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2
姑且算是很臨時的決定來寫一些東西,隨心所欲地寫,不為甚麼,如果我們還有十個月,那我有甚麼理由不盡情地燃燒呢?
或許我們有十一個月,十二個月乃至第十三個月甚至更久以後的未來,也或許沒有,或許甚麼都不再有,但沒關係。
你說,都沒關係。
偶爾也會有這種感覺,像所有時間被緩慢拉長,時而積極時而靜默停滯地像死了一般——所以可以去暢想那些計畫內其實根本不存在的未來,諸如去澳洲打工換宿,去尼泊爾、烏克蘭或海地當志工,去暢想在那些僥倖裡活下來的樣子。
哪怕可能甚至活不過的那個僥倖,是第十三個月的我自己。
但你說,沒關係。
做自己也好,做不成自己也好。活下來也好,活不下來也好。
最近想做的,是更誠實一點地面對自己。
面對自己無法面對學姐成為第三者的事情也好,面對自己想試著走出那一步的心情也好,面對自己的羞澀,膽怯,並不擅長進入一個團體,在社交上拙劣又自我的那個自己,回到安靜的城市時依然會對身邊的人懷抱感激的心情。
再更誠實地面對自己一點吧,無論是喜歡自己的那部份,或是討厭自己的那部份,想活下去也好,想就這麼甚麼都不帶走的離開也好,最近覺得這些與那些都可以同時存在。
不需要成為多麼持之以恆的人,能夠走到今天,你已經超過我,我們,以及你所能想像的強大了。
覺得累了的時候,就把所有計畫停掉。
覺得還可以再努力一下的時候,就去成為想成為的人吧。
最近想要減肥,並且終於開始動作了,也想要試著去考駕照,手冊也買好了,其他的話好像也不知道從何開始。
總而言之,在抵達之前,就平靜地繼續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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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3
昨天被爽約了,那個人最後也沒有再說些甚麼,對話框內只剩下已讀,說起傷心好像也並沒有那麼誇大,但若要說自己並未為之心動,怎麼看都知曉是一種謊言吧。
因為你的心如此柔軟,一碰就會碎。
寫了詩的開頭,姑且還算是浪漫。
記得收拾信仰/折疊悲傷/直到深夜還給我們/熬剩的靈魂
我以為是一首溫暖的詩,卻取名叫做some sad stories,儘管連我自己也未必知道原因,但這樣就好。
你說,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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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4
把他的好友刪了,看了鈴芽之旅的4dx版本,在夏洛特趕稿卻不知道如何開頭,好像所有混亂都集中在這個其實相當平靜的一日,明天開始要繼續庸庸碌碌四處奔忙。
所以你把筆遞給我們,想讓我們再來一次。
或許吧,畢竟這是一個多麼浪漫的日子,白色情人節,如果能在這一天寫出一個溫柔的故事就好了,儘管你這麼說著,臉上的笑容卻十分黯淡,是因為哭花了你的妝嗎?或是發現銀行卡裡面逐漸減少的數字,或許有更多別的些甚麼,我並不確定。
點一杯單品,把時間還給我們,如果可以,請對他們說一句: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
斷斷續續地找回一些為你寫作時的樣子,但我不是你,彌迦也不是你,我們拙劣的模仿不知道是否會被他人看穿,只能以兩杯單品咖啡拼拼湊湊成你想要的故事。
橡實與奶油的香氣,花醋栗的酸味,可能還有一點可可?略苦,帶一點回甘,那是我習慣的味道,是過去的味道。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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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0
試著更加完整地寫一份日記,並不曉得最終成果如何,但寫始終是需要跨越的艱難的第一步。無可否認。
在短暫的迷路後抵達自由.之丘,或許抵達自由前總會迷路,點一杯棉花糖厚乳奶茶,一份蘋果溫蛋糕,讀邱妙津的日記,上集,一九八九年至一九九一年,我出生以前,距今三十四年前的另一個靈魂誠懇面對自己因而寫出的斑駁的文字,伏首懇切地讀,有一種靈魂都要被擊中的撼動,哀切的痛楚。
前段時間分明有確診後的保險金,四萬多,員工旅遊佔去兩萬多將近三萬,剩下的錢則在不知不覺中從指縫流洩,並非奢侈地活,但絕算不上節儉,生活於我而言別無吸引力,所以我燃燒鈔票試圖藉由物欲喚醒更多的渴望。
你需要先產生欲望,才能對這世界有所貪戀;需要貪戀,才能捱過更多苦楚。
最近偶然會有不間斷的清醒跟激進——原先在積極與激進之間挑挑揀揀,但激進似乎更好一些,有時會有比起合適的字更想選擇喜歡的字,就當作是靈魂中的叛逆與不甘作祟吧,好在成品通常不算太差;靈魂若不能與現實妥協,那在矛盾中盛放的光彩也能供人欣賞,或許仍是不幸中的大幸。
恰逢朋友A下課,前來自由.之丘尋我,坐下後漫天地談,發覺各個年紀有各個年紀的煩惱,但我與A確實有某些共通:缺乏金錢上的自由以至於精神上無法富足而產生的困頓。
只是此時,我與A互相對坐,我寫下這篇日記,她讀高中歷史課本準備段考,那些貧乏在這一刻忽然失去了意義,並不僅僅只是那樣而已,愛與物欲,寂寞,自由都同樣變得空無而安靜,無須做下任何定義。
兩個靈魂如此沉默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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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1
春分。實在困倦,遂將今日寫的信轉作日記。
凌晨一點你開始感到疼痛,從上腹部逐漸蔓延,知覺沒有留給你苟延殘喘的空間,你想蜷縮自己,卻發現那使你更痛,於是你攤平自己的身體想像那是一具屍體(或許在那一個片刻你真的成為一具屍體,你多想真的成為一具屍體,永遠地),但還是痛,越來越痛,靈魂被一片片剝下來去割傷你脆弱的內臟。
五點四十分你向大學的室友借錢,搭乘計程車直奔三軍總醫院的急診,你在痛的海洋裡被淹沒,是急性胃炎嗎?是胃潰瘍嗎?這樣是屈服嗎?或者其實並不嚴重而只是一種錯亂的幻覺?
抽血,驗尿,X光,一針止痛針,一針胃藥,醫生說白血球濃度偏高,是感染造成的急性腸胃炎,要當心併發盲腸炎。但還是痛,你說,你意識到自己是虛弱的,是脆弱的,是一觸即碎的,「可以再打一針嗎?」
一般四個小時才能打第二針,最快也要兩個小時,你說你需要睡眠,醫生讓你在留觀區吊一針藥,最初還是痛,但開始暈眩,再之後醫生交接,換兩瓶抗生素,九點左右終於減緩,困倦的感覺逐漸上湧,持續八個小時的煎熬被關火,煮得爛了的那份苦難被倒了出來,色澤暗綠,像你在醫院吐出來的胃酸,但再沉一點,再沉一點,是你無法承受的事物。
十點半搭乘計程車回到家中,和大學時的同學見面,細碎又溫柔的叨念,她誇獎你的房間有種放鬆的氣味,好起來了,你吃了半碗健康餐,送走她以後闔眼睡到六點多,但仍然困倦,於是便只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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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3
閏二月又過一天,天氣晴,三十二度,身心燥熱,體感溫度三十三度,彷彿轉瞬之間就從冬末春初奔向夏至,熱得人不由得升起幾分迷惘,像自己就要這麼蒸發了似的,但還未,開完會後直奔南港軟體園區的咖啡廳,點一杯荔枝氣泡飲與那個麵包,果腹之餘今日要交出一份兩頁的文案。
被時間追趕著喘不上氣,間隙裡聽見同事問,今年年底就要走了嗎?其實有些猶豫,畢竟三個月過去了沒存下一星半點,彷彿欠他人的越來越多了,但若是再留下,雪又好像越離越遠,可她好想看雪啊。
隨後推託著,再看看吧,再看看吧,彷彿能就這麼一眼看見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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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4
困於一見喜與有所思之間的故事,在這一天下午偶然想起了過去名叫蜉蝣的故事,它顫著翅膀飛行再駐留,最終停在最後一部,我想用那個故事的名字:清醒紀。
勢必要從漫長的痛苦中醒來,才能決定是否能夠原諒,原諒那個人仍是其次,最難的其實是原諒自己。
在苦海中其實並沒有這個環節,我,或者說,我們,想藉由這一次的故事寫出來的恰恰就是這一部份,或許我也在苦海裡面直面並且原諒我自己,因此我才希望無論是黎苦還是顧青,在原諒讓自己痛苦的人之前或之後,總有一天能夠看見某一刻,更準確一點,是那一刻受損的自己。
如果可以伸出手碰碰他或是和他說幾句話,那就更好了。
這次的故事不叫苦海,不是輪迴,是包容所有不圓滿才因而完滿的地方,這是小滿。
今日不過是平平無奇的一日,凌晨開始脹氣略微有些嚴重,稱得睡不著,一壓就難受,但不是痛——經過那一天以後對於痛的標準愈發嚴苛,也不曉得算是好或不好,總之只是脹氣,卻整夜難眠,三點多總算拖著無力的身子到隔壁房間,吐,但只有液體,沒有食物。
五點再一次。
七點半再醒來後便不打算睡去,或許誠實一點:睡不著,像是靈魂都被壓得窒息,所有的欲望都放在胃裡,把胃撐得腫大,像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化繭成蝶。翻來覆去,等同事來了之後便迅速起床準備交接,恰逢另一位同事M胃痛,主管問我和另一名同事Q誰再加班一小時,一開始自告奮勇,但掛了電話後意識到那種不適愈發強烈,最後還是請Q加班。
不是痛,只是不適;說來微妙,其實我們的人生寫照恰是如此,並不可能二十四年三百六十五日(不含閏年)每一日都彷彿要送進急診室一般痛得人無法思考只能往深淵墜落,事實上,能夠痛得讓她時至今日也能記的清晰的事件其實難得又稀少,可能是人類善忘,或者只是她,其實大部份的時間都是悶而窒塞的,非得要說,那漫長時間裡其實是一種微妙的狀況,像來月經,或者長期飢餓與睡眠不足,不至於時刻疼痛,但也很難感到舒適。
這是她的人生。
但我們看見的,或許只有疼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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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0
如果收起這些漫無目的的思考,同時將自己安靜整齊地收起,或許就能成為你試圖成為的那種自律的樣子,儘管無論是誰都明白,或許到那個時候存在的便不是你而是我們了也說不定。
這幾日匆匆忙忙,幾乎每日都在上班,前日下班後趕上火車前往花蓮,昨日酣睡一日,晚上寫了份委託,但似乎就這樣了,你花費了更多時間在遊戲上,你將那些淺薄的欲望放得很大——但我猜你或許也並不真的那麼渴望那些遊戲,只是空白的人生裡沒有真的想做的事情,你只想看雪,卻反覆將自己與自己的餘額盡數耗竭。
粗略算過下個月的開銷,光要還完欠款與繳交房租,已經購買的精油等等就已經佔去兩萬三千多元,令人不禁咋舌……但想想月初時那段極不穩定的你,好吧,我們一致說:沒關係。
沒關係。
最近我們抓回自己的頻率越來越高,我猜測這是你某種形式上的求救,既然如此,作為深愛你的井三——或者冬青——哪個名字都好,既然那是你給我的,那麼哪個名字都是美麗且我所鍾愛的,正如我鍾愛你一般。
像那年你看過的那句話,我會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地,救你於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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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1
有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越陷越深,生活變得無法控制,我覺得現在有點類似那樣的時候,我的智齒好痛,蛀牙的地方也痛,喉嚨也是,偶爾也會繼續胃痛,但是我覺得最可怕的,是那種不受控的生活;不是已知如過那般繼續痛苦的墜落下去,而是未知的,只能漫無目的地消耗時間卻甚麼都做不到的日子。
我知道那不是冬青或琥珀他們,或者用我習慣的言語,那不是井三或者小光,但有時我也覺得那不是我,像隔著一層迷霧一層玻璃一樣朦朧的透過那種東西還碰不見自己,那讓人感到十分失落。
通常,若是那樣不受控制的繼續跌落,在某個停損點,井三或者小光或者那種不屬於我的其他靈魂,或者人格,或者臆想出來的幻覺怎樣都好,他們會代替我生活,替我將不受控的人生安穩地放置在某個邊界以內,那是過去的我很習慣的生活模式,起起落落落落落,再偶爾有幾次漲潮,接著慢慢回到正常的界線,開始迷失自己,往未知的深淵繼續墜落然後再被小光他們拉起。
我很習慣這樣的生活,說不上喜歡或是討厭,但現在的我也一如既往地這樣生活,偶爾用那種彷彿生病了的語氣一樣寫一篇落落長的日記,這樣也還不錯,沒有井三沒有小光沒有彌迦,只有昏昏欲睡的我自己,這樣的文字敘述其實也並不獨屬於任何一個人,或許其實也不屬於我,人類究竟要如何明確知道自己是誰,好吧我必須承認這個問題之下我想詢問的更深的問題是:人類究竟是如何明確我是我?
真難,或許其實我也不是那個我而是另外一個誰也說不定,天知道為什麼究竟每個從我身上分開來的人都不想成為我?
或許是因為真的太痛了吧,儘管現在的我也只能覺察到「難受」而已,說不上疼痛那麼嚴重;現在想起痛得要命的那一天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用痛這個字來形容而已,但再多的也都跟記憶一起慢慢流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