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個禮拜,投了某公司的某個商業電影分析員的工作,但沒有上。但是工作內容確實引起了我的興趣。這個工作主要使用布萊克史奈德的《先讓英雄救貓咪》這本書裡提到的電影架構來做分析。
我覺得很有趣,大學時期也曾被教劇本課的老師推薦過這本書。那麼這次將會使用這本書的內容以有結構方式分段分析,到底《疫起》這個故事在說什麼。以及怎麼樣可以更好。
在我們開始正式分析之前,我會先向大家介紹一下這本書的架構內容,布萊克史奈德的故事架構是來源於他多年的編劇經驗,經過多年不斷的研究而總結出來的一套系統性架構,裡面包含15個劇情轉折對應著整部電影的每個段落,以及一個好的故事前提。
一個好的故事前提就是幫助你推銷故事最好的方式,如同書中介紹,如果今天你要向別人推薦一部電影,你需要能夠清楚的說出這部電影在說甚麼
這樣的架構,幾乎適用於每一部電影,除了諾蘭的《記憶拼圖》(2000年),他恨死那部電影了!
那麼我們就從這15個架構裡面來嘗試拆解疫起這部片吧
我在這部電影裡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我要怎麼向人介紹《疫起》?
這是這部電影的第一個問題,過於複雜的故事前提。
開局是一顆非常晃的鏡頭,一個穿著黃色雨衣的人,從全黑的走廊走向眼前光明的景象,沉重的呼吸聲很好的表現出這部片壓抑的氛圍
夏正(王柏傑飾演)在電影一開始的時候遇到安泰河(曾敬驊飾演)他向他提到金有中身體不舒服,他根本不想管他而這時候泰河說;他還沒有出院,他是你的病人。這就點出了這部片的主題,責任。而且這個責任則會在後面的考驗反覆出現。
一開始是新聞的撥放聲,講述今天是幾月幾號,然後主角夏正出現,他正準備離開醫院,拒接了幾個病人,又被其他行政人員催資料,不是一個討喜而怕麻煩的角色,他上了正在休息的計程車麻煩別人之後正在離開,但卻又因為交班內的一位病人要開手術而被叫了回來,他看到金有中(薛仕凌飾演)正在錄影,質問他是不是就是他在散播醫院有嚴重傳染病的消息,而今有中則藉口他生病,夏正拿他沒有辦法。
司機好心的幫他把留在車上的東西交給服務人員,而另一方面護理師安泰河正在幫學妹處理病人,並且後面還幫另一個病人削蘋果,跟生病的護士阿長聊天,待人十分友善完全就是夏正的相反,而他上樓正好遇到正準備去開刀的實習醫生李心研(項潔如飾演)語氣開心到聽起來不像是去開刀而是去玩,他幫開完刀的夏正醫生作縫合,而夏正因為被病人拖延而又一次在電話裡跟老婆吵架,他正準備離開。
夏醫師剛開完手術正準備離開,被人叫住拿東西,這時候醫院的鐵門卻突然關了下來,有事情正在發生,他走到另一側出口,聽到新聞告訴他所在的醫院疑似發生的sars的感染,觀眾這才知道喔~原來是sars阿
醫院亂成一團,北台聯合醫院現在只進不出,醫院內部亂成一團,櫃台人員跟病患都承擔了極大的壓力,還有一個病人因為氣喘而倒下,李心研跟安泰河兩人很好的處理這個事件。
而另一邊夏正來到高層的地方,高層也沒什麼辦法,他正打算到器材室拿點物資正好撞見金有中,金有中原來早就知道醫院要封院的消息,而他想出了一個讓大家可以離開醫院的辦法:找到被感染的煞(患者),沒被感染的就可以離開了。而夏正則考慮著
新聞報導確有此事,而外部的人透過警察將物資送入,而內部則進入長期抗戰,民眾開始拿起報紙準備席地而睡
副線就是其中兩位男女主角的對話了,安泰河搶到泡麵跟李心研分享,兩人談論了一些病人的狀況,泰河對病人的關心讓心研很感動,隨後泰河提到他下個月要去當無國界醫生,但是心研不知道,兩人稍微有點僵,隨後他們給各自的父母報平安
還有一個小支線,是司機大哥跟來找媽媽的小女孩,他告訴司機大哥他媽媽叫王莉貞
哈,剛好三十分鐘,我猜導演或編劇一定也有看過這本書。物資車的到來讓觀眾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我們也看到b棟似乎特別嚴重,而之前還在咳嗽的護士阿長此時已經進了加護病房。
另一方面成為雙人組搭檔的夏正和金有中兩個人透過調查病歷調查這十天死亡的人數,透過胸部x光發現早就有不少人死於SARS了,而有一位病重的正在他們的ICU病房,但他們卻得知負責這個病人的護理師已經中鏢了。
情節也在玩樂時光中一路往下,AB棟禁止通行,而空調也關閉。而夏正想靠關係看能不能早一點撤離,而高層則有些敷衍並讓他派便當。他到b棟送便當,卻看到醫療廢棄物袋丟的亂七八糟,到處都是封鎖線(看起來還真可怕),看到b棟人手不足的護士倒在地上艱難爬起的樣子,夏正冷漠的心有些動搖,他回到A棟新聞正報導護理人員的心聲;
另一邊泰河和心研一起親密的吃著便當,再洗餐具的時候他遇到了他照顧的另一個病人的家屬(一開始有稍微提到病人不想接受化療),泰河希望家屬再勸一下,但家屬也很累了,於是泰河使用自身的悲慘遭遇來勸說告訴他,至少好好說再見,就走了
影片的五十五分鐘(剛剛好!)主角來到胸腔內科的加護病房找那位重症的病人,發現他剛剛確定為確診者,情況又再度急轉直下,他怕的衝去洗澡。而且更慘的是剛剛接到消息A棟也有一位孕婦發燒了。
國軍開始大量消毒,小妹妹在司機大哥的陪同下跑到b棟,但因為他媽媽正在隔離所以不讓他進去,他就在外面哭,另一方面,泰河因為幾天前接觸過確診病患大家都很害怕,在大眾的壓力下,他自願前往B棟。電影第68分鐘我們終於看到在疫情下的第一位死者(鼓掌,死亡氣息提早出現了,但並非主角團的),在給一位重症打完類固醇之後他怕自己感染病毒拼命洗澡。
泰河和心研在通電話,接下來是一段每日工作的蒙太奇,護士在罷工,泰河在照顧sars的病患被吐了一口,泰河看著幾位護理師在照顧病重的病患的樣子,身體顫抖著,看起來身心也快要達到崩潰。
(前面看起來已經夠慘了,夠多壞消息了…吧?)夏正此時接到了女兒打來的電話,等出去之後他要在買一個蛋糕給他,而同時他也接到了院內電話告訴他,他可以撤出了,有地方願意借他們了!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夏正告訴金有中他要離開了,問他為了獨家後不後悔,有中則說,這是他的使命,能夠站在第一線,他覺得很榮耀。他走在離開的道路上,聽著其他護士因為罷工而工作做不完的抱怨,突然!一聲尖叫,開頭那個不想接受化療的患者上吊了,夏正衝了過去。而另一邊B棟的王護理師的生命跡象也變得微弱,泰河也在搶救(看哪!雙重死亡氣息)又急轉直下,最後兩邊都搶救無效,心研大怒,他憤怒的敲著躲在房間裡的罷工人員,無能狂怒,「你們都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這話像是對那些罷工的人說的,但也像是在對總是推託的夏正說。而泰河那邊持續做著CPR也因為沒能救到人而痛苦直著。泰河打給他媽媽還是沒接電話。泰河和心研兩人通著電話,到天台上隔著遙遠的距離看著彼此用電話溝通,兩人互相約定要一起去香港,然而泰河早已開始了發燒。他看著心研離開,咳嗽。
夏正等待著撤出從學姊高層口中得知感染源,高層正在討論之前在a棟感染的孕婦同時有胃穿孔需要做手術,大家都互相推託不想去,夏正終於面對自己的逃避,主動擔起開刀責任。
夏正找來了金有中,並告訴他感染源來自哪裡,兩人在窗台上抽著小菸,突然,他們發現感染源的公司也是這間醫院的廠商,而他們負責病人的被服(炸彈怎麼這時候才爆啊),另一邊泰河也正是住進了隔離病房,而來到B棟的夏正正好遇到了要將遺體送去火化的醫師,而死者正是電影一開始夏正開刀的病人,這下可慘了(這些消息怎麼都現在才說?),而他也快到38度了,他告知金有正,金有正顫抖的接受了。
而夏正在一番天人交戰之後,毅然決然地穿起手術服替孕婦開刀,胃穿孔已處理完,但是病人的血還是留個不停,他們只好聯絡婦產科醫生遠端指揮,急著救人的夏正護目鏡被水氣給擋的難以動手術,他不顧被感染的危險拿掉護目鏡,最終成功恢復血壓救活病人。
而另一邊泰河注意到另一側隔離病房的病人倒了。但是此時外面早已沒有人手,於是他只好趕緊離開去救人,在做了幾次CPR之後,終於有護理師經過拿來了電擊器,繼續搶救最終終於成功救活。金有中也成功將這些資料寄了出去,而在李心研的努力下,也有一些護理師選擇回到第一線幫忙。
司機則接到了電話說小女孩的媽媽沒撐過來,但是不用擔心。而在結束手術的夏正撥打了電話,老婆剛睡眼迷濛的接起電話,他向女兒炫耀著他救活了人,內科加護病房的人開啟,另一頭正坐著救活對面病人的泰河,兩人隔著遙遠的距離相是一笑。
手術室門外第一道陽光照進,溫暖的照耀著夏正,夏正在笑著聽著女兒訴說著他的生日願望中畫面慢慢轉黑結束。
那麼這部片,單就問題的角度來看,究竟有甚麼樣的問題呢?
先讓英雄救貓咪
夏正這個角色並沒有討喜的成分在。我得非常嚴重的說,他怕麻煩推工作,麻煩正在休息的司機工作,你可能會說他接到醫院的電話還是回來啦,那叫做沒辦法的事情。我只有在一開始看到他有買了一盒色鉛筆,但那盒色鉛筆……那你好歹送給其他被關在醫院的小妹妹。應該要有一個時刻是他主動出手處理麻煩事的情況。我沒有看到這樣的段落在開頭出現,更別說還有另一個聖母主角完全搶過了他的鋒芒!
鋪陳過了頭
毫無疑問的這部片有鋪陳過了頭的嚴重問題,為了要鋪陳結尾的死人,開頭鋪陳了一場手術大戲,為了展示善良幫病人削蘋果,弄呼吸管,一堆新聞,一堆報紙,一堆人在懷疑到底是不是sars,包含主角也不例外,直到電影的第33分鐘夏正和有中兩人去調病例才真正確認,是sars此時已經過了電影近三分之一,我們繞了好大一圈,各種新聞,各種報紙,各種暗示性的咳嗽,而且真的假的,夏正你身為胸腔科的主治醫師從來沒有看過病人的死亡病例,沒有懷疑過這些病人怎麼這麼快就死了?要更早的揭示才行。
黑人獸醫,貪多嚼不爛
雖然這部片沒有在一個角色身上塞入太多設定,但是壞消息是,編劇直接塞入另一個主角。兩個主角雙線進行,而且主角二(泰河)的劇情還不是只做錦上添花,他要當作另一條主線來進行,結果就是故事根本演不完,觀眾兩個角色誰也沒記住,我反而唯一記住的只有身為配角的金有中。一次講一個概念就足夠了!選一條當主線,一條當配角!
冰河來了!
危機必須足夠迫切,如果以超級緩慢的速度,觀眾就會睡著,在布萊克史奈德的書中這一段提到一部叫做危機總動員的片,也是病毒擴散,直到電影75分鐘才抓到犯人,而套用到疫起則是電影的89分鐘!觀眾已經睡著了!基本上我會去看這部片一個死於病毒的是誰來感受危機感,那些洗澡,那些手抖,那些….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幹嘛的事,甚至看x光片,說真的,有人會因為看到x光片而感到恐懼?我特別標註,在電影的第68分鐘我們才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因為這個病毒死了。
太慢了真的太慢了!
媒體止步!
本片使用非常多新聞媒體的內容來告訴觀眾資訊,直接大幅打破第四面牆!注意看那個男人太狠了,竟然直接拋下夥伴不管,向上級申請離開,除了死特,喔不死恃,請其他人不要嘗試一直打破電影魔力謝謝合作! 盡可能減少新聞媒體的畫面,可以用警察喊話,或者院內廣播來代替都會比使用新聞更好。
主角帶頭行動
我們以夏正為例,夏正只有最後一個手術是主動,剩下的全是配角告知,換句話說:主角一點都不積極。
仔細分析這部片裡主角的行動,主角被迫關在醫院裡,主角被人尋求找病原體的合作,主角被人派去送便當,主角的行動都不是出自主動,他一點都不想知道病毒是甚麼,他的行動都是基於想要離開,這樣的主角怎麼會讓人喜歡的起來。他需要一個自己行動起來的動機,可能來自家人或者自己想出來。
別用對白解釋劇情
“爸爸明天是我生日!””林先生,921的時候我家房子倒了布拉布拉布拉布拉…””我媽媽叫王麗珍!我要找媽媽””出來工作!你們躲在裡面都不會覺得很丟臉嗎?布拉布拉布拉”….還有那些記者報導,這些都是標準的NPC對話,一個主動的行動勝過千言萬語。不變的道理,尤其心研最後的無能狂怒真的沒有拍出來的必要。請用行動和鏡頭讓觀眾感受到憤怒。這些東西可以用一個小鏡頭比方說有個行事曆上面圈著某個日期,找媽媽可以拿相片或者他的身分證。
轉折加速也太慢
這個我得說一句實話,中段之後也就是反派的逆襲58分鐘到74分鐘的劇情實在太慢了。劇情從74分鐘以後才開始變得加速起來,各種新的事件,甚至到了大結局才出現新的難題,也就是十際工程,這是一個很重磅的炸彈,這顆炸彈應該在中段提供速度,或者在中段後一敗塗地提供一個有利的動力,中間像是在喝下午茶,一個人去送便當,一個人去照顧B棟病人,搭配日常蒙太奇,這樣的節奏不夠刺激
泰河的角色塑造過於完美
同樣的問題發生在泰河的角色設定上,這個角色在設定上完全就是大眾最討厭的聖母角色,甚麼都要救甚麼都要!他有著陽光的外表,有著陽光的說話方式,還有一個愛著他的女朋友,而他的內心也有著最善良的心,總而言之這個角色過於完美,太過善良了,他從故事的一開始到最後都是一樣(除了多了sars)這個角色沒有任何缺陷就是這個角色最大的敗筆,那怕中間跟林先生的對話,都會顯得毫無意義。有的人可能會說他雞婆阿!但我得說這並不影響他做任何事,夏正因為逃避的性格而讓他吃了苦頭,但是他雞婆的個性沒有讓他吃盡苦頭阿,只有雞婆這個缺陷是不夠的,那就去看慈濟的影集就好了。不然就讓他掰腳,這樣他就有理由了!”我這條腿是921的時候摔爛的!我爸媽抱著我但他們卻沒有我幸運。布拉布拉布拉”
在分析過後,我肯定可以指出許多缺點,但我們也應該嘗試分析優點,不能只看到負面的部分。這部片最大的優點就是它的轉折真的很多,尤其是越到後面,隱藏的秘密越來越多。這些轉折其實讓我感到滿意,因為它們在劇情上增加了很多戲劇性。
另外,我認為有些角色的塑造還是相當成功的,尤其是金有中這個角色。金有中一開始給人一種自私記者的形象,只關心挖獨家新聞,完全不顧他人的感受。我甚至在分析的時候想過要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自私的"這個形容詞。但隨著劇情發展,尤其是在他和夏正一起深入調查感染源的過程中,他那種毫不猶豫地幫忙找出問題的行為,讓我對他產生了期待。到了後來,當主角打算逃走時,金有中坦誠說出他堅持留在醫院的理由,這一刻讓我對他徹底改觀。他知道這裡的危險性,但他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或新聞,而是為了記錄這些英勇的醫護人員。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在我心目中,金有中的角色從一個男二的地位上升到了男一。
然而,這部電影的缺點也不少。首先,這部電影大膽嘗試同時發展兩條主線,但結果導致了嚴重的分裂感。導演明顯希望這兩條線都很重要,但最終卻無法合二為一。夏正救治病人,而另一邊的手術線沒有交集,我期待看到這兩條線最後能夠融合,比如河泰幫助夏正,看到他為了病人願意摘下護目鏡,成為一個完整的故事,但這並沒有發生,世界並沒有合而為一。
司機大哥和小女孩的劇情完全可以刪掉,因為他們對整體劇情沒有實質的幫助。坦白說,我對這個小女孩的魯莽感到非常厭煩,完全不喜歡她這個角色。
還有,中後段的蒙太奇,用來呈現照顧病人隨時處於危險之中,但我覺得這段工作蒙太奇應該更早出現。在電影的55分鐘之後,每個角色應該都被丟到B棟去面對更大的挑戰。B棟就像《屍速列車》裡面的殭屍車廂一樣,雖然不想去,但卻不得不去。然而編劇似乎費了很大功夫,卻無法給出足夠有力的動機讓角色們進入B棟。送個便當就讓角色變得如此驚恐,這......有點說不過去。
最困難的部分莫過於故事前提了,很多影評和心得都提到這一點,這部片的核心概念過於繁雜,讓觀眾看完後無法用簡單幾句話說清楚。如果是我,我會嘗試這麼描述這個故事的前提:
「胸腔科醫生夏正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在某天準備下班回家時,他接到醫院的電話被迫回到工作崗位,卻發現醫院被封鎖,所有人都被困在疑似有病毒傳播的環境中,人心惶惶。他必須找到逃離這座恐怖地獄的方法。」
這樣描述下來,故事其實更像是小人物在大麻煩中求生的劇情。但因為過多的配角干擾,故事的前提被嚴重分散了,最終無法形成一個清晰明確的核心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