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板橋大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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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媽離婚北上的事情似乎是讓家裡人知道了,也有可能是乾媽沒辦法再收留我們這麼久,畢竟我也很害怕乾爹在報紙後面總是冷峻的臉色。我媽帶著我回板橋外公家住。外公家是一棟位於眷村內的四層樓透天厝。如同眷村內的舊式集合式住宅,透天厝是狹長的長屋類型,一樓進門是一個小庭院,花圃種了一顆桂花樹,逐漸長高到突破了庭院的遮雨棚,伸展枝枒到二樓陽台前。進門是客廳,然後是外公的房間,小舅和小阿姨說是一樓總統套房,其實外公房間一點都不豪華,放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書桌,就沒有位置了。
通過狹長的走廊經過總統套房,是廚房、餐廳和廁所。餐桌旁的窗戶,是接著隔壁鄰居的長廊,他們將摩托車停在長廊內,因此吃飯時偶爾會聞到汽油味,和摩托車運轉的聲音。二樓有三間房間,分別是201、202和203號房。201號房最大間,放得下雙人床、兩張書桌、電視和我媽的大衣櫥,我媽以前住在201,搬回台北後也順理成章的帶著我住回這間房。202是失智的外婆房間,203是小舅的房間。
三樓的301、302號房分別住了四舅一家三口和五舅夫妻,三樓有獨立的衛浴和廚房。必須走下樓梯使用老舊浴廁的我,總是很羨慕小我四歲的表弟,他可以用三樓新裝修的浴室,他還有好多益智玩具跟書本,我常常上去陪表弟玩,其實是想要玩他的益智玩具像是七巧板和跳棋。
兩個家庭共同住在三樓,勢必會發生許多摩擦。例如,五舅媽不爽她買的東西被吃了,隔天四舅與四舅媽的牙刷就被丟在馬桶。又如,我的名字是要讓誰報撫養?也是一番爭執。最後以五舅還沒有小孩,所以決定將我的撫養權給五舅報稅。多年後,有次四舅媽向我媽訴苦,講到我的撫養突然聲淚俱下,說我媽總是偏心五舅媽,我媽傻眼貓咪,想說一年不過幾千元吧到底是?這是我對四舅媽最後的印象,自此後她和男朋友搬去澎湖,我再也沒看過她了。
(圖為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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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結了三次婚有兩個前夫,金甌胡茵夢,公主病患者,酒量差又愛喝,現在不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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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一些叔伯阿姨們坐在角落一桌,大人喝著啤酒高粱吃花生、抽菸談笑。我真的很不喜歡坐在那裏,除了他們的菸頭常常不小心燙到我之外,煙霧繚繞的空氣間一直有種莫名黏膩的氣氛;例如,李阿姨和何伯伯在櫃台內親暱的坐在一起,乾媽和小向叔叔摟在一起在台上唱戲鳳,我媽則是和幾個叔叔伯伯輪流在舞池中跳舞。
我媽膚白高瘦,身高164公分的她,與矮小的父母和其他八位手足弟妹格格不入。她喜歡別人說她長得像胡茵夢,我們這輩的小孩們不認識胡茵夢,說她像電視節目上的羅璧玲,她就斥之以鼻,說她可是江山美人。
我爸在臥房內彈吉他,教我和哥哥唱「蝸牛與黃鸝鳥」,我覺得這首歌輕快好聽,朗朗上口,雖然不知道在唱什麼,但是應該就是關於蝸牛、葡萄樹與一隻鳥吧。好喜歡。
我媽帶著我搬家了;那天小舅與山松叔叔從台北開著一輛貨車,將我媽的衣物家具搬上。小舅邊搬邊碎念,姊,搬這衣櫥我背都要被壓壞了。我媽笑著說到家後滷一鍋雞翅膀犒賞你們。
我對我媽最初的記憶,是來自於一個悶熱的下午。我哭著不讓我媽出門。她說她必須得去銀行一趟,我尚年幼不知道銀行是什麼,但我知道她慣性說謊,直覺她不是要去銀行,而是要去別的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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