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人生的遭遇啊,按照我們社會通俗上的說法,總告訴並間接安慰我們,有起有落,有得意就會有失意,是這樣充滿變化和起伏不定的。但這對應到我當兵的歷程,似乎沒有那麼明顯。在我那第一任連長調職前的那段時間裡,先是被調到了廚房,當分飯菜的助手,剛滿一個禮拜,又突然,旅上的幹訓開班了,我和一位剛到連上二兵W被連長指定去受訓。
以我們裝甲兵來說,戰鬥士官訓如果是去裝甲士官學校,那是個很正規,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輕鬆愉快的一個教育訓練。但如果是旅上辦的幹訓班,因為需要包含了旅上五個不同性質的營隊的阿兵哥的訓練課程,礙於旅上的設備和調配,並無法針對不同兵種的專業養成訓練,所以採用了傳統的以步兵為主的士官養成課程,也就是說以體能訓練為主的課程,畢竟,旅上的精誠連就在幹訓班營區的隔壁啊。當然比起精誠連,幹訓班的體能課程和深度,算是輕鬆很多,跟新兵訓練類似但在深度上要求會多一點。但也因此我又回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那種一板一眼的生活。這對像我這種已經當完一年兵役,俗稱破冬的阿兵哥來說並不算是值得慶幸的事情。不過比下不足比上有餘,我們隊上還有比我更糟的,有一個我們營上三連的參三的S,跟我連上的傳令同梯的,原本再過一個月他就該升上兵了,結果他也被派來了。
從頭當新兵的生活,開始真的很不習慣,但過完兩個禮拜後,也開始習慣了。我的體能表現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很差,但是差歸差,只要能堅持下去,隊上,也不會對你怎樣,頂多負責訓練的分隊長,會多給你些懲罰,額外的磨練你而已。但老實說,我們對上的分隊長,他們多半是旅上各營快屆退的士官調來,他們的心腸也多半很軟,要求是有,變態的要求則下不了手。都快退伍了,誰會想在一個臨時組合成的隊伍裡無謂的招致怨恨呢?連隊長都是很宅心仁厚,他是支援營的資深幕僚,就等這次的資歷,好升中校。
這倒也發生了些趣事,以我來說,我天生就其他男孩在膚色上白一點,曬又曬不黑,又傻不嚨咚的,兩個禮拜下來,在南台灣的大太陽下,別的人都曬的快像個小黑人了,我還是很正常的膚色,隊長也老愛取笑我,一定是很會摸魚喔。不過經過詢問,我在隊上表現雖然不好,但一直都很遵守規定和很努力接受要求,在剛開始的禁假兩週解禁後,他很特別的放了我提早走的12到隔天21的假,別人是18-21的假。我平白多了一個下午的假。這在我退伍後回想起來,總是一件津津樂道的趣事一樁。
在剛開始的一個月,生活在緊湊而且沒有任何繁雜的節奏下過去了,隊上的成員雖然來自旅上的不同連隊,但一個月生活下來,大家的默契已經養成,加上班裡的隊長和分隊長對待我們也都很好,除了伙食不好無法解決外,其他方面,班裡的成員也都盡量配合,就連最辛苦的刺槍課程大家也都咬著牙,接受嚴厲的要求苦撐下來了。這也是我們這個士官養成訓練最注重的一個項目,刺槍術。
早上太陽還不太大的時候,我們會先刺上兩個小時,下午大約四點也會再練個一小時的刺槍術,吃完晚餐後,七點開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也會練幾趟刺槍術到八點。然後休息,分隊長會領著大家到幹訓班專屬的大澡堂洗澡( 也就是鬼故事4夜半的洗衣聲提到的那個半廢棄的大澡堂 ) ,而過了第一個月後,也班上也開始放鬆,八點後到九點變成自由時間,不再帶隊洗澡,愛不愛洗,就是你個人的事情了。但老實說一整天流汗下來,會不想洗澡的幾乎沒有,只是大家不再固定時間洗澡了,關燈就寢後,班上的人才偷偷溜去洗澡,那是常有的事情,連我也是這樣。
但事後我認為,所有的問題就出在那大澡堂上。
事情,是以著一種完全不知不覺,無預警的方式開始的,但所有的集體潛意識事件的發生,都是透過一種隱含的不明形式的方式而被觸發的,這產生在團體中對環境適應過程的準穩定期之後最為頻繁,會對於共同的壓力採取一種與壓力來源不同的形式,來取代直接壓力來源,紓解並釋放來自生理和心理上所承受的壓力感。
那天,隊裡請來了一位步校的上校教官來教授我們的刺槍課程,他一動一動的邊說邊演練,將所有的刺槍基本招式已身教很漂亮的展示了出來,很嚴謹的,無懈可擊的把刺槍術作了一次完美的施展,在多年後的現在,他演練的那套刺槍術,還勞勞的烙印在我的心頭。看起來4~50歲的他,演練出那套刺槍術之後,我簡直當他是小說中的武林高手一般。真真切切的把刺槍術引領到藝術般的境界。而在這位高手教官示範過後,輪到我們真實操演了,隔壁精誠連的弟兄特地被委託過來對我們作一對一的指導,
那真的是異常艱辛的一天啊,一整天滿滿的刺槍術課程。稍微有一點不精確,在一對一的指證後,馬上就是無數次同一動作的重複練習。
殺~殺~殺~漫天的殺殺聲,在集合場上響了整天。精誠連的弟兄們他們興味很濃,讓我們原本這一個月來只是每當用餐拿筷子都不穩,邊吃飯都會在鋼碗上發出敲敲敲的聲響(因為手一拿到那種纖細的筷子就會發抖),那天變成,所有的人連端碗拿筷子的力量都沒有。手好重,有千斤重呐,怎麼用力就是舉不起來。所以我們每個人都眼睜睜的張著眼看著跟我們一起用餐的精誠連弟兄,大口大口愉快的吃的晚飯,而我們沒人有力氣,動得起筷子,挾一口菜,扒一口飯,就這樣我們隊上的人就這樣乾瞪眼的看著他們把飯菜吃完,甚至他們還不時的促狹的說著,怎了,你們怎都不吃啊,今天的菜很棒呢,哈哈哈哈哈。
用餐完畢後,他們還很熱心的為我們示範了刺槍術的兩套進階演練,最後乾脆卯起來開始抓對玩起自由搏擊。一時之間,隊上的集合場變成了武林盟主擂台。而我們是在人群中負責喊好副和的妖道腳角色。不過大大的開了眼界那是真的,晚點名的時候我們列隊很真誠的鞠躬,感謝他們這一天的指導,而這之後,她們也沒散開,也當我們真的是他們的小徒弟一般熱情的哈拉著,用他們的當兵經驗像是傳承般的把一些逸聞告訴我們。
而幹訓班魅影的傳說也就從他們口中不經意的被說出˙˙˙
那是一個承受不了受訓壓力的阿兵哥,在深夜跑去大澡堂旁邊的廢棄廁所用腰帶上吊自殺的悲劇故事。
而這之後,白天我們依舊努力的操演著刺槍術,而晚上隊裡就不斷陸陸續續傳出被很典型鬼壓床的傳聞了。真的是接二連三的出現這種現象。
在那天之後的隔週的週三晚上,事情幾乎達到最巔峰,那真的可以謂之壯觀阿,那天我正好翻著金剛經完晚睡,卻被床外來自不同處的夢話囈語打斷我的研讀。
「別˙˙˙別過來!」左邊對面角落那床說。
「別˙˙˙別掐著我!」左邊對面角落旁邊那床說了。
「我˙˙˙很難受阿,我快沒氣了。」還是左邊對面傳來的,越來越近了。
我,起了身,走出了蚊帳,倚在木製的雙層床的床柱上,做勢傾聽。一床接連一床的囈語消失了。我心中感覺相當神奇,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不同人連續說出疑似來自同一情境的連續夢話。但是當我走出蚊帳,夢話就停止了,我懷著一種奇異的感受,回到被窩。睡覺吧。
隨即,我進入了夢鄉,夢境裡˙˙˙˙˙˙。
正是,前一陣子我被排到站大門口衛兵時在大澡堂所遇到問我有聽到洗衣聲的那位阿兵哥的形象,他懸在半空中,似乎被一條看不見的繩索往上提著,他詭異的笑著,吐著鮮紅長長的舌頭,瘀青轉黑的脖子突然蹦出裂痕,冒出火焰。
咖拉。(白色的蛆從他冒出火燄的傷口裡掉落下來。)沙沙沙沙沙。(掉落的蛆奮力地蠕動的往前爬行。)咖拉。(白色的蛆從他冒出火燄的傷口裡掉落下來。)沙沙沙沙沙。(掉落的蛆奮力地蠕動的往前爬行。)
橘色貓,從我草綠服的口袋跳了出來用他那綻放幽光的狩獵之眼,企圖將那魅影的身形定住,卻隨即為本能所驅使,用前腳撲打的地上的蛆,那魅影繼續向著我逼近,他咧著嘴詭異的笑著,伸出了雙手朝著我的脖子伸了過來,徐麗秋呼叫著,貓咪貓咪,快回來,別玩那些噁心的蟲蟲阿,髒死了!髒死了!她舉了他手中的花束一檔,那魅影竟然被這個舉動影響,震了出去,直質地衝撞到對面床的上舖床體,利用這空隙,她跳了出去,試圖抓住那玩的正起興越行越遠的橘色貓。
「哈哈哈哈,這奈何得了我嗎?F,哈哈哈哈哈,那次我饒過你,現在你卻念佛經然後出來干涉我,我倒要看看佛在哪裡,佛陀幫的了你嗎?現在你真的招惹了我,下場就是我也就要你死!你的壓力承受極限已經到了吧,F !你已經受不了這種肉體上的煎熬了對吧,F !哈哈哈哈。」那魅影伸著鮮紅長舌狂笑著,一躍,伸出一雙雞爪般的長手,朝著我撲了過來。無數的小石頭,從草綠服的口袋飛了出來。
「哈哈哈哈,這種攻擊奈何得了我嗎,雕蟲小技。」小石頭直直的黏在那魅影身上,好像他穿了一副盔甲一般。
「該怎麼辦阿,該怎麼辦阿,這種情況我的招手媚惑攻勢跟本派不上用場啊。用我的招手媚惑攻勢,正好招引他來,然後死的更慘。」那伸手呼喚女孩,跳了出來,無計可施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草綠服的週圍繞著圈圈,這時,很剛好的,草綠服的口袋裡,蹦出了個蹲式馬桶,而從裡頭伸出了一雙手,擋住了那魅影雞爪般的雙手,而使勁糾纏著。
這真的是一團亂啊,我怕極了,我恐懼,我慌亂。咖啦!那魅影的雙手輕易的穿透了哪從蹲式馬桶伸出的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嘎~啊啊啊啊啊!徐麗秋,快回來我身邊啊。」我直挺挺的立起上半身,然後躺下。
同時。
「咚!咚!咚!咚!」一口金色的鐘,從我的心口浮出,分毫不差的罩住那魅影,然後無聲無息的沒入我的身體。
「以身相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這句偈語同時地浮上我心頭。
這就跟我族語中有的一個諺語「目睭花花,匏仔看作菜瓜 ,目睭霧霧,芭樂看作蓮霧 。」類似,身心(生理與心理)受六根六塵(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的牽制,而因而導致了自我(末那識)的迷妄,而感受得以從此而迷失,感受反過來藉一個隨機的心理壓力來反撲而否定掉理性,得以操控自我。
隔天。
「徐麗秋是誰阿?F。」「徐麗秋是誰阿?F。」每個人都打趣的這麼問著,但我卻一無所知的愣住,不知道該怎麼說呢。
也從此之後,那個流傳在幹訓班的壓床傳說,就不曾在出現過了。但新的傳說,也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裡出現,那是一個關於手捧著花束的美麗身影的故事,碰巧瞄到他的人,晚上作夢會被招待去地獄參觀,或者觀賞地獄遊記的電影。
這次的故事,在手法上夠灑狗血了吧。:D
這是第七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