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

更新於 2023/04/20閱讀時間約 30 分鐘

晚上,我跟幾個朋友在酒店玩狼人殺。
正興起,門被踹開了。
我看向門口的男人,「哥們,你長得有點像我前夫啊。」
他冷笑,「有沒有可能,你還沒離婚?」
1
結婚三個月。
我跟姜延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還能認出他,都得感謝我驚人的記憶力。
聽到他說的話,我冷哼,「沒離婚還不簡單,明天有空去趟民政局唄。」
「不好意思,沒空。」
姜延走進來,「明天要辦個案。」
「什麼案?」
「殺妻碎屍案。」
邊說邊搖頭,「178刀,刀刀是要害。」
我還沒說話,陪我玩的男生嚇壞了,「那不都成肉醬了麼,多大仇啊這是。」
「可不是麼。」姜延嘆了口氣,「所以說啊,揹着老公在外頭跟野男人私會,沒個好下場。」
話音落下,我感覺整個房間空氣都變稀薄了。
幾個男生默默起身,「突然想到明天還有點事兒,星姐,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一溜煙全沒影了。
我不高興,「你把人都嚇跑了,誰陪我玩狼人殺。」
「不就天黑請閉眼。」姜延嗤笑,「我也會。」
這倒是新鮮了。
堂堂刑偵隊長還會玩這遊戲?
我正要詢問,就見姜延鬆了鬆領帶,「狼人要變身啦,快跑啊。」
有病?
是這麼玩兒的麼!?
隔天我起來,房間裏已經沒人了。
我給姜延發了個微信,「玩完就跑?」
等了好久都沒回我。
沒勁。
剛把手機放回去,電話就來了。
是我經紀人孫琦。
「大小姐,你又上熱搜了知道麼!」
點開一看。
徐星頻私會男明星
徐星頻一夜未歸
相關詞條,已經被頂到了「沸」的位置。
「這不是挺好麼,不用花錢都能紅。」
我漫不經心往下滑,突然看見:X市殺妻案嫌疑犯已落網。
我想到昨晚上姜延說的話。
我去。
原來是真的啊……
點開抓捕視頻,我看了兩遍都沒找到想看的男人。
耳機裏是孫琦的怒吼,「跟你說話你聽見了沒?」
我這纔回神,「你說什麼?」
她呼了口氣,「給你接了部新片,導演找了邢偵隊的做技術顧問,今天去見個面,問你有沒有空。」
「空空空!」
我整個人彈起來,「在哪兒幾點怎麼出發?」
孫琦默了兩秒。
給我甩了個地址。
「這事兒你倒積極了。」
見狗男人,我一向積極。
2
考慮到雙方職業的特殊性,我跟姜延目前正在隱婚。
沒公開、沒辦酒,就扯了個證。
這還是我頭一遭來他上班的地方。
我特意挑了條素雅的裙子,畫了個精緻的妝,不想給他丟人。
到了大廳,一羣男孩子互相推搡着走過來,紅着臉跟我要簽名。
「我從小就喜歡你,不是,我是說你演的劇我都看過。」
「徐老師,你本人真好看,比熒幕上還好看。」
一個個小嘴兒甜的。
比姜延那種半天憋不出來一句好屁的強多了。
我剛準備坐下,就被旁邊辦公室的聲音嚇了一跳。
「陪着一羣小明星演戲,我哪兒有這閒工夫。愛誰去誰去,我不幹。」
大廳一側的辦公室門開了。
裏面傳來老局長的怒吼,「姜延,這是命令,不是徵求你意見。」
下一秒,我直接和走出來的姜延來了個四目相對。
他先是一愣,隨即又瞥了眼圍在我周圍的漢子們,挑了挑眉。
我心臟驀地一緊。
下意識挺直了腰板。
老局長跟着走出來,姜延朝我昂了昂下巴,「這就是那個小明星?」
就跟不認識我似的,視線從上到下掃了我一遍。
「跟個小白兔似的,一捏腰就斷。真讓這樣的丫頭當警察,你覺得能抓住幾個匪徒?」
他說完,我就聽到了一聲低笑。
是個穿着制服的女警。
右手以拳抵脣,站在人羣裏看熱鬧。
長得不賴,只是看向姜延的眼神崇拜中帶着幾分火熱。
就差把「我喜歡你」寫在腦門上了。
我也來火了。
「姜隊長您這話說得,怎麼就跟你試過似的?」
嘴角不走心地彎了彎,「要不,您過來親自捏捏?」
有臉皮薄的小夥子,當場就臉紅了。
我注意到那個女警神色一變,臉上帶着明顯的慍色。
這就生氣了?
可真不禁逗。
最後還是老局長拍板,「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明天你就跟張導去劇組,爲期半個月也算是給你放個假,散了都散了!」
姜延點了根菸叼在嘴裏,終是沒再反對。
他也沒動。
等到周圍人走得差不多了。
我纔看見他動了動嘴。
說了句,「回去試試。」
3
這部劇,坦白講我還挺期待的。
凡是跟姜延沾邊的一切,我都想嘗試。
晚上我收拾行李,姜延站我旁邊,「你不適合這部劇。」
「姜隊長你到底什麼意思,真覺得我不配演你們人民警察?」
我把手裏的衣服往地上使勁兒一扔,「行啊,那我現在就推了,接一百部別人牽手、親嘴兒的偶像劇,你滿意了吧?」
「急了?」
姜延輕笑,伸手拽了我的手腕。
稍稍用力,我整個人就撞進了他懷裏。
不等我反應,上半身衣服就被撩了起來。
腰間白嫩的皮膚有兩道紅痕,是昨天晚上新添的。
「刑偵劇動作戲多,你這細皮嫩肉的,被人欺負了可怎麼辦。」
我使勁兒拍下他的手,「除了你,沒人欺負我。」
姜延挑眉,「那你說說,我怎麼欺負你了?」
現在我不想跟姜延鬥嘴皮子。
看着他,「警察是你的工作,演員是我的工作,我和你同樣熱愛,即便是喫苦受傷我都願意。而且我看了這個本子,寫得挺好的。我覺得你們這行,應該被更多的人知道。」
語畢,姜延突然笑了。
「成,我老婆有決心,我這個做家屬的也不能拖你後腿。」
說着起身直接把我扛在肩膀,我嚇了一跳,「你幹嘛?」
「教你幾個動作,讓你臨時抱佛腳。」
誰們家佛腳在牀上抱。
「行李,行李我還沒收拾完呢!」
姜延壓根沒搭理我,伸腳就把臥室門踢上了。
原本我想晚上再爬起來收拾東西,結果累得一覺到了天亮。
不得不承認,男女在體力方面確實存在懸殊。
火急火燎起牀,跑出去就看見門口放着兩個行李箱。
打開一看,我的衣服物品被擺放得整整齊齊。
「你幫我收拾的?」
我踹了踹躺牀上還沒起牀的男人。
「狗收拾的。」
頭一回聽見有人這麼罵自己。
我心裏感動,嘴上仍舊得便宜賣乖,「你怎麼知道我要帶什麼,萬一帶錯東西了怎麼辦。」
「放錯了你就光屁股唄。」
「行啊,我正愁好身材沒人看呢。」
姜延低笑,聲音沙啞性感。
我親了親男人的嘴角,「孫琦到樓下了,我先走了,劇組等你。」
「嗯。」
早上化妝,孫琦在我耳邊叮囑。
「姜隊長今天來,這個人我聽說在全省都是排得上號的刑偵專家,受過很多嘉獎,但脾氣也是出了名的臭。這種人跟咱是兩個世界的,除了專業指導,你沒事兒沒往跟前湊。」
開始我沒說話,聽到這我忍不住了。
「什麼叫兩個世界的,沒準兒人家就喜歡我這一款呢。」
孫琦就跟聽到了什麼笑話,「你可別鬧,他不可能喜歡你。」
我不服,「爲什麼?」
說着,門口有人進來。
孫琦朝外頭努了努嘴,「瞧見了沒?人家錚錚鐵漢,那肯定喜歡颯爽巾幗啊,你這朵小白蓮別琢磨了。」
我一抬眼,先看見了身姿挺拔的姜延。
然後視線就落到了在他後頭跟着的女人身上。
穿了件連衣裙,利落的短髮別至耳後,長得十分眼熟。
這不那天笑話我的小女警麼。
姜延透過玻璃,對上了我的視線。
吊兒郎當地挑了挑眉。
我冷哼一聲,直接把窗簾拉上了。
呸,狗男人。
4
這次導演請姜延過來,其實是爲了提升劇本質量,增強涉及案件的邏輯性和嚴謹性。
跟我直接關聯不大。
開拍前,武術指導武磊在我對面做示範動作。
姜延坐在導演旁邊,膝蓋上還放了個劇本,翻都沒翻開。
女警方娜站在他身後,彎腰也不知道跟他說着什麼。
「是不是動作太難了?」
見我半天沒反應,武磊又問了我一句。
我慌忙道歉,趕緊重複了一遍他的動作。
有點沒自信,「武指導,是不是做得有點不對勁?」
武磊視線聚在我身上某個地方,聽到我的問話不自然地避開視線。
「沒有沒有,挺好看的,咱們繼續下一個動作。」
我低頭,才發現衣服因爲我的動作往上蹭了蹭。
露出了一小截腰線。
往下拽了拽,就聽到了一聲嗤笑。
尋聲瞧過去,姜延叼着煙往這邊看,眼尾的嘲諷還沒落下。
武磊皺眉,「姜隊長似乎有什麼意見?」
「當然沒有。」抽了口煙,「不就是好看嘛,你們開心就好。」
武磊站直了身子,「你把話說清楚。」
「花拳繡腿,你見過哪個警察這麼出拳。雖說是拍戲,但至少也別把觀衆當傻子。要是『好看』就是你們這部劇的製作水平,那就乾脆別拍了。」
直白的評價讓我臉也有點掛不住。
武磊寬慰我,「你別聽他的,他又沒拍過戲。你第一次拍這種題材,做得不錯。」
我彎了彎嘴角沒回話。
姜延的話雖然難聽,但也不無道理。
如果拍戲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憑什麼讓觀衆相信這是真的。
工作結束,我把自己關在練習室,一遍遍重複動作。
孫琦喊我了幾次,我都沒走。
也不知到了幾點,門又開了。
居然是姜延。
我沒搭理他。
他走過來,一言不發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一愣,這個動作有點熟。
隨即意識到是劇中反派的動作。
他這是想給我當陪練?
我們倆誰也沒出聲,就這麼你一拳我一腳練了起來。
姜延顯然比武磊專業得多,帶了幾遍我就覺得順手起來。
人也有自信了。
「姜隊長,覺得這回我怎麼樣?」
「有進步。」
「能得到姜隊長誇獎,可真不容易。」
「但也都是花架子,拍戲用的。」姜延湊近我,「要不要姜隊長教你一招實用的?」
我直覺他憋不出來什麼好話,但又忍不住好奇。
「什麼?」
姜延勾了勾手,「誰敢招惹你,你就踢誰命根子,一招制敵。」
說得這是什麼話。
「你現在就招惹我了!」
我抬腳就要踹他。
姜延飛速抓住我腳腕,「自家老公,不需要玩這種野招。回去換個方法,我再教你怎麼收拾老公。」
用不着!
正鬧着,突然門開了。
方娜站在門口,看着我們臉上寫滿了詫異。
我順勢靠在姜延的胸膛上,矯揉造作地說道,「姜隊,我頭暈,您能送我回房間麼?」
姜延顯然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也沒推開我。
經過方娜的時候,我還特意裝出喫驚的表情,「方警官,你什麼時候來的?」
方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姜延,最後說了兩個字:「矯情!」
「你們這小女警脾氣可不太好啊,這怎麼還罵人呢。」
見她走了,我立馬推開姜延。
姜延笑了,「用過就丟?」
我還沒找他算賬呢,「勞煩姜隊長解釋一下,這位被你帶來的小祕書是怎麼回事?」
「我跟上面申請調過來替我的。」
我皺眉,「這什麼意思?」
「之前跟你提過的殺妻碎屍案審理過程中出了點問題,這開始就是我接手的,我撂下兄弟天天在這兒待着算怎麼回事。明天我就回去了,今天過來就是爲了看看你。」
撂下兄弟不行,撂下老婆就可以。
再說了,兇手不是都抓到了,還能有什麼問題,都是藉口。
我臉立刻垮下來,扭頭就想走。
他追過來,伸手想牽我的手。
被我使勁兒甩開。
姜延又攬上我的肩,見我還想掙扎他低聲警告,「乖乖就範,再跑我可對你不客氣了。」
我正要反擊,突然聽到一聲怒斥,「你放開她!」
我被嚇了一跳,尋聲看去,就見到孫琦手裏拎着啤酒燒烤,站在路燈之下猶如月光女神。
飛速跑過來推開姜延,「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姜延的臉瞬間就黑了。
我順勢躲到孫琦身後,「還好你趕過來了,不然我就……」
說着我誇張地吸了吸鼻子。
然後……姜延的臉肉眼可見地,更黑了。
5
隔天一大早姜延就走了。
除了給我添堵的方娜,啥也沒留下。
白天在劇組拍戲,突然聽見有人喊我,「星姐?」
回頭一看,男孩有點面熟。
這不是那天玩狼人殺,被姜延嚇到的小模特麼。
「你怎麼在這兒?」
「過來客串個配角。」
許熤年紀不大,長相屬於比較乖巧的類型,笑起來還有顆虎牙。
之前我的確聽說他們公司今年正在力捧這孩子,估計讓他來劇組也是混個眼熟。
許熤朝我咧嘴,「星姐,晚上我們攛了個狼人殺的局,你有時間跟我們一起?」
上次的事兒,讓我有點猶豫。
許熤遊說,「之前才玩就結束了,這次咱們爭取多玩兩輪。你要是累了,就提前回來休息。」
話說到這兒,我也不太好拒絕。
「那行吧,晚上我去找你。」
我琢磨到時候帶孫琦一起去,露個臉就回。
結果我剛說完,就看見方娜了。
看我的目光帶着鄙夷,經過我身邊還「哼」了一聲,撂下了句,「濫情。」
八成是誤會了。
果不其然,晚上我剛回房間,姜延就給我發了個信息。
「玩得挺開心?」
甭說,肯定方某人告狀了。
我先發制人,「你跟你們小女警聯繫挺密切啊。」
等了一會兒,那邊沒回我。
我又發了一條,「謝謝關心,玩得不錯,小勝兩局。」
又沒回我。
該不會真生氣了吧?
我打了個視頻過去,電話接通那邊霧氣濛濛的。
姜延還在浴室,視頻裏露出了半個身子。
我沒忍住吹了聲口哨,「我老公可真好看。」
姜延冷笑,「拍馬屁也沒用,等着捱揍吧。」
原本以爲這就是個小插曲。
結果沒想到隔了兩天,我深夜敲許熤房間門的照片就被曝光了。
於是十分光榮地,我又上榜了。
結果就是,全網傳我跟許熤在一起了。
許熤來找我道歉,「都怪我,早知道是這樣我肯定不會讓你來。」
我安慰他,「沒事,過陣子就好了。」
誰能想到,過了幾個小時,許熤果真好了。
他的公司發了條聲明,稱許熤從沒有答應過我的任何要求,開房、敲門都是我個人行爲,與許熤無關,後面還附上了律師函。
「好傢伙,原來是這姐倒貼啊。」
「這算不算潛規則?半夜敲新人門,喫相真難看。」
短短時間內,風向完全扭轉。
上萬條留言,全是罵我的。
我還「叭叭」安慰別人呢,小丑竟是我自己。
孫琦氣得差點把鼠標砸爛,「這就是自導自演的啊,怪不得非得讓咱們去狼人殺,顯然就是設好了局,等着咱往裏頭跳呢。千年的狐狸被這隻小雞仔算計了,還道歉,道你媽的歉。」
我苦笑,這一腳踩我踩得可真紮實。
在這個情況下,我再發什麼聲明都晚了,一波一波的黑料鋪天蓋地朝我襲來。
「這個事兒肯定沒那麼簡單,背後應該有推手。」
孫琦跟我說,「你先好好拍戲,別的都別想,交給我解決。」
孫琦走了之後,劇組就剩我自己了。
好幾次我想給姜延打電話,但都忍了下來。
又過了幾天,導演聯繫了我,提出更換主演。
「其實我是相信你人品的,但咱們屬於正劇,對演員自身形象要求比較高。你這個情況,實在是……」
「我理解,我服從劇組安排。」
眼淚一直忍到走出房間才掉下來。
突然伸過來一張面巾紙。
我一看,居然是方娜。
我接過面巾紙,「謝……」
話還沒說完,她就走了。
還有點冷酷。
晚上姜延給我打了個電話,我狀態不好怕他擔心就沒接,只是回了條「在拍戲」。
姜延大概信了,也沒再找我。
再也忍不住,蒙上被子我就開始哭。
昏昏沉沉的時候,我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誰啊?」
我甕聲甕氣,外頭的人沒搭理我,繼續敲。
被煩得不行,一把拉開大門,就看見了個熟悉的人影。
居然會是姜延。
他朝我揚了揚眉,「你男人過來給你出頭了。」
6
姜延來了之後,我整個人的情緒穩定了不少。
「原本以爲自己真能接近你的世界了,沒想到半路被人刷下來了。」
我嘆了口氣,「對不起啊,老公。」
「真想拍?」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也無所謂,只是沒能把這個角色詮釋好有些遺憾。」
我知道姜延其實幫不了我什麼,他只是個圈外人。
當初我們隱婚,就是不想讓我這些破爛事影響到他的生活。
我抱着姜延的腰,使勁兒蹭了蹭他的前胸,「你能來我其實特別高興,謝謝你。」
姜延伸手彈了下我的腦門,「傻子。」
隔天我收拾好了東西,姜延幫我拎着行李剛出酒店,迎面就跟導演碰上了。
後頭還站了個年輕的女演員。
「姜隊,您怎麼有空過來了?」
導演眼睛一亮,慌忙迎上去。
「我們劇組近期演員有調整,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新主演袁夢。」
袁夢往旁邊掖了掖碎髮,矯揉造作地說了句,「姜隊長好。」
看着年紀不大,好像是個新人。
我還沒走呢,新演員這就已經到劇組了。
要說裏頭沒點什麼內幕,我可不信。
姜延就跟沒聽見似的,把我行李放後備箱,然後我就瞧見方娜居然也拉着行李箱過來了。
「姜隊。」
姜延點頭,「上車吧。」
導演這回不淡定了,「姜隊,方警官怎麼也走?」
「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當初跟我們簽訂的指導合同,女主角是徐星頻吧。」
姜延這纔開口,「女主都換了,當然沒有繼續的必要。」
「誰不是都一樣,那個又不重要。再說,我可是跟你們領導說好了……」
姜延不耐煩打斷,「我們隊很忙的,沒時間陪你在這邊玩兒過家家。」
邁開長腿剛打算上車,想到什麼又說道,「對了,聽說前陣子方娜跟我說,你們劇組監控被人偷走拿去惡意剪輯了,在我們眼皮底下出事兒這不是打我們臉麼,視頻我們已經幫你們還原了。」
「順便,你那個樓層的監控壞了,方娜也順手修好了。這個監控倒是有幾分精彩,內容我回傳到局裏了,你感興趣可以親自過來看看。」
「當然,你最近沒時間也沒關係,反正過幾天我們也會邀請你的。」
導演臉色一變,「你是在威脅我?」
「當然不是。」姜延冷笑,「威脅你?你還真不夠資格。」
我完全懵了。
一直等車徹底開走,我才反應過來問姜延,「你揹着我幹了什麼?」
姜延還沒開口,方娜先回答了。
「這個導演以前有潛規則的黑歷史,師兄不放心派我留在劇組保護你。不然你真以爲我閒的沒事兒非得跟來?」
怪不得之前姜延反覆問了我好幾遍是不是要接這個劇。
我以爲他只是單純不相信我能扮演好這個角色,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
「那監控……」
「你那段監控我已經還原了,完整的視頻發給了你經紀人,後續怎麼運作是你們的問題。至於你們導演……」
方娜「嘖」了聲,「酒店裏頭做的那些個齷齪事兒,怕是得判個三兩年。」
我心裏湧出了感動,我拽了拽姜延的小指頭,「老公……」
「打住。」
方娜皺眉,「車上又不是隻有你們兩口子,少在這邊噁心人。」
7
完整的視頻被爆出來了。
我被評爲了全網最愛玩狼人殺的姐。
「這真是我喫過的最離譜的瓜,徐星頻該不會是狼人殺代言人吧。」
「許熤也是夠綠茶的,自己攛的局怎麼好意思發那樣的聲明啊,明顯就是想搞事情。」
輿論風向徹底扭轉,我還順勢小紅了一把。
不止如此,沒幾天就連導演也出事兒了。
聽說過換演員的,這還頭一遭聽說換導演的。
投資方找了新的導演,這次是業內一個有名的大牛。
無論是資歷還是人品,都在圈裏有着不俗的評價。
他們再次聯繫了我,原班人馬準備重新啓動項目。
孫琦知道這件事兒後,眼睛都笑沒了,「你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這就是。惡人自有天收,咱們這回可得好好感謝姜隊長和方警官。」
朝我擠眉弄眼,「這姜隊長,還是你真愛粉啊。」
廢話。
我老公,能不是真愛粉麼。
換了導演之後,整個劇組的進度瞬間快了不少。
我也徹底進入了拍戲狀態,每天不是在背劇本,就是跟着武磊練動作。
姜延偶爾會過來探探班。
但是組裏的人都不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還以爲他單純過來進行技術指導。
「剛纔有個動作你做得不對。」
休息空檔,武磊走過來糾正我的動作,雙手直接摸上了我的腰。
我渾身一個激靈,飛速閃開。
「你別這麼敏感,這種打戲有身體上的接觸很正常。」
武磊站在我身後跟我一起攥着道具,「看這兒,應該從這個下面揮過去……」
距離太近,我甚至能感受到武磊的鼻息噴灑在我的脖頸處。
還真是見鬼的正常。
我正要開口,突然從旁邊伸出了一隻手直接把手中的道具搶了過去,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站到了那個人的身後。
我眼睛一亮,「老……姜隊!」
姜延擋在我跟武磊中間,手中的道具往地上一丟。
武磊不高興了,「我們正在講戲,姜隊長這是幹嘛?」
「聽你講啊。」姜延輕哼一聲,「看來這位老師身手不錯,不如切磋兩下?」
語畢,兩個人當真動起手來。
動作引起不少人過來圍觀,但也沒人開口喊停。
倒不是別的。
姜延太帥了。
出手迅速,身姿敏捷,猶如一頭捕食的獵豹。
旁邊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機拍攝,還在旁邊感慨,「姜隊長這簡直就是小說男主本人吧,一招一式也太帥了。」
幾分鐘後,姜延收手。
武磊喘着粗氣,倒是沒受傷,但勝負顯而易見。
武磊可能覺得沒面子,瞪了姜延一眼轉身打算離開。
「等會兒。」姜延走過去,「以後,手腳規矩點。」
等到武磊徹底走了,我纔在旁邊哼唧,「姜隊長把我武術指導打跑了,我這動作跟誰學啊?」
姜延沒搭理我,從地上抄起剛纔的道具,貼在我身後將我半納進了他的懷裏。
站位和姿勢和剛纔武磊的一樣,但更加曖昧、更加親近。
他靠近我的右耳,「大明星,你覺得我可以嗎?」
「勉爲其難吧。」
話音落下,我就聽到細微的尖叫聲。
周圍的姑娘們手裏舉着手機,看着我倆眼睛裏都要飛出粉色的泡泡了。
臥槽。
我把圍觀羣衆忘了!
我下意識一把推開姜延。
姜延一時不察直接被我推到了地上。
四仰八叉的姜延。
呆若木雞的羣衆。
以及,突發神力的我。
面面相覷。
尷尬至極。
8
電視劇拍到後期,開始會進行一些宣傳。
工作人員每天都會選出一些花絮放到網上,提高熱度。
大概是負責宣發的妹子實在覺得這一段太過精彩。
於是當天的宣傳裏,居然直接發佈了姜延和武磊切磋的CUT,以及姜延和我「親密教學」的片段。
上面還配文:專業指導,高甜預警。
顏值當道一點也沒錯,原本我們那個官微,壓根沒幾個人關注。
誰成想這個視頻一發出來,就被很多網友轉發,居然爆了。
「這個哥哥好帥,也是演員嗎?」
「蹲個小哥哥的信息。」
結果很快有人扒出了姜延的身份,大家紛紛表示:「果真帥的都上交國家了。」
然而期間也夾雜了一些不太好的評論。
有的人覺得這種身份和我這種明星「廝混」在一起,過於輕浮;
還有的把姜延跟之前劇組發生的事兒聯繫在一起,開始陰謀論。
儘管很快視頻就被刪掉了,但依然沒能阻止網友的討論熱情。
我都要急哭了,「萬一我們的關係曝光怎麼辦?」
「怎麼,老子這麼上不了檯面?」
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奇怪。
我猛地看向姜延,「所以你同意公開?」
姜延皺眉,「當初不是你要求隱婚的麼。」
「那是因爲我覺得你不想公開啊……」
「你也說了,那是你覺得。」
我跟姜延是發小,兩家人早就認識。
是我追的他,也是我跟他求婚的。
當時我怎麼說來着?
「只要你願意跟我結婚,我可以接受不公開。」
然後姜延答應了。
「所以,你壓根就不介意。」
姜延笑了,「我老婆這麼好看,我有什麼可介意的。」
鼻子一點點變酸。
我看向姜延,「你怎麼這麼好。」
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我覺得自己喜歡了姜延這麼多年,在墳墓裏也住了這麼久,對他的愛卻從未消散。
商議之後,我們決定和我的公司坦誠。
孫琦在知道之後,站起身子跟我說,「我早就說吧,你跟姜隊長有夫妻相。從面相上我就看出來了,姜延肯定就喜歡你這款,怎麼着被我說中了吧!」
我:?
我怎麼記得,她當時說姜延肯定不喜歡我的了。
對我結婚這件事,最後我們一致決定冷處理。
既不公開,也不否認。
但也不再瞞着周邊的朋友,就像一對低調的夫妻那般正常相處。
幾個月後,全劇終於迎來了殺青。
那天姜延正好執行任務,沒能過來。
要離開的時候,許熤出現了。
他懷裏抱了一朵花,臉色有點蒼白。
「星姐,殺青快樂。」
孫琦眉毛一皺,「你怎麼還好意思來?」
「當時我真的不知道,是公司幫我發的通告,如果我早知道……」
他沒說完,停了兩秒才說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欠星姐一個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許熤直勾勾盯着我的視線,「對不起。」
我總覺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都過去了。」
我不想再跟他糾纏,接過花扭頭上了保姆車。
孫琦跟在後面,突然接了個電話,「你先等我一會兒。」
我點了點頭,把花放在旁邊,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突然有種眩暈感襲來。
車門關閉,我見車啓動了,提醒師傅,「還差一個人,孫琦還沒上來。」
師傅就像沒聽見一樣,車子猛地開了出去。
這時我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你是誰?」
駕駛位戴着帽子的司機扭頭朝我笑了笑,我陡然忘記了呼吸。
武磊。
「你要幹什麼,把車停下!」
武磊沒有理會我,油門一直踩到底。
我拿出手機想給姜延打電話,眩暈感卻越來越厲害。
武磊一個急轉彎,我跟着傾倒手機掉在了地上。
越來越暈,越來越暈……
我突然想到了許熤的那句「對不起」。
視線落到旁邊的花上。
終於明白。
許熤不是爲了那件事跟我道歉。
我到底,還是低估了人性的惡。
9
等我清醒的時候,我在一個破舊的出租屋。
裝修簡陋,裏面只擺放了一張行軍牀。
地上堆滿了喫完沒丟的泡麪,還有零散的菸頭。
而讓我驚訝地是,這個房間的牆壁上,掛滿了我的海報。
這是武磊的房間?
他把我綁起來到底要幹什麼。
手腳被人捆着,我四周逡巡了一圈,思考着自救的方法。
「別看了,我不會讓你跑出去的,大明星。」
武磊從屋裏走出來,穿着褲衩背心。
「你瘋了?」我做夢都沒想到劇組裏居然會有人這麼大膽子,「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是犯罪。」
「我當然知道。」
武磊點了根菸叼在嘴裏,「所以我也沒打算活着出去。」
我心一緊,看向他。
武磊靠近我,指尖在我的臉頰滑動,「從你入行開始我就喜歡你,追你的劇、當武術指導也是爲了你、賺的錢都用來買你代言的東西了,結果你卻背叛我,跟別的男人結婚。」
「你瘋了。」
他壓根就沒聽到我在說什麼,兀自說道,「曾經也有個女人像你一樣背叛我,跟別的男人結婚了。後來你猜怎麼樣?」
他狂笑,「我跟他老公聯手把她殺了,整整178刀。」
呼吸在這一刻停止了,之前姜延說審理過程有問題,居然是漏了一個人。
「你說巧不巧。」他看向我,嘴角帶着瘋狂地笑,「你那個老公,居然就是調查這個案子的警察。他可能做夢都沒想到,他的老婆就在我的手上。」
他的眼底已經跳動着瘋狂,在房間的周圍全都灑滿了汽油,手裏拿着一個打火機。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從這一刻開始,你就徹底是我一個人的了。」
說完他直接撲過來。
酒氣混雜着各種臭味撲面而來,我整個人噁心得快要吐了。
偏偏那朵花的迷藥勁兒還沒過,手腳又綁着,我整個人沒有一點力氣。
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瘋狂拍打。
「武磊,武磊你開門!」
是許熤!
我拼命尖叫,許熤不斷敲門,「你不是說就給她點顏色看看,你騙我。你再不開門,我就報警了。」
喊聲越來越大,武磊罵了句髒話把門打開,緊接着一個飛腿直接踢了過來。
武磊被踢了一個趔趄。
是姜延,姜延也來了!
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我大喊,「姜延,殺妻碎屍案的兇手就是他。」
武磊看向身後跟着的許熤冷笑,「你背叛我?」
「少他媽廢話,動我的人你真是活膩歪了。」
姜延壓根沒給武磊反應時間,兩個人再次交手。
許熤從後面繞過來給我鬆綁,手哆哆嗦嗦的眼底還帶着眼淚。
我被他扶着起身,此時武磊和姜延還糾纏在一起。
「老公。」
姜延分神看了我一眼,「你們先走。」
「我不。」
「快走!」
武磊笑了,「一個都他媽別想跑!」
說着,他從兜裏掏出打火機往地上一扔,所有的汽油瞬間就被引燃。
許熤拖着我往外跑,姜延被武磊死死抱住。
火急速蔓延,很快就要把他們吞噬,我攥了攥拳頭一把扯開許熤,調頭跑了回去。
姜延被我嚇到了,分神間被武磊踢倒在地上。
我屏住呼吸,氣沉丹田,想到當初姜延教我的那一招,抬腳朝着武磊的命根子狠狠踢了一腳。
武磊沒想到我會逃而復返,疼得倒在了地上。
姜延反應也很快,起身拉着我就跑。
大門已經被大火堵死。
他從底子上拿起一把椅子直接砸碎了窗臺的玻璃,下面已經有警察搭起了保護網。
「跳,敢嗎!」
此時我的腦海裏突然特別不合時宜地出現了那句經典的「YouJump,IJump」。
但是姜延根本沒給我回答的時間,拉着我的手直接帶我跳了下去。
掉落到網上的那一刻,我看到姜延飛速朝我爬過來,喊着我的名字。
但是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最後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當初姜延教我這一招致命的招數,可真管用啊……
10
刑偵劇開拍播的那天,我拿着IPad看自己的劇。
唉聲嘆氣。
「怎麼了?」
姜延見我眼淚汪汪,以爲我有哪裏不舒服,快步走過來。
我指着熒幕裏的自己,抬頭問道,「老公,我是不是沒有這時候漂亮了?」
那場綁架縱火案,雖然我和姜延都活了下來。
但是事後才發現,我在救姜延的時候被一塊掉落的木條砸到了肩膀。
木條帶着火,導致現在的傷口皺皺巴巴的,猶如一條蜈蚣。
聞言,姜延神色軟了軟,低頭輕輕吻住我右肩結痂的地方,「我覺得你現在更好看。」
「咳咳。」
他說完,門口傳來兩聲輕咳。
孫琦走進來,「大門都開着,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自家老公,不能親啊?」
「可以可以。」孫琦把帶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許熤那小子今天又來找我了,想過來看看你,還是不見啊?」
「不見。」
孫琦嘆了口氣,「你說他壞吧,他又聯繫了姜延報警了;你說他不壞吧,但當時那束花又是他給你的。」
或許是名利燻心,又或許是迷途知返。
許熤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現在已經完全不想知道了。
三個月後,我準備和姜延舉辦婚禮。
方娜成爲了我的伴娘。
前一天晚上,新郎新娘不讓見面,晚上姜延不放心非得讓方娜陪着我過夜。
「其實開始,我挺不喜歡你的。」我捏了捏耳垂,「因爲我誤會你喜歡姜延,我們第一回在局裏見面,我聽見你笑話我了。」
「你也沒誤會。」
方娜坐在臥室的沙發上,聲音仍舊有點冰冷,「我確實喜歡姜隊,而且也看不上你。」
我直接被噎住。
方娜好像沒注意到我這副表情似的,繼續說道,「我在剛考入警校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姜隊的大名,他邏輯思維強,身手過硬人又聰明,在校期間專業考試第一的成績到現在都沒人打破。人都喜歡比自己強大的人,我也不例外。不少人都是因爲他,才走進了刑偵的隊伍。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姜隊的女朋友,但是我總覺得你們會分手。」
「爲什麼?」
「你配不上他。」
方娜完全沒給我面子。
「你在劇組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的時候,他在追擊兇手;你在房間內跟朋友狼人殺的時候,他在除暴安良;你在鏡頭媒體前搔首弄姿的時候,他可能命懸一線。你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他?」
我不說話了。
「但現在我不這樣想了。」
「是因爲我在關鍵時刻沒有逃跑,回去救了姜延?」
方娜搖了搖頭,「其實姜隊找我談過,在讓我執行保護你任務的時候。」
「他說,每個人身上肩負的責任使命不同,扮演的社會角色也不一樣。如果我們的工作是守護一方安寧,那麼你們的工作就是展現生活的多樣化,爲千千萬萬的老百姓編制出不同的夢。就像那部劇,如果沒有你們演出來,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這羣人在做什麼,也不會知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成爲一個好人,纔是最大的幸福。」
我哽住了。
方娜和我說,「徐星頻,你是很好的演員,努力上進、積極善良,你把警察的形象演得很好,也做得很好。你值得我的尊重,也優秀到可以和姜隊長並肩。」
「新婚快樂。」
我一把抱住方娜,千言萬語梗在心頭,最後化作了一句沉甸甸的「感謝」。
結婚那天,我把手捧花送給了方娜。
也希望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不喫醋了?」
典禮後,姜延打趣我。
「那你呢,後悔麼?」
我挑眉,「錯過了方娜這麼好的姑娘,找了我這個小醋精。」
姜延笑了,笑意蔓延到眉梢。
「後悔還能怎麼辦呢,6歲就被某個小丫頭扒了褲子,10歲又被她黏在屁股後頭喊老公,好不容易考上軍校了,她居然千里追到了學校門口哭着要跟我確立關係。這麼個刁蠻的小姑娘,也只能含淚娶了,誰讓咱是警察,不能讓別的男人喫這份苦不是。」
那些過往一幕幕從眼前掠過,我又哭又笑。
「老公,我愛你。」
「我也是。」
姜旭親吻我的額頭,又補充了句,「永遠永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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