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過了一天,場景切換到了正歇業公休的「fantasia」內,我正對著老師訴說這陣子我的「煩惱」以及心態上的「轉變」,我鉅細靡遺地描述了所有發生的細節,而老師從頭到尾都只是安靜聽著,不曾打斷我任何一句。
「挺好的,很恭喜你交到了這麼好的朋友!」老師聽完所有事情的始末後,笑著替我鼓掌,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是啊!因為他們才讓我意識到所謂「天才」、「凡人」什麼的都無所謂,在那之前的大前提是我們都是「人」這件事情。我真的得好好感謝他們,我也很幸運能遇見這樣一群朋友……」我十分高興能夠遇見這麼好的一群朋友,也很高興能擁有這麼棒的「老師」可以隨時「開導」我。
「既然你已經處理好了那些情緒,我們的戀愛補習班就要開始授課囉!」一回歸正題,我感覺老師好像兩眼發光,是我的錯覺嗎?
「還請您手下留情……哈……哈……!」我乾笑著,完全沒注意到早已站在我身後許久的安娜姊。
「來吧!要好好看,待會考試喔!」老師在平板上把「網路閨蜜」的影片點開放在我面前,他和安娜姊坐在我一左一右的吧檯座位上,我們三人就這樣一起盯著平板看影片。看的過程中,時不時會有老師和安娜姐的「指導」,而這就是老師口中的「戀愛補習班」了啊?
「老師,這樣真的有用嗎?」我有些懷疑地在老師的「考試」結束後,疑惑地問道。
「總比你這種毫無戀愛經驗的小白,真正去談戀愛時遇到問題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太多了!」老師雙手插胸地微微點點頭,講得頭頭是道。
「放心啦!你的理解力比常人高很多,我相信之後你一定可以很快就都搞懂女生的小脾氣、小心機這些!」安娜姊在一旁笑得很開心,還時不時地瞥向老師。
「看我幹嘛!我盡力了,還想怎樣!」老師被看得有些慌了,臉上不禁有些微紅。
「沒有怎樣啊!健這樣就很好了,我很喜歡!」安娜姊帶著再燦爛不過的笑容說道,我感覺被夾在中間的我就像個超級電燈泡,好像快被這兩人給閃瞎了……
「咳咳!我出去透氣一下,你們請便……」我乾咳兩聲,便站起身往酒吧外投走去,打算轉換一下心情。
「雨真大啊!……」我站在一樓往下的階梯前,前方屋簷正不斷落下大量的雨水,外頭的雨勢驚人,是即使打傘也會瞬間被雨給淋到半身溼透的那種。我背靠著牆壁,用手機播放起「鋼之鍊金術師」的「Rain」。我總有種自己經歷了漫長旅途的感覺,卻還遠遠看不到旅途的盡頭,全身心都感覺很疲憊,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想什麼啊?」老師在歌曲快播放結束的時候,十分安靜地從樓梯下面走上來到我身旁。
「沒什麼,就只是在想下雨總會讓人有些無能為力的感覺。」我輕笑,又想起了那個操縱火焰的鍊金術師。
「確實呢!我也很喜歡那傢伙!」老師跟著笑了,站在稍離我一點距離的屋簷下。
「老師你出來抽菸嗎?」我想起老師房間桌上放著的防風打火機和那有些皺皺的香菸盒,好奇問道。
「我不抽菸,但安娜她壓力很大的時候偶爾會點菸,最近倒是很少看她點了。」老師靠在和我不同的牆壁面上,我們兩人的距離不過咫尺。
「安娜姊會抽菸!?完全想像不出來呢!」我感嘆出聲,有些出乎意料。
「她雖然看起來很有氣質、堅強,但是私底下卻是個小女孩呢!偶爾也是會很受傷、很想逃避、很悲觀負面,我比誰都要了解她,畢竟我們在一起很久了……」老師說這些話時有些悲傷,喧嘩吵鬧的雨聲非但沒有蓋過老師的聲音,反而更讓老師的情緒透過話語更加傳遞到了我的內心。
「是這樣啊!我不知道的事情還太多了、我見過的人也屈指可數,到處都是搞不懂的事情,我真的能夠全部都去理解嗎?……」我有些喪氣地說著,垂下了雙手,任憑地心引力牽引著它們。
「我也有很多事情都無法理解啊!你也太自大了吧!人一生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好了,幹嘛去想那麼多呢?」老師「哼!」了一聲,有些「嗤之以鼻」的說道。
「那老師你一直都在努力做好什麼事情呢?」我微挑左眉,試探性的去打聽老師的「秘密」。
「我啊!應該是贖罪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老師有些陰沉地低下了頭,我看不清老師此刻的表情。
「老師你曾經犯過罪嗎?」我天真問道。
「我曾經殺過人。」老師所說的話語讓我瞬間睜大了雙眼,同時天空伴隨一聲巨大的「轟隆!」落下了一道閃電,就剛剛好落在離我們不過一條街的對面透天厝上頭的避雷針,隨著那道閃光後而來的巨大聲響將我的思緒徹底打亂。
「我不相信,老師你不可能殺人,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或意外……」我慌亂地說道,手足無措地對著空氣亂比劃,老師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靜靜低著頭沉默不語。
「……」暴雨進化成雷雨,四周充滿了潮濕的空氣,我們兩人就這樣一語不發地站著。那時,我手機播放的音樂是「永遠是夜晚該有多好(日語:ずっと真夜中でいいのに)」的「不可能是對的」。
「我就像是亡靈般的存在吧!所以如果哪天我不見了,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好與我有關的那些人,也別替我太擔心了。」良久,老師終於緩緩開口。我在聽了老師的話語後,心臟就像是被人用手死死地掐住般,雙拳不斷地越握越緊,咬牙切齒地說不出半句像是「安慰」的話語。
「答應我,好嗎?」老師抬起頭望向我,我在老師的眼中看見了一絲像是「希望」的情感寄託,或許只是我的錯覺吧?
「我……答應您……」我用十分乾啞的聲音答應了老師,喉嚨像是有火焰正在燃燒一般,一股無能為力的悲傷隨之衝上,那些是學校、家庭,甚至是我過往所經歷的「美好」人生所無法帶給我的體悟。
「雨果然會讓人變的脆弱呢!也聊夠了!我們快進去吧!我剛叫安娜幫我們準備些料理,現在應該差不多快好了。你應該也還沒吃午餐吧?我們趕緊下去吃吧!」老師很快就恢復了平時的調調,我卻久久都無法釋懷,只是有些錯愕的跟著「哦!」了一聲,像個行屍走肉的跟在老師後頭下了階梯。
「你們聊完啦!我這邊也剛做好了,請慢用!」我見吧檯桌上兩盤熱騰騰還正冒著蒸氣的「炸雞排蓋飯」和一旁的幾碟豐盛小菜,肚子很自然的讓我感受到了「飢餓」的感覺。
「真好吃……」當我坐下吃了安娜姊的料理時,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一邊哭一邊狂吃,讓安娜姊有些錯愕。
「他怎麼了?你們剛剛到底聊了些什麼,怎麼會哭成這個樣子啊!」安娜姊抓著老師就是一頓輸出,老師則意外平靜的笑著說:「沒什麼!男孩子平時積累比較多負面情感,沒什麼機會哭,妳就別管他,讓他好好釋放一下能量唄!」
「安辣姊,我沒四,只四好疵到太港動了,不小心哭了,讓妳擔心了!」我打起精神地超快速扒完了一整碗蓋飯,有些口齒不清地含糊解釋道。
「沒事就好……要不要再來一碗啊?」安娜姊的神情依舊有些擔心,拿過我面前的空碗問道。
「再半碗好了,說實話我已經七分飽了,怕裝多了浪費,哈哈!」我嚼碎口中的食物一口吞下後,十分有精神地說道,還順手把我臉上的眼淚跟鼻涕都用手臂胡亂擦了個乾淨。
「你等我一下,我去裝!」安娜姊看起來終於放下擔憂,快步走去廚房幫我裝飯。
「老師,我接下來還會一直來叨嘮您,可以吧?」我用筷子夾起微鹹中帶著甜甜滋味的玉子燒,一口咬下。
「啊啊!沒問題!」老師有些敷衍的說道,但老師臉上的微笑讓我感覺有一種終於被老師「認可」、「信任」的感覺,至少我是如此希望的。
「給!慢慢吃啊!噎到就不好了!」安娜姊從酒櫃後頭走道的廚房回來後,將裝了半滿的碗放在我面前,笑著說道。
「十分感謝您的款待!」我雙手合十的對著眼前的半碗蓋飯道謝後,十分很聽話的「細嚼慢嚥」解決了剩下的餐點。
「你日本武士啊?」老師看著我「參拜」模樣,吐槽道。
「還真有那麼點樣子,很帥喔!」安娜姊笑著打趣道。
「之後我會想去日本鑽研看看所謂的「武士道」精神,感覺很不錯!」我天馬行空的來了這麼一句。
「之後你去的時候,我可以替你介紹我之前工作的酒館,那裏的前輩和老闆都很有「武士」的感覺,哈哈!」安娜姊像是想起些什麼,嫣然一笑的模樣十分迷人。
「妳說那幾個可怕的人啊!我倒是完全不想再去見第二次了!」老師露出一副有些害怕的表情,臉皺成一團的說道。
我們就在這如此悠閒的午後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一直到傍晚我才有些累的和老師與安娜姊道別,返回了宿舍。
自那晚老師語重心長的請託我之後,過了一個多月,梅雨季悄然無息地走了。隨之而來的是即將步入炎炎夏日的炙熱高溫與一天又一天的大好晴天,我依舊是三不五時的去找老師「補習」戀愛學分,腦海中也在不知不覺記住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情事」。
某天平日,我正坐在「fantasia」的吧檯和老師閒聊著。約是接近午夜的時刻,坐在我們間隔兩個座位的一對小情侶正打鬧著,女生似乎是安娜姐的「表妹」。
「謝謝娜娜姐!妳調的酒都喝起來都很溫和、爽口,愛妳<3」安娜姐的表妹一個勁的誇獎著吧檯內的安娜姐,安娜姐聽了後有些害羞的回應道:「唉呦!哪有那麼好!還是彩欣妳會說話,妳這小可愛的嘴巴最甜了!」安娜姐還一邊愛憐地捏了捏名叫「彩欣」的女性,兩個可被稱作「美女」的姊妹倆嘻笑打鬧的場景,不禁讓兩旁的幾名男性都有些看呆了。
「我倒是喝不出有什麼差別,酒喝起來不都一樣嗎?」坐在彩欣身旁的男性看起來年齡與我相仿,說話卻絲毫不客氣、掩飾,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完全不懂得「交際」的類型,話語中還透漏著一股「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傲氣」,是一種大多數人並不會想去刻意交好的人。
「沒關係,豪豪喝不出差別也很可愛!」彩欣用著一種「全肯定」的語氣和姿態一把抱住了身旁的豪豪,肢體與話語間充滿了寵溺,完全就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笨蛋情侶黨,讓人眼睛都全瞎不知道多少遍了。
「醜女,別碰我。」豪豪刻意壓低聲音辱罵,一旁抱住他的彩欣則笑得更加開心了,是我看錯了嗎?
「哇!又害羞了,我家豪豪真的好可愛!娜娜姐妳說對吧!」彩欣一邊詢問安娜姊的意見,一邊還偷偷在豪豪的臉頰上偷親了一口。被她親了一口的豪豪則面無表情的用沒被抱住的那隻手擦掉臉頰上的微弱口紅唇印,還輕聲的「嘖!」了一聲,讓外人有一種「霧裡看花」的感覺,是越看越不明白。但觀察這兩人的互動實在挺有趣,我也就不自覺地將視線越過一旁的老師,「考察」起了這兩人的一舉一動。
「你怎麼不說……」老師看我毫無反應,原本正滔滔不絕講述「哲理」的他在看了我一眼後,便馬上順著我的視線一起「觀察」起了一旁的情侶檔。
「怎麼?你好奇啊?要不我們坐過去點和他們聊聊?」老師小聲地向我提議。
「沒關係,我就看看,感覺那兩位都是很有趣的人。」我也小聲地回應了湊近的老師。
「話說最近的AI真的好厲害,不僅可以畫圖、寫作,聽說還可以仿造人的聲音,以後到底會進化成怎樣呢?」娜姐想起了最近連新聞都報起了關於AI繪圖的事情,閒來無事的提起了這個話題。
「嘻嘻!其實我們家豪豪是個超~級厲害的天才駭客喔!現在大家看到的AI技術其實豪豪他全都辦到的,而且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強大功能,我只偷偷告訴娜娜姐妳!」彩欣一臉驕傲的和安娜姊「分享」,她說話的聲量「勉強」傳到了隔壁桌的我們這裡。
「白癡!這種事別和外人隨便亂說,我不是早講了?」名叫豪豪的男性給了彩欣一記輕輕的「手刀」,彩欣則很綜藝地微微往一旁倒,同時發出「欸嘿!」的裝傻聲。
「娜娜姐不是外人啊!嗚……」彩欣一臉裝作受委屈的模樣,試圖裝可憐的模樣卻絲毫沒被豪豪給接受。
「就算這樣也不能在公眾場合亂講,再亂講以後我就不配合妳了。」豪豪一臉嚴肅的「訓斥」道,還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同時也很「恰好」的與我對上了眼,我則是露出微笑地微微擺了擺手。
平日的「fantasia」雖算不上高朋滿座,但好歹四人座的桌椅和榻榻米的臥榻區也都坐了個半滿,四周算是有些嘈雜。稀奇的是吧檯區就剛剛好只有我們幾人,或許是我們都剛好認識吧檯的調酒師。我們幾人都會和調酒師互動,因而給進來的顧客們,散發出一種「閒人勿近」的氛圍吧?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你能用AI做到模仿人的聲音,是真的?就算是死人的聲音也可以做出來嗎?」在我一不留神的期間,老師竟然已經走到了豪豪的身旁,十分嚴肅且認真的去問了他。
「大叔你誰啊?我為啥要告訴你?」他用一臉十分欠打的表情回應道,從他一臉的嗤之以鼻中能看出,他在話語中夾帶著大量的「不屑」。
「親愛的,你怎麼了?」安娜姐有些茫然和錯愕的問道,臉上在瞬間便充滿擔憂,看來安娜姐也從來沒看過這樣的老師。
「你是娜娜姐的……老公?」彩欣依然緊緊抱著豪豪的手臂。
「拜託了,你要我做什麼都願意!如果你做得到,我想請你幫助我!」老師臉上的表情沒有因為豪豪的「不屑」而退卻,反而更加堅定,話語中透露出十足的「迫切」與強烈的「懇求」。
「哼!我憑什麼幫一個大叔啊?這樣好了,要是你現在可以當場跪下求我,我可以考慮一下。」豪豪說完便把身體轉回正對了吧檯,似乎是認為這樣就能「逼退」老師,卻沒想到老師竟然真的在聽見他「要求」的瞬間就雙膝跪地了……
「求你了!請你一定要幫我!拜託!拜託了!」老師話語十分真誠懇切,誠懇的語氣中帶著十足的「悲痛」感,不只我驚訝老師這般「脫軌」的行為,就連座位區的客人也都紛紛看了過來,安娜姐和一旁的彩欣也是直接驚訝到像是「石化」般凍結在了原地般,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老師真的會這麼做。
「呵!還真跪啊?那我就考慮一下嚕……」豪豪在瞥了一眼老師的舉動後明顯的有些動搖了,但仍故作鎮定地微啜了面前的酒,我也十分清楚觀察到他在放下酒杯時的手微微顫抖了幾下。
「我也拜託你了!健他從來沒有這樣過,這件事對他一定很重要,請你一定要幫助他!」安娜姐突然跟著老師一起求情,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兩名明顯比這名青年還大上許多的男女,一個雙膝跪地、一個75度彎腰低頭。眼前的光景實在令人有些「不忍」,但我畢竟是「旁觀者」的一員,像我這種就連事情原委都不理解的「吃瓜群眾」還是不要去瞎攪和吧?
「豪豪,要不你就趕快答應人家吧?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娜娜姐這樣,雖然不是很清楚,我們就當做善事……好嗎?」彩欣微微晃了晃豪豪的手臂,跟著懇切地求情道。
「靠!我又沒說不幫!就隨便講講而已,誰知道他會真的跪下,你他媽快給我起來,搞得我好像壞人一樣!現在我是幫定了,你要是敢中途跟我說:「不需要!」我一定搞死你!」豪豪在被周圍眼光刺的十分「不自在」的情形下,憤恨地答應了老師的請求。老師在聽了他的發言後,十分感動地站了起來,瘋狂對他道謝。
「謝謝你!謝謝你!我真的……很感謝你!謝謝你願意幫忙,無論什麼我都能給你,我全部的錢還是什麼都無所謂,只要你願意幫我就好……真的太好了!……」老師一邊道謝,說話的語調也不自覺地夾雜著哭腔,讓人看得十分不忍心。
「幹!大叔你是在哭三小,好噁心……啊我就說會幫了你還想怎樣!錢還是什麼東西都不用,我今天就是當做善事,你要還在我旁邊哭,待會我就反悔!」豪豪一臉又驚恐又嫌棄的露出「反胃」的表情,索性轉頭不理會老師。
「我也要替健感謝你!以後你想來我們這吃喝什麼的,我一定都第一個招待你!」安娜姐也抬起頭露出一副「太好了!」的欣慰表情,眼角甚至也跟著滲出了些許晶瑩剔透的淚珠。
「耶!我家豪豪最棒了!乖乖!」彩欣則是瘋狂地摸起了豪豪的頭,不過瞬間便是滿臉寵溺。
我雖然在一旁「吃瓜」的看著,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只能用一臉好像很懂的表情,在一旁拍起了手。雖然只有我一個人在旁邊不知道為啥的拍手,但我絲毫不覺得尷尬,畢竟我只是個「吃瓜觀眾」呢!座位區的客人看沒什麼事情就各自回歸彼此間的聊天話題,也沒人再望向我們這裡了。
那天的事情我記的很清晰,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與老師不想告訴我的「過去」有極大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