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偽的人生-5

跟薏一起出國，直到多年後我才恍然大悟，她是一個自私的人。

那是民國八十四年的事，她找我去北海道，我們是第一次出國，雖然我是小資族，但平日省吃儉用還能拿得出一大筆錢出國去玩。

現在雖然物價上漲，除了日幣下跌之外，其實團費再怎麼比也沒有當年貴。

當年團費是薏幫我一手包辦的，本來我想刷卡被她拒絕了，並不是手續費問題，她告訴我刷卡旅行社的團費就不是那個價格，團費四萬九將近五萬，我只好匯款給她，讓她在南部幫我繳錢。

出團的日子是四月底五月初，以北海道來說是淡季，那時我根本對出國旅遊一竅不通，她還很熱心幫我也買了一張兩百塊台幣的日本公用電話卡，也沒問我需不需要，來台北跟我會合直接拿給我並且收錢。

結果到了日本第一晚找到公用電話她卻不會撥回台灣，試了好多次也沒成功，那張電話卡等於白買。

接下來的夜晚才是我惡夢的開始，當年出國的旅行箱都是24吋不像現在動輒28、29這麼大，每天晚上睡覺前她就蹲在地板整理她的行李箱物品，這也沒什麼，把一天下來購買的東西整理好是好習慣。

然而她不是睡前整理這麼簡單就了事，大清早醒來也在整理行李箱，我納悶昨晚睡前不是整理過了，雖然這麼想卻也沒問她。

於是五天四夜的行程中就在睡前跟大清早我還沒起來被她整理行李的窸窸窣窣聲中吵醒，那時出國不像現在還有五件組六件組可以拿來裝衣物，衣服跟物品都是用服裝店的塑膠袋裝，那種塑膠袋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隔外刺耳。

在遊覽車上我有跟她講請她不要在我還沒睡醒四、五點就整理行李，我會被吵醒，其實我也不是貪睡的人，早晨該幾點起床我也會自動起來。

可是她完全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以她來說就是她神經大條的個性，但最後兩天真的讓我徹底崩潰，北海道凌晨兩點多天就亮，她竟然爬起來又在整理行李箱弄的窸窸窣窣，行程最後兩天我被她搞得白天都沒精神，甚至到了景點在遊覽車上睡覺不想下車去玩，而她不知哪來的精神飽滿玩的不亦樂乎。

跟她同一個寢室睡四個晚上，怪毛病還不止這樣，她不知為何年紀輕輕二十四歲芳齡，跟個老頭一樣喜歡吐痰，既沒抽煙也沒喝酒更沒感冒，每天莫名其妙就去廁所的馬桶吐痰，吐完還不沖水把它沖掉，這習慣應該在家養成的吧！？

我也跟她說請她吐完沖一下馬桶，可她時常忘記，幾天下來讓我覺得上廁所很噁心，想要上廁所就看見一口痰在馬桶裡，飯店的馬桶又不必替他們省水。

那時的她總是標榜自己，手拿時尚雜誌嘴裡說著紀梵希什麼什麼的，好像她也是時尚圈內之人，看她的樣子彷彿特別高尚，而我還是一付鄉下來的土包子，沒想到出國一趟才五天四夜這麼多奇奇怪怪又講不聽的行為，我想她周遭的朋友跟同事應該都不知道。

然而這些都不算什麼。

第三晚我們住在一家溫泉旅館，臥室是塌塌米鋪的，由於對日本旅館作業流程完全不懂，一進去房間我們把行李放在塌塌米上，我的小背包打開，錢包也露出看得到，東西放著我們就去吃晚飯，誰知吃完晚飯回到房間才發現有人進來鋪床被，原本我們也不以為意，導遊也沒提醒也沒講說會有服務員進來鋪床被。

直到隔天早上，也就是第四天早上坐遊覽車離開旅館去其他景點玩，我要買東西才發現皮包裡的萬元日鈔少一張。

當時我只換了六萬塊日鈔，五千四張，一萬四張，而我買的東西又很少，就說我是小資族了，用錢很省，即使換了日幣也不敢大手大腳的花，三天下來才花一萬多塊日幣，萬元鈔根本都沒動到，結果要拿錢買東西時才發現少一張萬元大鈔。

在遊覽車上我跟薏坐在第一排右邊的位置，我跟導遊說我少了一張萬元日鈔，我懷疑是昨晚進來鋪床的服務員拿走的。

導遊半信半疑的說如果真是服務員拿走那是很嚴重的事，說日本很重視服務，旅館若發生這種事服務員會被開除....。

然後薏忽然橫空插一腳，說她也少了一萬元。她拿著皮包數了數錢這樣說。

導遊不知是故意要轉移話題還是怎樣，就開始跟薏一筆一筆的討論她這幾天買了什麼東西花了多少錢，算一算之後薏發現帳理清了，她沒少，完全不管我是真的少了一萬元，導遊大概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也不理會我說我少了一萬元的事實。

其實我心裡也很清楚，我們已經離開旅館，行程進行中怎可能因為我少了錢就調頭回去旅館，而且我不是在前一晚發現，是離開後才發現，我自己知道這種事只能自認倒楣，就當買教訓，只是我很不能理解為什麼薏要忽然插進來說她也少一萬，鬧一鬧之後發現是她搞錯了卻又不管我，我們一起出國玩難道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遇到這種事，她卻只顧她自己，自己沒事就什麼事也沒了嗎？

當年的我算涉世未深，雖然出社會工作，但尚未接觸到許許多多的人事物，遇到這種事真的只能自己認了，尤其是那時也沒網路，電腦還在DOS系統的年代，只是多年後回想起來心裡難免覺得薏是個自私的人。

我從頭到尾沒懷疑過薏，我不認為那一萬元是她拿的，因為她多次來台北找我都住在我租的宿舍，我也沒失竊過什麼，去日本玩這次在旅途中她比較敢買敢花，我們換的日幣金額是一樣的，可我只敢買一點小東西，她花的錢卻比我還多，甚至我認為她家境比我好，不至於會在日本下手偷竊，我是相信她的，卻因為她的舉動讓我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