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麼子喊過回龍地?
黃牛直接蹲在地上,摸出一根菸,點燃後抽了一口,指了一下我們身後講,後頭有座山,原來喊過「回龍山」,本來也沒得名氣,後來有個當官滴隊伍被鬼子追到這裏走投無路,那人問一個老鄉,這裏叫麼子地方,老鄉講這裏喊過「回龍山」,那個當官滴講,回龍山,老子的名字裏頭就有一個龍,回龍回龍,這是喊老子要打翻身仗!
黃牛彈了一下菸灰,繼續講,果然,這一仗那個當官滴贏了,殺了很多鬼子。他後來平步青雲,當老(當了的意思)開國元帥啷個大滴官。這塊地背後就是回龍山,前頭哈有一條河,取義「回龍游水、富貴齊天」的意思,本來地是塊好地,不管哪個埋進來,莫講大富大貴,後輩子孫至少一輩子不愁喫不愁穿。問題是一次性埋進來啷個多人,嘖嘖,莫講你,就是老子進去,多半都出不來。(風水書上有介紹:回龍地,看祖宗。源頭水,盡朝墳。翻身局,力勢雄。此等地,可救貧。)
我有些不相信的問,這麼厲害?那你是啷個把我帶出來滴?
黃牛講,陽人有陽人滴路,陰人有陰人滴路,走不得錯。我是肯定沒得辦法把你帶出來滴,是它把你帶出來滴。
黃牛說着指了指那個紙人小女孩,我順着看了一眼,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覺,因爲我發現那紙人的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來了,好像還對着我笑了笑。
我講,還是趕快離開這裏,萬一又陷進去就麻煩了。
黃牛搖了搖頭,講,莫急措(彆着急),你身上有個東西,要是不甩老(不扔掉的意思)滴話,我們是走不出去滴。
第50章張破虜
黃牛講我身上有東西?
我身上除了這身衣服以外,就只有背上的這個包了。之前腳上還有一雙鞋的,但是也被喫掉了。既然這樣,那我身上還有什麼東西?
我把我的疑問說出來,黃牛卻擺擺手講,具體是麼子東西,我一哈也看不出來,但是我可以讓你看哈子這東西對我們造成老麼子影響。
說完話,黃牛就伸手在我的左側肩膀上拍了拍,我側頭看了一眼,發現他拍我肩膀的動作和陳先生拍王二狗的手法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太一樣。陳先生是從下往上扇手,但是他卻是從上往下拍。而且他們兩個還有一個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陳先生的拇指和小指扣在一起,而黃牛卻是拇指和食指扣在一起,然後都是隻以剩下的三指來拍肩。如果不是看到黃牛的手法,我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裏其實也有講究的。
我也是後來才瞭解到,拇指屬土,爲坤卦,其勢可滅火;食指屬木,主生長,旺火;中指屬火,無名指爲金,小指爲腎水。陳先生當初是爲了拍旺王二狗肩上的火焰,所以深藏土性的拇指和水性的小指,以主生火的食指和中指去拍,可以達到旺火的效果。而黃牛把拇指和食指扣起來,主以小指的腎水來拍肩,並且是從上往下拍,便是要起到一個滅火的作用。
如果你生活在農村,或許你曾經應該見過,有老人在晚上出門前會拍拍自己的肩,而他們的手勢就是拇指扣着小指。他們這麼做的作用就是旺火,以免在走夜路的時候碰見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黃牛在我的左邊肩上拍了三下,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在我的右邊肩上拍了一下,這才收回手,然後對我講,你再看哈子周圍。
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把我的肩上明火給拍滅了一把,還減弱了一把,所以很聽話的看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他們一個個面色蒼白,神情猙獰,臉上的五官,簡直不能用五官來形容,早就亂了位置。他們奇形怪狀,但是有一點,他們是共同的,那就是他們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是青色繡花壽衣,無一例外!
他們的臉全是朝着我的,就好像是以我爲中心,向外發散出去,一圈又一圈……
我現在終於明白黃牛說爲什麼我們出不去的那句話了。這麼多陰人在這裏,我想,就算是陳先生來了,估計也沒辦法強行走出去。
我被嚇得往黃牛那邊靠了靠,他見狀再次伸出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這一次,他的手法和陳先生的一樣,拇指扣着小指,以肩緣爲起點,從下往上在我的左肩扇了三下,又在我的右肩扇了一下。他的動作剛做完,我眼前的那些陰人就剎那間消失不見了。
但是我知道,我只是看不見他們了而已,他們其實就還在附近,睜大着眼睛在直勾勾的看着我。一想到我被那麼多雙眼睛同時盯着,全身就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看到這樣的場景之後,我說話的聲音都變小了,我低聲的問黃牛,爲麼子會有這麼多陰人?
黃牛看了我一眼,眯着眼睛又抽了一口煙之後纔對我講,應該是你身上滴那個東西把他們招過來滴。
我講,我有麼子東西可以招惹他們滴?
黃牛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個哈挫挫(蠢貨笨蛋的意思),不一定是你滴東西,很可能是其他人放到你身上滴。
我一邊把我包裏的東西翻出來,一邊想,一路上走來,我都是和我二伯到一起,不可能有其他人給我身上放東西,否則二伯肯定會發現。但是黃牛講的又這麼肯定,很可能是真的有東西在我包裏。
只是找了一遍,裏面的東西都是我自己帶來的,一件沒多,一件沒少。我對黃牛搖了搖頭,黃牛自己也沒看到可疑的東西,倒是對我奶奶的那個日記本有些上心。
黃牛想了想,對我講,把衣服脫了。
我當時就蒙了,警惕的看着他,問道,本人男,性取向是正常的,你不能因爲在危機時刻救了我一命,就要我對你以身相許吧?
哪曉得黃牛直接上來就是一腳,對我吼道,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給老子爬!老子啷個救了你這麼個思想不純潔的東西。不想困死到這裏,就趕快給老子脫衣服。
我這才把衣服脫下來,讓後遞給他。
他拿起我的衣服,然後一寸一寸的在衣服上尋找着什麼。說實話,天這麼黑,唯一的燈光就是不遠處立在墳頭的那盞燈,要看清楚一個東西都很難,更別說去找一個東西了。我本來是想要用手機閃光燈的,但是被他拒絕了,他說那東西在黑暗中才好找。
我沒想到的是,沒過一會兒,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他還真的找到了那個東西。
只見他手裏捏着一個小東西,長得有點像蜘蛛,但是細看之下,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僅僅只論個頭而言,它比一般的蜘蛛還要小一點。
黃牛講,就是這玩意兒招來滴陰人,你曉得這東西喊過麼子東西不?
我搖頭,黃牛似乎一臉興奮的講,這叫做「陰蟲」,是喫屍體長大滴,所以很招陰。不過這種東西一般都看不到,就只到剛埋進去的老屋裏頭纔有,所以,瓜娃子,看來是有人要找你麻煩啊。
我很認真的想了想,可是我還真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誰,會讓對方這麼費盡心機的來整我。
黃牛見我真不知道,也就沒多問。我看見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黃符,然後把「陰蟲」用這黃符包好。最後他拿出打火機,點燃,然後把包裹着那隻「陰蟲」的黃符往火裏一扔,就徹底的化成了灰。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黃牛看了看四周,然後纔對我講,走。
我跟着黃牛往外走,中間路過不曉得好多個小土包。黃牛的嘴巴一直沒停,講,不好意思,借過借過,如有打擾,多多海涵。
他這話一直持續到我們走上了一條村路,他才停下來。然後對我講,你現在到哪裏去?
我講我要到重慶找個人去。黃牛點頭講,那你到前面那個站看哈去,可能哈有車,記到,莫坐最後一節車廂。
我問,你不回重慶?
他講,這塊地有點邪門兒,我要等天亮了再看哈子。
說着他寫了一張欠條,說我欠他一萬塊錢,得空了要還他。
我最終還是沒有拒絕,簽下了這張欠條。簽字的時候我看見,他的名字叫做張破虜。
我和他分開後,就走到那個車站。相距之前的墳地還真的不遠,不曉得當初爲什麼會把車站選在這個位置。
天已經快亮了,買了車票後上車,這一次,總算是平平安安到了重慶火車站。
坐公交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了,傳達室剛好開門。看守傳達室的是一位老人,我說我取快遞。報了名字後,老人查了一下,竟然說快遞已經被取走了。
我講,你再好好看看,我是今天剛來,怎麼可能取走快遞。
他講,確實被取走了,你看,這裏還有簽名。
我看了一眼他的登記本,在我的名字那一欄,確實寫了「洛小陽」三個字,但是,這字根本就不是我籤的!爲了證明不是我取的,我還特地拿出身份證來給他看。
我問,大爺,你還記得到取快遞的人長麼子樣子不?
老人想了想,講,是個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