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以回去的地方,是故鄉。可以回去的住所,不見得是家。」
我一直對這塊土地感到客套,似曾相似,或我總是急著離開。認真回想,大部分在都市唸書,鮮少與鹿港有連結。
國小畢業後,我成了班上唯一到彰化市唸書的孩子。家裡做生意的孩子,大部分會被送到精誠中學,相愛相殺。在6年私校洗禮下,不停感到挫折,渴望長大,好離開這裡的酸澀感,像白紙重新開始。
「生活在他方,潛意識裡的故鄉,漸浮至心上。」
18歲到台北唸電影時,第一個底片作業是拍「眼中的台北」,在多元建築的城市裡,從清代街屋,日式宿舍或近代高樓大廈,都不在我的選項裡,我搭了一個小時的車抵達大直,
只為看一眼美麗華後方,突兀的稻穗藝術裝置
是突兀,也是情懷。
如春耕的稻穗,佇立在摩天輪後,濕了眼眶。
這我唸的新興國小,一個年級兩個班,離家300公尺,每天回家路上就是稻田
儘管對故鄉的連結很薄弱,都市生活下,本性才漸顯性:早餐喜歡坐在巷口的麵攤來碗熱湯或吃著肉羹,我跑遍各地旅遊,多半找尋老屋及廟宇建築,週末則到宜蘭,過著簡單的鄉下海邊生活。
我在城市是出外人,回鄉卻像客人,都會說是台北回來的。
因緣際會,我第一次踏進勝豐吧,回鄉開始有了重心(論:酒吧對地方建設的重要性)
位於民族路上的勝豐吧,是棟百年街屋,前身是許氏家族的米行
勝豐吧,一樓是以推廣精釀啤酒為主的小酒吧,二樓則是一群很認真的鹿港囝仔,以「練習與自己的社區相處」為目標,推廣在地文化的橫街工作室。
source : https://www.facebook.com/HomeBarLukang/
進門記得抬頭看看美麗的天井(照片源自:勝豐吧臉書)
老闆鉅煇,從高雄返鄉的鹿港囝仔,接續曾祖父留下老米行的「許勝豐」商號,在這百年老屋裡開啟閒情的小酒吧,期待留給在地人一個休憩地。
「以前的鹿港是很適合生活的,在我上一輩的時候,民族路上有興南和亞洲戲院,還有冰店,在地人飯後的娛樂生活」
問起鉅煇開店的原因,他說「我當初想得很簡單,希望這家店可以讓年輕人留在這塊土地,你要叫一個人真的回來,哪有這麼容易?」
是啊,
家,總是讓我感到難為情,卻同時孕育了我。
長大後,人生的課題像壓力測試馬拉松,沿著台17線一路蔓延。
儘管在觀光客眼中有特色老街,香火鼎盛的媽祖廟,郊區稻田,合適的小鎮生活等,面對八點檔劇情的家務事,回家不再純粹。
我成了解決問題的大人,困在巷裡感到茫然。
感受到難為情,也才懂得如何去愛,學會與家庭和解。提早領略中年議題,看著意氣風發的父母如何生病,悲傷不忍的時候,開始懂得柔軟,越長溫和。我與最親愛的手足,學會調度金援,學會哭不出來只好苦笑,有時候感到幸運,自己不孤單。
面對世事,用盡全力也難以如人意,在愧疚及彌補中拉扯,學習順勢而流,並善待自己,可以放心知道,不用一直好強。
回過頭來,有酒有故事,怎麼可以沒有人。
與她們再次在勝豐吧相遇後,我被接住,也有了出口。彼此知道對方14年後,卻第一次面對面聊天,其實不難想像,在人性複雜的私校裡,青少年狹隘的腦袋,都在發育中互看不順眼,更別提有交集(大道歉)
再見面,我們仨,就好像認識對方很久。
大家都吃鹿港米喝鹿港水,為什麼她們都可以長到172公分,「因為我們不喜歡吃飯啊,我們喜歡吃零食」謝謝,白飯誤我158一生。
在台北唸完大學後,她們想陪伴家人而回鄉深耕,並認真對待自己的工作。
談笑風生中,感謝緣分將我們圈住,好好認識長大後的我們。不用費力,更無需在無謂的物質上打轉。
「如果我今天沒有交往對象,自然無須面對逼婚和生子壓力,當然還是會期待愛情,但不是以完成他人期待去過生活的。」
三十而立將際,婚姻及生子壓力對小鎮女子的捆綁依舊牢固。
長大路上有彼此,承擔這歲數的迷惘,並持續勇敢
在講求儀式及規矩的城鎮,人們對歲數有既定的想像,我大概,會成為家裡的不孝女,叛逆體驗每個人生階段的狀態,持續學習生活的平衡,懂得去愛,成為自己的英雄,捍衛生活的權利。
喝完一杯不免想說,媽的30歲又怎樣?
與其嘴上充滿追求品質,儀式感,買房生子的打算,不如好好練身體。
(照片源自:勝豐吧臉書)
滿滿的精釀啤酒裡,我總是鬼祟地在吧檯裡挑著威士忌(?)而鉅煇也會在大家喝開時,問要不要喝杯水。
「可能做老闆的很少有像我一樣吧,看到客人喝太多,會要求他們多喝一點水、休息久一點再離開。」
過去這三年,回鄉我總是會來勝豐吧報到,不見得是貪杯,而是安穩地在老房子裡,見見老朋友,聊著最近近況,看著年輕的小朋友,或幾個中年人無違和在酒吧聚會,暫時從家裡出來放風,感到療癒,也開始對在地人好奇。
從鉅煇口中間接認識敬業和安儂,他們在多年前,號召一群返鄉青年成立了「鹿港囝仔文化事業有限公司」,透過實際行動,發起保護鹿港文化及環境的「保鹿運動」,關注在地人和土地的關係。
約莫五六年前,我在flyingV看見這個募資活動時,驚訝且感動。
「別人的房子,我們的歷史 ─ 鹿港《再現金銀廳》特展」
鹿港是個從商的城鎮,少了台南步調的悠閒,以三大工業區支撐經濟,分別是「彰濱工業區」,線西及伸港地區的「全興工業區」及「福興工業區」。
在地方商業勢力下,傳統文化工藝略顯低調,
老實說,關於木雕、刺繡、燈籠、錫器等工藝,我也是長大後跟著觀光地圖在埔頭街,永康路或龍山寺附近找尋。
爾後這幾年,秋天時也許你曾聽過鹿港的藝術節_今秋藝術節,為期兩週活動,策劃一系列藝術交流活動,曾在戲院舊址再現《揚子江風雲》老鹿港的影象,或在龍山寺下與南管音樂家合作,由施瑞樓老師演唱〈鹿港映象)等。
這兩年活動結合在地友善店家,在市集裡提倡減塑及再生的觀念。
我有次晚上散步在老街,
還驚喜遇到隘門的講解及導覽。
隘門的功能是清朝1830年左右,勢力範圍劃分下的產物,防止械鬥。整座城鎮曾有57座,目前僅剩這一座。
多年以後,我透過網路上的資訊,間接了解這塊土地。看見他們的火花及熱情,如何凝聚地方意識,讓回來的人,或我來說,有了更多的想像及感動。
很抱歉我熱愛大山大海,依舊沒回鄉,選擇當個浮萍,依然把所得稅固定交給彰化縣政府(?)至少我對這塊土地,不再感到陌生,在遠方漸漸關愛著。
下次來鹿港時,除了地方小吃外,這裡有好吃的禾火食堂,有限定的小鎮旅行跟著保鹿運動一起探索小鎮產業,晚間來勝豐吧,從50種精釀啤酒難以抉擇下,好好坐在吧台,享受在地氛圍及認識這些人。
我從來都不覺得這些地方很文青,我覺得鹿港人很實在,很大器。不信你們看看,總統大選那夜,我們是如何為高雄人高興,影片中的鄉親請大家喝香檳烤干貝,然後大家都互不相識。
故鄉鹿港,屬於這裡形容詞是質樸及認真。
妳感受到的愛,才會成為了「愛」,此後我都深感驕傲的說:
「我是鹿港人,啥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