後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使勁擦着脣瓣。
「姐姐,原來你竟喜歡這個調調,爲什麼不早告訴我?」
一團火紅的影子朝我走過來,攬住了我的腰,口中的熱氣噴灑在我額頭,還有點淡淡的香味。
「姐姐,今日是你生辰,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生辰……今日是我生辰。
我笑着捏了捏面前人的臉頰,涼涼的,滑滑的。
「我想要什麼都可以嗎?」我抓住眼前人的衣領,認真確認。
「嗯,什麼都可以,不管是什麼要求,我都會滿足姐姐。」男子的嗓音低啞勾人,我心裏的燥熱感慢慢變得平緩。
「那……」我朝男子笑了笑,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我想見我孃親。」
「今天是孃親帶我來到世間的日子,可是孃親都不知道我長什麼模樣,我想讓孃親看看,我長大了。」
我仰起頭,只覺得面前這張臉越來越模糊,最後變成了一張溫柔又不失英氣的模樣。
「孃親……」我喃喃喚着。
「姐姐,我不是……」
「孃親!」我又驚又喜,緊緊抱住了面前的美人。
「姐姐,你看清楚我不是你……」
「孃親,我好想你。」我把臉埋在「孃親」懷裏,使勁地嗅着,這是孃親的味道。
我死死地抱着,感覺手臂都開始發痛。
我聽到「孃親」嘆了口氣,然後手掌在我頭髮上輕輕釦着。
「孃親在,希兒想孃親了?」
我點點頭,趁着低頭的時候抹了抹眼淚。
然後抬頭笑着看「孃親」。
我不能在孃親面前流眼淚,我不能讓孃親覺得我過得不好。
意識越來越渙散,眼睛閉上總要好久才能睜開。
可是我捨不得,我捨不得孃親,一眼都捨不得。
後來一眨眼,我便躺在了牀上。
我緊緊攥着抓着孃親的手,但眼睛已經徹底睜不開了,只能聽到「孃親」的聲音。
「怎麼會有人把自己的生辰過得這般淒涼。
「看在你愛慕我的份上,我就不趁人之危了。
「睡覺怎麼還抱着劍?」
感覺到有人動玄鐵劍,僅存的意識讓我把劍又抱回了懷裏,夢囈般撒着嬌:「孃親,不要動它,危險。」
「這上面承載着我的煞氣,自然兇險,也不知道是哪個蠢貨,竟把劍交給你一個姑娘。」
「胡說,孃親身上纔沒有煞氣。」
說完這句話,我徹底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意識彷彿一直在下墜。
下墜……
剛剛恢復一絲神識,我立刻意識到我在一張陌生的牀上。
我猛地起身,腰間纏過來一隻手臂。
「姐姐,還難不難受?」
我把朝華往外一推,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桌上還擺着酒碗。
我昨晚喝酒了?昨晚……
我記得朝華和我搶香料,然後我喝了酒直接就睡了。
殷禛說得不錯,我確實不該碰酒。
朝華被我一推,整個人趔趄了好幾步。
「姐姐,你害羞了?喜歡人沒什麼好丟臉的。」
我被朝華沒頭沒腦的話逗樂了:「我喜歡誰?我竟不知。」
「我呀,姐姐既然愛慕我,爲什麼強忍不說。」
我有些疑惑,只聽見朝華的聲音越來越低:「可是姐姐終究還是沒忍住,昨晚還趁着醉酒咬我……」
後面的字饒是我耳力再好也沒聽清。
我仔細看了朝華許久,頭部沒有創傷痕跡,身上也沒有,只是脣瓣有些妖冶的紅。
既然無傷,怎麼會莫名其妙產生如此離譜的幻想。
算了,可能術法修煉出岔子了,改天讓殷祀給他看看吧。
我拿起玄鐵劍準備出門,走了一半又折回來給了朝華一塊令牌:「這是你爹爹生前的令牌,拿着它可以進軍營,你若無事,就來軍營磨練一下,省得弱不禁風,日後再遇上壞人。」
朝華眼角勾起來,聲音有些刻意的溫存:「姐姐這麼擔心我,還說不喜歡我。既然如此,那我可以隨時見到姐姐了?」
這孩子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不能,你見不到我。但我自會安排好人教你。」
朝華修長的手指摩挲着令牌,聲音帶着點撒嬌的意味:「姐姐,早點回來,我等你,等你回家。」
家,回家……
我沒回應,直接提劍走了出去,今天還有一件大事要做。
我生辰的第二天是我和殷禛一起去拜見玉竹上神的日子。
這是幾百年雷打不動的慣例。
玉竹上神曾經是先天帝的摯友,天界的戰神,也是殷禛和殷祀的師傅。
傳言他年輕時曾聯合各族一起絞殺妖神,身先士卒,浴血奮戰,打得天昏地暗,不可開交,一身神力幾乎全廢。
但我對這段傳聞一直存疑。
因爲玉竹上神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喜歡殺戮的人,而且惜命得很。
殷禛上位後他就歸還了全部兵權,一直處於半隱居的狀態,每天都在研究如何延年益壽,與天不老。
我推門走進去,殷禛已經到了。
我一進門,就被人往蒲團上拽。
玉竹拉着我的袖子,把我按在了殷禛旁邊。
「唐希你個沒良心的,你說你多久沒見過我了?怎麼一年來一次,你還姍姍來遲!該不該罰。」
我看着這個一萬多歲的昔日戰神語氣像個無理取鬧的孩童,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真想不明白,這般生性跳脫的人是怎麼教出殷禛這個溫柔又冷淡的性子。
「希兒,你用了薰香?」
殷禛的話音剛落,玉竹就激動地指着我:「對對對,小唐希,你今天衣衫不整還渾身香味,昨晚被哪個仙人絆住了呀!」
腦子裏忽然浮現出朝華的臉,我被自己嚇得咳嗽了兩聲。
「上神,你胡說什麼。」
玉竹上神越說越激動:「小唐希,你也到年齡了,不妨收幾個人在宮中,你平日四處行軍打仗這麼累,回宮就好好在溫柔鄉里……」
殷禛冷冷地打斷了他:「師傅,希兒還小。」
玉竹上神撇了撇嘴:「還小!在你眼裏,小唐希什麼時候都小,四百歲的時候小,六百歲的時候小,如今已經八百歲了,是個赫赫有名的大將軍了,還是小。」
我試圖轉移話題,指了指一旁龕中的泥塑:「上神,這個癩蛤蟆是你親自捏的嗎?」
話還沒說完,腦袋上就結結實實捱了一下。
玉竹上神搖着碧玉扇子,吹起兩側微白的鬢髮,「小唐希,給我瞪大眼睛看清楚,這是玄武!不是癩蛤蟆。」
玄武……不是那個傳說中最能活的神獸嗎?
與天同壽,寓意真好,這老頭想得可真美。
「對了,小唐希,我有個寶貝送與你,你先和殷禛玩,我去拿寶貝。」
玉竹上神連顛帶跑地去了後院。
我不禁笑出了聲。
「怎麼回事?」
殷禛柔和的眼睛盯着我,聲音卻略顯嚴肅。
「什麼?」我收起了笑意。
「昨晚去哪了?」
「你走後,我就回宮了。」
「薰香哪來的?」
我頓了頓,答道:「我自己的。」
我想側過身卻被殷禛雙手按住肩膀又生生掰了回來,正視着他。
「希兒,別騙我。」
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大概是意識到了失態,殷禛幾乎立刻解開了對我的桎梏。
「希兒,我不喜歡這個味道,以後不要用了,你若有喜歡的香料儘管和哥哥講。」
殷禛又恢復了平日溫柔多情的語氣,好像剛剛那一瞬間的狠厲是我看錯了。
玉竹上神一出來就意識到了我和殷禛之間冰冷的氛圍。
「怎麼了,我才離開一會,你們就吵架了?」
玉竹把沾滿泥土的古木箱撂下,嘖了兩聲:「殷禛,你怎麼惹到小唐希了?」
殷禛有些無奈:「我哪敢惹她,希兒現在長大了,脾氣大得很,已經數月沒給過我好臉色了。」
殷禛這話說得倒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
我憤憤和玉竹上神告狀:「那還不是因爲你的好徒弟之前指示人殺了我手下將士的遺孀!」
殷禛思索了一會,笑出了聲:「希兒,原來你這些時日都在氣這個,我都快忘了。她不該去找殷祀。」
「不只是這個,還有其他的!」我下意識接完話,忽然感覺自己幼稚得很。
我一介武夫,居然和天帝討論政事。
但是那個妖精的死,那個婦人的死,都壓在我心口,時常悶得我喘不過氣。
玉竹上神忙打開了那個像是從地裏挖出來的箱子,「小唐希不氣,我這裏有寶貝,猜一猜,猜對了有賞。」
「寶劍?」
我試探性開口,但其實內心已經默認了。
我二百歲生辰那年,這老頭便送了我一把劍,我身上那些褪不去的疤痕有一半是玄鐵劍所賜。
玉竹上神一愣,語氣竟有些傷感:「說起來,我們小唐希長這麼大,好像真的一次都沒收到過仙子該收的……」
玉竹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指着殷禛的鼻子好半晌:「你看看你,你怎麼養的小唐希。」
玉竹上神掩面匆匆離去,我好奇地湊到箱子跟前發現是一件紗裙。
流光溢彩,很是漂亮。
殷禛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旁邊,聲音很溫柔:「喜歡嗎?」
「不。」我回答得很乾脆。
漂亮的衣裳自然要貌美的仙子穿。
醜人穿漂亮的衣服只會醜得更加突出。
殷禛看了看窗外,然後把紗裙拿了出來:「我母妃生前縫製的,難得他還留着,很適合你。」
母妃……綺夫人。
這是殷禛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綺夫人。
「希兒,我很快就要走了,穿上給哥哥看看。」
殷禛把裙子遞給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只有在玉竹上神這裏,我和殷禛可以維持短暫的放鬆。
出了這個門,他是天帝,我是將軍。
見面也只能討論戰局了。
「不好看礙了你的眼可別怪我。」
「不會,在哥哥心裏,希兒最美。」
我疾步去了偏殿。
倘若剛剛慢了一步,殷禛就能看見我臉上的緋紅。
殷禛就是這樣說謊話不眨眼。
我若是信了,這些年的仗就真的白打了。
這是一件極其溫柔內斂的衣裙,耀眼但不奪目。
也許綺夫人也是一位雅正端方的女中君子。
我深吸一口氣,走了出來。
殷禛溫潤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常年穿輕甲,冷不丁換了個如紗似霧的衣裙,我甚至感覺自己就像沒穿衣服一般,哪哪都不對勁。
而且袖子太短,我手腕上方的傷疤猙獰地暴露在空氣中,駭人得很。
「不合適,我去換了。」
「等等。」殷禛走到我面前,輕輕牽起我的手,手指拂過疤痕,酥酥癢癢。
下一秒,我被一個檀香味的懷抱結結實實地攏住了。
「你做什麼?」
這一切都太快,我什麼都反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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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鏢局接了一個新任務,讓我去護送一個官家小姐回京。 因爲從小被當成男孩子養,所以我格外喜歡那些香香軟軟的小姑娘。 一路上,我可勁地逗她開心。 但小姐性子冷淡,不太搭理我。 只在我離開京城時問了我的名字。 三個月後,京城送來了一封賜婚書。 只是,誰能告訴我…… 香香軟軟的小姐怎麼變成了太子?? 1 離
    我是皇帝的妃子。 卻和他的女兒昭陽公主處成了好閨蜜。 我們同榻而眠,一起說別人壞話。 忽然有一天,她告訴我,她要造反當皇帝了。 我嚇得拐了她的暗衛,連夜跑路。 公主手提滴血屠刀,把我抓回了宮。 意味深長地將我的頭按在她平坦的胸口,悶聲笑: 「我的乖簌簌,昨天還說跟我天下第一好,今天怎麼丟下我,跑得
    將軍出征回來了,他還帶回一個懷孕的女子,女子牽着一個五歲模樣的小正太。 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將軍的孩子。 她牽着的小正太,是我的孩子。 衆人稱讚,我和將軍不愧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情比金堅,連媳婦都能共用一個。 我可去他媽的。 1. 我恨不得脫了褲子以證清白。 可我不能。 欺君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次日橙漫醒得晚,敲門聲響起,她以爲蘇欣來了,沒想到門口站着的是位老奶奶,旁邊還有個女孩。 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孩直接越過她跑向身後,卻又紅着臉頓住腳步:「哥,你怎麼不聯繫我?」 程熠剛洗漱完,頭髮還滴着水,嗓音沒什麼變化:「忙。」視線輕飄飄地落到門口,喊了聲奶奶。 橙漫終於回神,跟着他一起喊「奶奶」
    晚上住男友家,我胃疼到冒汗,讓他幫我帶盒藥回來。 卻等來他妹的消息: 「我哥說你最會裝了,所以就帶我出去喫宵夜了。」 1 段楓將兩盒胃藥砸在我身上。 我縮在被子裏,捂着肚子,腦門上汗津津的。 屋子裏燈光暗沉,藥盒滾在牀單上,貼着我臉頰。 他冷笑一聲。 「疼成這樣?」 「你身子他媽是水做的啊?經不起
    我喫了整整三年的避子藥。天子駕崩時,卻說放不下我,要我陪葬。 可我想活着,便只得拭乾眼角涼薄的淚,去求一旁的首輔沈約,求他給我們母子一條活路。 沈約輕笑了一聲,輕佻的目光落在我的脣間。 「那昏君可以搶別人的女人,臣不介意效仿……」 1 我叫傅柔,曾是傅府不受重視的庶女,如今風水輪流轉,做了天子的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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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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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徵的就是你 🫵 超ㄅㄧㄤˋ 獎品搭配超瞎趴的四大主題,等你踹共啦!還有機會獲得經典的「偉士牌樂高」喔!馬上來參加本次的活動吧!
    寫自己,好像很自戀,因為我也是個平凡的人。但作為第一篇內容,寫一下自己好像也不為過吧。 學生是寫最多字的時候,但所謂閱歷被縮限在學生身分。 成年步入工作,則是開始感悟成長的痛和快樂的時候,卻沒什麼時間把這些感受完整紀錄。 就此打算開始動筆當作練習,練習整理自己的心情、生活。 回想起來已很久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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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文章討論了從找不到工作到成為自由工作者和內容行銷公司老闆的職涯歷程。 文章內容包括自由工作者的挑戰、穩定現金流的方法、開發客戶的有效途徑,以及接案的利與弊。歡迎訂閱、追蹤專題、打賞或留言分享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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