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泥--怡姝與周湲-中

這日好不容易趕過東楊村,隨行老家人吳茂跟二少商量就在這兒過夜.東楊村是溫州邊界入口小村落,只有小住宿旅棧,往來都是住一晚就走的行商隊伍,吳茂找的旅店還算乾淨安全.將三樓幾間房都訂下,大家先卸下行李,餵馬養車吃飯休息.潭禮房間在左上第二間,邊間是茂叔和助手小李哥,另一邊則是春樹和洛月. 第二日潭禮和吳茂商量先去舊厝南凹兩地收薏仁,那兒薏仁米質好價輕,收了十車後就往下梨州趕,大約七八日就到,交完糧後潭禮就要去梨州找人.吳茂沒有異議,遂叫小李打聽今年薏仁價格等日後還價用.

行程既定潭禮白日無事便提筆寫家書,跟潭威潭棋報告剛訂下的行程.潭家的中央管理只偏嫡長子他其實沒多反感,原本就不是叛逆好強到頂的個性,只要周邊人人都好,吃點虧或居中位甚至下位也沒關係!! 就是這樣的心性潭禎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越過他出頭搶功.即使如此,潭禮也覺一家人手足兄弟,沒多大事就別爭爭嚷嚷. 這脾氣跟母親一模一樣,只要不踩她的底線,母親幾乎都不理會. 什麼是母親底線? 妹妹景鈺和兩個兒子是, 但父親....? 他不是! 早在婚後父親急欲納妾,父親在母親心裡就是一家之主而非夫君, 他和母親猶如潭家的棟和樑,看似緊密卻不依附彼此地支撐的潭家,只要管好內院配合潭家傳統,對自己夫君沒有多大期待與要求.

潭禮的底線是什麼? 怡姝嗎? 停筆輕嘆...四年晨昏共處,夫妻有同心嗎? 對怡姝...他算是一心一意沒有任何納妾想法,即使身邊小蓮花不斷明示與動作,即使長輩在旁敲打傳宗接代的重要,潭禮都沒動搖. 那...怡姝呢? 她動搖變心了嗎? 我哪兒做不好呢? 潭禮自認個性木訥口才拙笨,突然想起出門時周湲說也自己什麼都不懂,嘴巴又笨,無意識下拿起腰間的小狗荷包, 初時看沒很大金貴,小巧可愛摸起來絨絨軟軟,把玩時有股青草加中藥的味道,潭禮很喜歡這味道. 此時 春樹敲門進來打斷潭禮的思緒,繫好荷包讓春樹進來,洛月也一起進來報告他們專責之事,車隊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往舊厝前行移動.

在下梨州隘口交了薏仁後,潭禮和新一批手下家人空車往梨州前行. 梨州專產黑玉,除梨州居住區較為繁華外,以此為中心向外擴展,一波一波的礦場沿山而深入,人文日常就風景變化而變化. 過順江後已近黃昏,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煙,跟礦區路線的是從鏢行退下的龍叔. 她原是母親娘家負責安全的一把手,跟著母親過來後原想退休養老,但潭家負責的老人在幾年前回途中被強盜所傷,只好接下潭家走商的安全, 這次母親特意拜託龍叔跟著潭禮,不光是安全問題,也是為了尋找薛怡姝. 龍叔跟潭禮商量就地安車過夜,潭禮見日頭已沒山頭,鳥聲蟲唧聲漸起,以安全為要,便要龍叔打理過夜一事.

篝火前潭禮捧著碗喝茶,龍叔一旁坐著也喝茶,他治下很嚴,行商途中不管是誰不酒不色,就算是主人亦是,除了談生意時的杯觥交錯,在途中大家都要保持清醒,不管是空車未進貨時的滿滿荷包,還是行商後滿車的貨,都是沿徒不安分子的目標. 前一位莫叔就是沒管好酒癮,被強盜盯了半天沒發覺,一進深山就被劫了, 錢和貨可以再賺,但身子骨和面子就不是那回事,瘸著腿帶了剩下的小廝逃回潭家,潭威沒說什麼斥責甚至賠償的話,但答應莫叔的退下養老.

兩人討論了一下梨州礦場玉石成色和礦主為人等等,決定要看的礦區和買進的量後,龍叔問: [ 小姐說你要找薛二奶奶? ] 口中的小姐是指潭夫人,畢竟是跟著母親從梨州石府嫁過來的,龍叔心中還是自詡為石家人.潭禮點頭沒說話,龍叔再問: [即使和離了你還是想找?] 潭禮望著篝火還是沉默 ,這次換龍叔點頭,回說我知道了,我讓小李和小子們沿路仔細打聽,說完將茶水喝完起身準備休息,走了幾步聽到潭禮說: [ 終究是愛過的人,我想知道她好不好,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不當面跟我說清楚再走,這一走了之算什麼!!] 婚姻走到後來剩怨氣拉扯彼此 ,在無奈中還有股憤怨.

春夏交替時周湲生病了,這幾個月適應新環境,認識新的家人,一切都強哽著一口氣努力.自潭禮出門後,除了每日長輩的晨昏定省,其他時間不是安靜的刺繡,就是宅院內散步,順便認識這個在桂嶺算是大的宅府. 哪些可以放輕鬆地逛,哪些地方連去都不要去--例如潭祉的銀月齋連同烏姨娘的院落.

下了幾天雨的早晨,空氣還十分潮濕,咳醒的周湲穿得周全沿著迴廊散步,不一會兒太陽露臉,周湲遂走到曬得到太陽的花園,突一陣冷風吹來,周湲掩住口鼻想咳嗽時,聽到院裡以響起幾聲急促的咳嗽聲,和烏氏不捨的聲音.周湲想起潭家第四個兒子身體很差,至今未見著,那咳嗽聲應該是潭四少潭祉了.她不好過去轉身用手絹壓著咳嗽就走,依稀聽到男聲: [娘,你覺得二哥找的到大小姐嗎?]烏氏噓的一聲,[別在這兒說這些,好不容易騙走她倆,也叫你舅舅命人盯著,應該沒事. 醫生要你少思慮安心靜養 ,別再想了!也別在誰跟頭說這些.]

聽到二哥周湲慢了下腳步, 再聽到男聲 :[她實在配不上二哥,小蓮花也是!] 烏氏不屑地笑了笑說 :[誰叫她自命清高,貢士家裡出來的大小姐嫁進來,咱們沒讀書不識字的配不上跟她坐一塊兒呢!!她還常說我不識字就是豬狗不如只能站邊兒,你還一直討好二少....]周湲往外走依稀聽到二哥對我很好...的聲音. 大宅內院最不缺的就是言語是非,誰說的?說什麼?為什麼要說?說的是不是實話? 周湲從小領略太多,自己也實在被招惹煩了才避走繡莊.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周湲想說新進潭家要送家人小禮物,男士扇套女士手絹,和寶春訂了數量後,布料繡線準備齊全後就全心全力在自己的東青堂工作,寶春在一旁也跟著學習,除了寶春還有個剛買來的小丫頭綠葉,她是琴姊撥過來給周湲使喚.寶春一直說綠葉運氣太好,一開始做丫頭就遇上好脾氣的周湲.剛滿十二歲的綠葉和寶春負責裁布縫布邊,周湲和兩個小丫頭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吃飯梳洗睡覺.

接近夏至時,桂嶺上下除了嚐時鮮曬冬衣外,還有個內院小習俗--女眷們做胭脂互送因夏日見長行思睏怠為了避免失了儀容,桂嶺就漸漸有了互相提醒的習慣.周湲不善此道就送手絹和香囊,加上想要送的扇套手絹,簡直忙翻了.好容易趕完,先將長輩的送出去,烏氏和潭祉因院落一起,所以就一起帶去梧桐齋.

送給烏姨娘的手絹香囊都是蓮花金魚圖案,送潭祉的扇套是桃樹下幾隻鵪鶉. 周湲帶著綠葉捧著禮物進了梧桐齋,恰恰四少也在裡面喝藥說話,因是沒見面的小叔子,大家按照禮儀行禮完畢.潭祉自小多病身形比一般人都小,粉白的小臉雖有病容但不失清秀,眼珠很黑但頭髮卻有些枯黃.潭祉讓小丫頭送上見面禮是一匹上好的繡布,直說因病未能參加二哥婚禮云云,一陣客套後四少藥喝完畢要回房休息,周湲也跟著退出.四少在前慢慢走著周湲空著些距離跟在後.四少回頭說話: [在潭家除了母親,二哥對我最好,除了幫著母親找好醫生找好藥材,每每回來都帶好些話本小說給我解悶...他...真的是個溫柔的哥哥.]周湲笑著回: [都是一家子兄弟,不對你好對誰好? ]潭祉停了下也笑: [是啊!!都是一家子,互相對好,多好啊!!]潭祉拿起了扇套說: [二嫂這桃樹鵪鶉取壽豐平安之意, 如暉在此深謝.] 周湲快快回了禮直說客氣!!一旁的綠葉也送給潭祉大丫頭小蘭自己繡的手絹兒,小蘭回送胭脂,兩個丫頭嘻嘻哈哈說笑襯得倆主人一旁客套尷尬.

說故事人自言自語:

中篇是個日常,是鋪展前因與後果鋪墊.沒什麼高潮懸疑,就是說日常說回憶.在寫故事時我打開google地圖看陌生的山水樣貌,看城鎮看村落再看交通路線.一邊幻想人人在此生活的種種,好豐富好有趣!! 猶如抬頭看星星,眾多飄渺的星星或明或暗,更凸顯我的微不足道.....人啊....真的好渺小!

勘誤: 關於大宅院落的配置,我看資料說主人一般住第二進,三進院住老人(長長輩)和兒子,這故事我原設計管家的長子潭祺和潭禮潭禎因工作聯絡對外方便進出住二進,但網路資料看來,一進院是公共區域會議廳加家祠,二進主人和長子,三進老人兒子,再後一進是後院則是女眷,最後面蓋偏廂房是奴僕家丁. 學識淺薄有誤用,在此抱歉!!另外...桂嶺送胭脂習俗是我瞎寫的,莫當真!!

假日暑熱,祝安好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