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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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有點喫不準該拿什麼態度對他,拒絕他吧,可他現在又沒有說什麼,那封信也是三年前留的,倒好像我有點自作多情。
我只能從我兄長那兒試探。
「哥哥,季浩然如今是住在揚州嗎,他怎麼會恰好跟着你來的?」
我哥橫了我一眼。
「你心裏就沒點數?」
我臉一下就紅了。
「你別亂說,我現在哪有那個心思。」
我哥嘆口氣。
「都三年了,你就那麼死心眼?宛如,聽哥的,該向前看了。」
向前看嗎?
可是凌澤如果心裏半分都沒有我,他又怎麼會來送我。
19
我跟凌澤見了三面,就定了親事。
第一面,在四明山上,遊人擁擠,我跟翡翠被衝散,還崴了腳。我狼狽地坐在一旁草地上,有浪蕩子過來調笑。我漲紅了臉,不知所措間,抬眼看見了凌澤。
他穿着一襲月白色的衣裳,站在桃樹下,花瓣落了滿身。他也正抬頭看我,視線直直地同我相撞,眉眼間是一閃而過的驚豔。
我急得伸手指着他。
「我哥哥就在那裏,你們不許過來。」
凌澤走了過來,那些浪蕩子趁機散了,他笑着在我身前蹲下來。
「妹妹?
「上來,我送你回家。」
他轉身背對着我,脊背寬闊,露出一截清秀的脖頸,我一下就漲紅了臉。
我趴在他背上,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就像如今的四月天。
我心中痠軟成一片,忽然有些恨下山的路太短。
回到家裏,我心裏片刻都沒有放下過他。翡翠拉我去相國寺,說那兒的籤文最是靈驗。
我懷着羞對人言的心思,去相國寺求姻緣。
在後殿,卻又偶然跟他相遇。
當時凌澤正跟身邊的人說話,坐在石椅上,伸着長腿,模樣懶散,看見我的那一瞬間,他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林姑娘——」
說不上幾句話,翡翠急着來喚我走,說我母親在尋我。
凌澤急了,緊跟幾步,攔在我身前。
「林姑娘,你別怪我孟浪,我是金陵凌家的,你若是尚未許親,我叫我父母來提親。」
提,提親?瘋了吧,我們才見過兩面啊。
我心頭狂跳,不知所措地地看了一眼凌澤,跟着翡翠匆匆走了。
20
相國寺裏發生了意外,一個小沙彌打翻香爐,供臺起火。
我跟着翡翠順着人流往殿外跑,可人流擁擠,房門又狹窄,衆人蜂擁擠在那,我們根本出不去。
翡翠還被人踩了幾腳,推翻在地,我去拉翡翠,又急又怕。
六神無主間,我聽見了凌澤的聲音。
「林姑娘!」
洶湧的人羣,他一人逆流而上,幾下就撥開人羣,朝我跑了過來。
我永遠都記得火光中,他白玉一般的容顏,漆黑的眉眼如墨,看着我如釋重負地笑。
「別怕,有我在。」
他護着我們跑出大殿,又轉頭奔回殿內,背出了一個又一個人。
寶藍色的錦袍燒得不成樣子,露出腰間一處紅痣,他模樣狼狽,我急得紅了眼眶。
凌澤笑着摸摸我的頭。
「別怕,我一點都不疼。」
我透過迷濛的淚眼看他,他怎麼那麼愛笑啊,笑起來眉眼彎起,眼中滿是柔情。
「林姑娘,我方纔說的話算數,若是以後有幸娶了你,我必定待之如寶,絕不讓你掉一滴眼淚。」
「你混說什麼!」
我嗔怒地瞪他一眼,凌澤笑着撓了撓頭。
「林姑娘,我絕不是孟浪之人,可不知怎的,見了你總忍不住說這些混話。林姑娘,你可以讓家裏人去打聽打聽,金陵長樂街的凌府,我沒什麼不良嗜好,不喝酒也不賭錢。你若是答應嫁我,我往後什麼都聽你的。」
越說越不像樣子,我臉漲得通紅,直到母親帶着我下山,都沒敢再看他一眼。
然後就是半月後的花朝節。
我們又在郊外偶遇,我紅着臉把腰間的香囊遞給他,裏頭裝了我的生辰八字。
「你記得說話算話。」
鼓起勇氣說完,我捂着臉轉頭就跑。
凌澤沒有追上來,可是一個月後,凌家主母親自登了家門。
嫁給凌澤時,我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不曾想這幸福卻如此短暫。
我坐在船艙裏,看着窗外濤濤的江水發呆。
都說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否則往後的餘生都會是將就。
那些熱烈,歡喜,傾心而付,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
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
21
回到揚州,母親寸步不離地陪了我幾日,抱着我哭。
直到半個月後,她纔不再掉眼淚,而是又歡喜地開始給我張羅四季衣裳。
彷彿爲了彌補之前的三年,母親給我裁的新衣都是豔麗張揚的顏色。紅的粉的嫩黃豆綠,像把一整個春天都穿在了我身上。
看着窗外的柳條,我才反應過來。
又是一年四月。
我重新去了一趟相國寺,跪坐在大殿裏,忽然不知道該求什麼。
凌澤成了凌肅,跟我形同陌路,我對「情愛」二字看得淡了許多,就求佛祖保佑家中長輩身體安康吧。
跪下磕頭,再直起身來,看見身旁跪了另一個人。
季浩然雙手合十,一臉虔誠。
「有女姓林名宛如,揚州人氏,求佛祖保佑她頭腦發昏,答應嫁與我爲妻。」
我哭笑不得,伸手捶他胳膊。
「季浩然,你在發什麼神經。」
季浩然嬉皮笑臉,握住我的手腕。
「小宛如,聽說這裏的神佛最靈驗,你求了什麼?」
「我不告訴你。」
我站起身,季浩然跟上來,同我誇張地說相國寺的素齋有多好喫。
「有個掃地的老和尚,他做的春筍那真是一絕,筍都是我自己挖的,我使了一百兩銀子他才肯再做一頓飯。小宛如,便宜你了,你怎麼這麼有口福啊。」
季浩然衣袍上沾着泥濘,神采飛揚,帶我去看那一筐子春筍,我跟着笑,春風拂過我的髮絲,季浩然忽然停下來,伸手把我的碎髮別到耳後。
「林宛如,你笑起來真好看。」
季浩然眼眸漆黑,神色認真到近乎虔誠,微風裹着翠竹草木的淡淡香氣,他的臉慢慢向我湊過來。
我不自在地後退一步。
「這個筍看着果真不錯。」
季浩然嘆口氣,提着筍跟上來。
「哪裏只不錯,喫起來鮮掉眉毛好嗎?」
22
我們兩個並肩往後院的方向走,走了兩步,我頓住了腳步。
不遠處,凌肅穿着一身蟒袍,手握長刀,神色複雜地看着我們。黑色的蟒袍威嚴又貴氣,更襯得他氣質清冷出塵,高不可攀。
季浩然上去打招呼。
「喲,淩統領又升官了,錦衣衛指揮僉事,天子近臣,了不得啊!」
凌肅沒有看他,只淡淡地跟我點頭。
「嫂嫂別來無恙。」
我點點頭,行了個禮。
「凌公子一切安好,我如今回了揚州,同凌家已經毫無瓜葛,不用再叫我嫂嫂。」
我沒有再看他,挺直脊背,目不斜視地朝前走。
兩個人擦肩而過。
我閉上眼睛,掉下淚來,卻不敢伸手去擦拭。
季浩然伸手攬住我的肩膀。
「小宛如,走,哥哥親自摘的筍,尋常人可喫不到。」
四月的春筍味道果真極美,我喫了滿滿一大碗飯,季浩然甚是滿意。
「算你識相。」
許是喫得太多了,我有些積食,夜間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熬到後半夜,也只勉強合上眼睛。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有人進了房間。
我身體猛地僵住,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腳步很輕,走到我牀邊,一股熟悉的冷松香味,今日我在相國寺才聞到過。
心頭的懼怕一下子散去,我鬆懈下來,卻又滿腹不解,凌澤,他來做什麼?
凌澤單膝跪在我牀前,視線在我臉上停留許久。
然後我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慢慢湊近,我睜開了眼睛。
「淩統領如今改行當採花賊了?」
凌澤狼狽地後退一步,神色尷尬。
「我——」
他穿着一身輕便的夜行衣,白皙的俊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索性轉身就跑。
23
我舉起手邊的玉枕,用力朝凌澤砸去。
「凌澤,你這假模假樣的僞君子,你滾!」
凌澤腳步一僵,我又拿其他東西丟他,眼淚不爭氣地滾落。
「說好兩不相干,你又憑什麼還來招惹我。你當我是什麼,說丟便丟,如果我已經嫁了夫婿,你難道還要這樣夜探閨房?」
凌澤臉色更難看了。
「你要嫁給季浩然?」
我心頭梗了一口氣,惱怒地瞪着他。
「是,婚期定在下個月,可要給你發個喜帖?」
凌澤僵在原地,身上的精氣神似乎一下就被抽乾了,臉色灰敗,嘴脣顫抖。
「恭喜你。」
我冷哼一聲。
「多謝,你跟溫雅珺成婚之日,我也送你一份賀禮。」
凌澤慘笑一聲。
「我何時要同她成婚了?」
他也不多做解釋,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翻窗的時候甚至跌了一跤。
看着他這副模樣,我奇怪地反而釋然了一些。
起碼我知道,這段感情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不管凌澤的苦衷是什麼,他早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天平兩端,我是被拋棄的那一邊。
現在知道不是我一個人痛,我心裏反而有點痛快。
放下心結,我的狀態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喫得多了,臉頰有了肉,氣色也紅潤不少。
季浩然奇怪地看着我。
「小宛如,你用的是什麼胭脂?」
我臉上今日並未抹胭脂,只在脣上薄薄點了一些。
「輕若雲霞,豔若桃李,這胭脂你是哪買的?」
季家經營胭脂水粉,季浩然接管家業,對這些很上心。
我促狹心起,把臉湊過去。
「那你再仔細看看,這是用的你季家胭脂,你猜猜是哪一款。」
季浩然伸手在我臉上輕輕擦拭一下,對着手指看了看,眉頭緊皺。
「奇怪。」
他不甘心地又擦了一下,加大力道。
我癢得笑出聲來,季浩然愣愣地盯着我,眸色轉暗。
「憑看是看不出來的,若是我嘗一嘗,就能分辨了。」
往日清朗的嗓音喑啞的不像話,季浩然故意低頭湊近。
我心跳如擂鼓,卻沒有伸手推開他。
24
季浩然緊緊握住我的手,臉上滿是狂喜和不可置信。
「宛如,你,你答應了?」
我漲紅了臉,搖搖頭。
「季浩然,我實話同你說,我心裏並未完全放下凌澤,這對你不公平。」
季浩然嘴角咧到耳朵根,笑得像個傻子。
「我不管,答應了可不能反悔。」
「可我沒想那麼快成親。」
季浩然點頭如搗蒜。
「聽你的,都聽你的,只要你肯給我名分,多久我都等。」
季浩然從來都是肆意張揚的人,喜歡一個人的心思,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一天幾十趟地往我家送禮,前一撥下人還沒有走,後一撥又來了。
我爹孃看着堆了滿屋子的禮盒咂舌。
「浩然瘋了啊,季家金山銀山也架不住他這樣花吧,生兒子真是賠本。」
他不僅給我爹孃送禮,還愛屋及烏到我所有親眷,隔壁大伯二伯家女眷的胭脂水粉,季家全給包了。
於是我屋子裏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人。
堂姐堂妹,嬸嬸伯母,個個都說季浩然的好話。
三堂妹喫着精緻的點心,喝着季浩然送的雨前龍井。
「宛如姐,你快嫁給他吧,你再不嫁,我都想嫁了。」
「嬸嬸,你快管管燕兒,說這樣不害臊的話。」
「哈哈哈,別說燕兒,若不是我生了這一堆孩子,連我也想嫁!」
屋頂幾乎都要被鬨笑聲給掀翻,我跟着大笑,往日那樣清清冷冷,獨自垂淚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復返了。
每天都是歡聲笑語圍繞着我,我幾乎都沒有時間再去想凌澤。
季浩然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這幾年的凌澤,沉默,冰冷,季浩然卻是熱烈溫暖的。
他說我嫁人的那三年,他跟着商隊去了海外,他給我講異域的各種趣事,給我講大海上的驚險和未知。
他有說不完的有趣故事,眉眼永遠是帶笑的。
我開始有點喜歡這樣的日子。
「宛如,等以後我們成親了,有機會我帶你出海。這趟航線已經摸得熟了,風險很小。」
季浩然又獻寶似的給我送了一大箱珍珠。
「好。」
我點點頭,答應下來。
季浩然眼睛一亮。
「什麼好?出海好,還是——」
「成親。」
我直直地盯着季浩然,沒有迴避他的視線。
25
九月初八,良辰吉日,也是我成婚的日子。
出門時候,早上好好的大晴天,卻忽然下起雨來。花轎吹鑼打鼓的行到半路,被人攔住了去路。
衆人看着路中間的一人一騎,敢怒不敢言。
最近揚州出了一樁極大的貪污賦稅案子,錦衣衛在揚州查案,便是由凌澤負責。錦衣衛權勢極大,連揚州知府在凌澤面前,都是夾着尾巴做人。
「淩統領,可是要順路來喝杯喜酒的?」
季浩然一身紅袍,騎在棗紅馬上,同凌澤對峙,凌澤卻不看他,跳下馬,朝花轎走過來。
凌澤伸手掀開轎簾,一身雨氣裹着寒意湧入。
我摘下紅蓋頭。
「宛如,如果我承認我是凌澤,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家?」
凌澤雙目通紅,死死地盯着我。
我搖搖頭。
「你來晚了。」
我抬眸跟凌澤對視,視線嚴肅又認真,我知道他能讀懂我眼神中的堅定。
果然,凌澤怔了片刻,眼中滾下一大滴眼淚。
他苦笑一聲,伸手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匣子遞給我。
「是來晚了,那便祝你新婚快樂。」
他伸手放下轎簾。
「宛如,你穿嫁衣的樣子,很好看。」
凌澤騎着馬,快速地消失在雨幕中,地上只餘一攤鮮紅的血跡,被雨水一衝,很快就散了。
26
三日後回門,娘拉着我去外頭逛鋪子,說要買些小孩子的東西。
我笑她急瘋了,這才嫁人幾天,哪裏來的孩子。
「我要瘋也是樂瘋了,哎呀,從來沒想到我的宛如還能過上如今的好日子。
「你剛回來那天,一身白衣,臉色比那衣裳還白,瘦得跟鬼一樣,娘看着真是挖心掏肺一般地痛。」
「娘,都過去了還提那個做什麼,好好好,今日你想買什麼我都陪你。」
我們在鋪子裏挑揀虎頭鞋,那掌櫃的大嬸看着卻格外眼熟。
「你是,你是林婉如林姑娘?哎呀,我都險些認不出來,林姑娘可比之前更漂亮了。」
她態度熱情,我立刻想了起來,她原是凌澤的乳孃鄭媽媽,凌家放了她兒子的身契,本來在府裏榮養的,後來聽說跟她兒子回了揚州。
鄭媽媽絮絮叨叨一陣,又說起凌澤和凌肅。
「哎呀,雙生子也少有他們兩個那麼像的,真是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便只有凌肅身上那顆紅痣了。」
我握着虎頭鞋的手一頓。
「鄭媽媽,你記錯了,凌澤身上纔有紅痣。」
鄭媽媽撓撓頭。
「不可能啊,有紅痣的是弟弟,沒紅痣的是哥哥,我怎麼會記錯呢?」
「是記錯了,鄭媽媽年歲大了,有痣的是我兄長,我身上沒有痣。」
凌澤從外頭走進來,打斷了鄭媽媽的話。
鄭媽媽一臉驚喜,過去拉住凌澤的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
我同凌澤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買好東西,我走出門外,看見凌澤仰頭站在一棵樹下。
秋風蕭瑟,青石板上落了一地的金黃。
凌澤的臉色依舊是蒼白的,他靜靜站在樹下,孤寂的背影和乾枯的樹木融爲一體。
我忍不住寬慰一句。
「凌澤,向前看吧,晚秋淒涼,春日卻也不遠了。」
凌澤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嗯,好。」
回到家中,我從庫房裏翻出成婚那日凌澤送我的木匣子。
呆呆坐了片刻,我吩咐翡翠。
「把匣子收好。」
翡翠:「姑娘不看看?」
我搖頭。
「都過去了,不必看。」
也許裏頭藏着凌澤的苦衷,可我已經沒興趣知道了。
季浩然在外大聲喚我。
「娘子,看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成了親以後,這人一天喊我八百遍娘子,叫不夠似的。
我笑着提起裙襬跑出去,一頭奔進陽光中。
全書完
(番外)
我是凌肅,不是凌澤。
從來都是凌肅。
遇見林宛如的凌肅,愛上林宛如的凌肅,可同她成親的卻不是我。
我跟她見了兩面,第三面,她給我兄長遞了一個香囊。
而彼時我已經遠在京畿。
我在軍營裏給我娘寫了一大堆的信,央她幫我提親。我一日一日地煎熬,心急如焚地趕回家中,只趕上她給我父母敬茶。
她梳着婦人髮髻,羞羞怯怯,喚我小叔子。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我顫抖着手接過她的紅封,心底一寸一寸崩塌,幾乎無法剋制臉上的表情。
兄長拉着我到書房,我重重打了他一拳。
他卻哭得比我還慘。
他跪下求我,說對林宛如一見傾心,如今木已成舟,求我原諒他。
「阿肅,我們前後腳出生,可因着一聲哥哥的身份,從小到大我什麼都讓着你。你摔破東西我給你頂包,你捱打我幫你扛,你貪愛兵器,我攢着每個月的月銀都給你花。
「我這輩子從沒有求過你什麼,唯有這一件,阿肅,我求你,求你把宛如讓給我。」
我雙眼血紅。
「可她是人啊,她有她自己的情感,我怎麼讓?凌澤,我怎麼能讓!」
我轉過身,想要告訴宛如真相,兄長膝行幾步,撲過來抱住我的腿。
「阿肅,我們已經成婚了,我們洞房了,她腹中說不定都有了我的骨肉,你把真相告訴她,她該如何面對這一切,你想逼死她嗎?」
我像捱了一拳似的,渾身僵硬,說不出話來。
林宛如聽見我們的吵鬧,急得在書房外敲門。
「夫君,這是怎麼了?」
我打開房門,壓下喉間的一股腥甜。
「嫂嫂,我同哥哥鬧了點彆扭,沒什麼大事。」
從此以後,一聲又一聲嫂嫂,叫給我自己聽,提醒我兩人不可逾越的身份。
直到她說要回揚州。
我知道她誤解了溫雅珺同我的關係,我跟溫雅珺的兄長是同僚,她時常給她兄長送東西,卻跟宛如說是送我的。
我不想解釋,她走了也好,何苦和我待在這陰冷的地獄中,兩個人如行屍走肉一般。
我看着她乘船離開,我想說聲祝你幸福。
可眼淚爲何洶湧而下,心臟絞緊,我吐出一大口血,自馬上跌落。
喜歡一個人是放肆,而愛是剋制。
我請了揚州的差事,看着林宛如日漸恢復神采,看着她臉上逐漸有了笑意。
我應該爲她開心的。
愛一朵花,一片雲,不必擁有,我的那朵花,有人精心澆灌呵護,我由衷地爲她高興。
直到那日捉拿案犯,我受了不輕的傷。
恰逢林宛如大婚,手上的鮮血和滿地的炮仗一樣鮮紅。我的意志力彷彿也隨着身體的虛弱而消散。
我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
我攔下花轎。
林宛如搖搖頭,眼神清亮堅定。
「你來晚了。」
是啊,我來得總是這樣晚。
我笑笑,鬆開了手。
「你穿嫁衣的樣子真好看。」
真好看啊,上一次我無緣得見,這一次,能看一眼,也算不枉此生了。
後來再相遇,林宛如氣色看着更好了。
她說春日不遠了。
可她不知道,四明山一見誤終身。
我的四月天,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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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是在今天。 原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於是我們繼續往前掙扎,像逆流中的扁舟,被浪頭不斷地向後推。」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The Great Ga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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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否跟對方繼續走下去?到底對方能不能在未來滿足到自己?Nancy的聲線,把情人節應有的甜蜜都抹掉,是不安,但更不想抽身離場,畢竟要找一個自己喜歡而喜歡自己的人,已經比彩票中獎的機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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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錯過了。便是一輩子!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句話出自清代著名詞人納蘭性德(納蘭容若)(1655-1685,滿族)的《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意思是說:事物的結果並不像人們最初想象的那樣美好,在發展的過程中往往會變化得超出人們最初的理解,沒有了剛剛認識的時候的美好、淡然。 ~《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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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當我明白死亡是什麼之後,我便「樂於」與它交朋友。在那不明白自己擁有什麼,從未思考代價的年紀,我甚至曾把死亡當作一件很酷的事:「還是小學生的我如果自殺,一定會上新聞頭條吧!」未成年的我,開始時常把死掛在嘴邊談論,自然引來母親與親戚的叨念,這孩子怎麼總說些觸霉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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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如初相見 】 下樓倒完垃圾,在電梯口遇見鄰居奶奶,我按了電梯,她看見是同樓層,很開心的對我說:「住那麼多年,都不認識,原來妳住在我隔壁啊!」我笑了笑,說:「是啊!」 其實,和奶奶偶遇已不下十次了,但奶奶一直不記得,每每見到我,總像是第一次見面般的問候,寒暄、重新介紹一次。奶奶會讚美我,也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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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秋,Chill 嗨嗨!穿搭美美去賞楓,裝備款款去露營⋯⋯你的秋天怎麼過?秋日 To Do List 等你分享! 秋季全站徵文,我們準備了五個創作主題,參賽還有機會獲得「火烤兩用鍋」,一起來看看如何參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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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總統大選只剩下三天, 我們觀察一整週民調與金融市場的變化(包含賭局), 到本週五下午3:00前為止, 誰是美國總統幾乎大概可以猜到60-70%的機率, 本篇文章就是以大選結局為主軸來討論近期甚至到未來四年美股可能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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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還是不想拔牙,只同意、只想把#34掉下來的假牙裝回去。 阿姨終於受不了,同意拔牙了 故事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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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如果我们没有相遇,也许一切都会照旧,你继续你的多情之旅,我继续我的洒脱人生,也不会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不后悔与你相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正如纳兰容若的这句词,我们的爱情也如同初见时那般美好。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整个世界都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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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數文言架構的歌曲,又稱古風歌曲,這樣全屬書面文字的歌詞有一個特點,就是可以用任何的方言音來唱!以李叔同的《送別》一曲作演示: 《大清鹽商》,是2015年的古裝大戲,細說乾隆晚年,清朝由盛轉衰的歷史轉折背景! 經過幾十年的乾隆盛世,國泰民安,造就了安逸享樂的秧苗,很快瘋長為插天大妖,將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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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總是偏好將眼光放在那些已確認的事物上:也許是那些美好的擺拍、重要的政治事件、廣被討論的社會議題等等。但有很多時候,一些瑣碎的、幽微的情感,像是浮光掠影般的懸在那裡,我們若有所感,卻又指認不能......
    导语:人生如一场壮丽的舞台,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编剧。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将自己的人生看作是每一天的初见,那么生活将变得充满了无尽的可能和惊喜。本文将带你探寻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奇妙旅程,让我们一同点亮这灿烂的人生之花。 第一段:人生的初见,无论是与亲人、朋友还是陌生人相遇,都是一种美好的奇迹。当我们用
    還好,是在今天。 原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於是我們繼續往前掙扎,像逆流中的扁舟,被浪頭不斷地向後推。」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The Great Ga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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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否跟對方繼續走下去?到底對方能不能在未來滿足到自己?Nancy的聲線,把情人節應有的甜蜜都抹掉,是不安,但更不想抽身離場,畢竟要找一個自己喜歡而喜歡自己的人,已經比彩票中獎的機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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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錯過了。便是一輩子!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句話出自清代著名詞人納蘭性德(納蘭容若)(1655-1685,滿族)的《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意思是說:事物的結果並不像人們最初想象的那樣美好,在發展的過程中往往會變化得超出人們最初的理解,沒有了剛剛認識的時候的美好、淡然。 ~《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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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當我明白死亡是什麼之後,我便「樂於」與它交朋友。在那不明白自己擁有什麼,從未思考代價的年紀,我甚至曾把死亡當作一件很酷的事:「還是小學生的我如果自殺,一定會上新聞頭條吧!」未成年的我,開始時常把死掛在嘴邊談論,自然引來母親與親戚的叨念,這孩子怎麼總說些觸霉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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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如初相見 】 下樓倒完垃圾,在電梯口遇見鄰居奶奶,我按了電梯,她看見是同樓層,很開心的對我說:「住那麼多年,都不認識,原來妳住在我隔壁啊!」我笑了笑,說:「是啊!」 其實,和奶奶偶遇已不下十次了,但奶奶一直不記得,每每見到我,總像是第一次見面般的問候,寒暄、重新介紹一次。奶奶會讚美我,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