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滴滴噠噠的雨聲，在台北城上下著，一本本小說，在桌邊上，厚重的黑匡眼睛呀壓踏了鼻梁，深沈的眼袋讓他如此不堪負荷，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個好覺，天邊閃起了雷聲，雨點滴答的落下，屋外的轟隆聲，屋內的寂寥，貫串他好幾個年頭，多久都沒有人找他，甚至沒有一個人在他的臉書上寫下生日快樂這樣的贅字，不擅於交際是別人給他的標籤，愁眉苦臉是他的１號表情，他永遠都在沈思，沈思那無法自拔的歲月，曾幾何時自己只能龜縮在這樣的世界裡，有多久沒有好好放下了，他躊躇，淚潸然下來。

高二暑假，那年颱風剛成形，還在台灣的腳下，明年就要考試了，補習班追著我們報名，各種廣告都在慫恿家長們能讓孩子贏過更多人，林狼滿目的科目，永遠都不會有結束的感覺，家裡剩下我爸，他是個鐵工，從小到大我只和他相依為命，沒有母親對我來說沒什麼關西，因為我壓根沒有印象，很小的時候，她就拖個小行李箱，記得是hello kitty的款式，跟我爸說他要跟其他人走了，我爸聽到也只是噢了一聲，從此這個家只有我爸和我了，我爸不會酗酒，不會罵我分數考得怎樣，他不愛笑，但喜歡玩象棋還有泡茶，偶爾有叔叔會來和我爸吃瓜聊天，我爸跟我說他是一位很好的消防大哥，每次他來都會帶點蛋糕來，有時候起士口味的，有時候興致來是個巧克力口味，叔叔和我爸都會坐在旁下棋，我在旁背單字，「石頭哥，你這次會贏我爸爸嗎？」『當然會呀！哪次不贏的』石頭哥笑笑，車馬上吃掉我爸的馬，『這麼臭屁，輸了下次帶草莓的過來』爸說著，砲吃掉車，我習慣在單字本上壓下個摺痕，當作我看過了，那年暑假我沒看完我的單字本，家裡倒是多了好幾個草莓蛋糕。

高中畢業那年暑假，我緊抱著小雯，嘴巴說著喜歡，其實我不太懂喜歡是什麼感覺，我喜歡我爸，我喜歡數學，我喜歡看小說，這些都是喜歡，但小雯我也喜歡吧，至少笑的樣子我很喜歡，小小的酒窩，愛笑的眼睛，我都不排斥，我們一起上了同所大學，我總是躲在她的宿舍裡，躺在我的肚子上，我想我們會有幾個小孩，一起養家糊口，一起到老，她笑笑，酒窩如此的可愛，她的眼睛看著我，像是做個確認，『恩』我回了，眼睛裡有了倒影，意味著我眼裡有你，還有我吧，未來感覺好遙遠，卻似乎唾手可得，『我喜歡妳』親一下臉頰，未來有無數的時間可以膩在一起，一起走路，一起吃飯，一起說著以後，我好像懂了點喜歡的感覺了。

大學那四年，我幾乎都在打工，爸工作受了傷，在家裡基本上無法自如活動，石頭哥下班偶爾會來照顧我爸，他帶了很多蛋糕來，基本上草莓是必要的，有時候會帶書本給我爸看，『在家無聊看書可以打發時間』石頭哥說著，下了砲吃我爸的將軍，『小學沒畢業很多字看不懂』我爸紅著臉，拿車擋砲，『我可以順便教你怎麼念』石頭哥笑笑直接將軍我爸，『我要回去了，小城伯父交給你照顧囉』石頭哥起身準備離去，『下次我巧克力的別忘了』我開始收拾殘局，等石頭哥走了，爸也打起了盹，電視聲呼大呼小，手臂上似是而非的傷，也好像不痛了。

小雯喜歡上學長，她哭著說對不起，『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低著頭我看不到她的臉，但好像也不重要了，打工佔走了我和小雯相聚的時間，第一次失戀，不難過，但好像嘴巴發不出聲的啊啊叫，第一次失戀，不想哭，卻大口大口的想吸口氣，小雯離開了，我站在宿舍樓上，望下螞蟻一樣的人，跳下去是個選擇，但不甘心，不甘心輸了這一切，不甘心為了家放棄了未來，手機響了，是爸。

『石頭哥好像不會再來了，晚上要吃火鍋嗎？』爸詢問，『我想靜一靜』啜泣聲還是不爭氣的出來了，『為什麼我會擁有一個這樣的家，我媽離開，我爸受傷，而我要扛下這一切。』歇斯底里，電話那頭沒有聲音，『石頭哥離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別人有小孩有家庭，憑什麼每天都要來』我質問，宣洩而出，爸不說話，啜泣聲一樣也不爭氣，那時我意識到，我們真的好像，父與子，一樣難過，一樣沈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