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佑(1)

阿佑第一次見到小雷，是大一住進宿舍那天。

小雷把東西搬進宿舍，打開門便看到阿佑正在清掃自己的床位。他說：「你好，我是小雷。你在打掃阿，那可以順便幫我掃一下嗎？我先繼續去搬東西。謝啦。」匆匆丟下一串話，又匆匆走掉。

據阿佑所說，他在那一刻已經完全迷上了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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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很聰明，但很懶惰，因此最後到了這間中後段大學，他的家人也拿他沒轍。阿佑自認從小便不是讀書的料，父母對他的期待也只有拿到大學畢業證書。

兩人很快就熟了起來，因為阿佑主動、自願、非常積極地幫忙做了所有的事情─洗衣服時會順便幫他洗、順便幫他買早午晚餐、會叫他起床去上課。阿佑也曾經想要幫忙抄筆記，但後來發現小雷自己做得更快、更好，便放棄這個部分，只專心顧好他的生活起居。

小雷不太懂為什麼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室友要幫自己這麼多忙，但他覺得這樣輕鬆、省事，便也沒多想什麼。小雷的媽媽有次打電話來關心他的生活適應，聽說了這件事唸道：「阿你怎麼一直麻煩人家阿，好手好腳的幹嘛不自己做？」小雷只回：「我沒有麻煩他阿，洗衣服、買晚餐本來就是他自己要去，順便幫忙的阿。我會再請他吃東西謝謝他啦。」

其實阿佑一點都不順便，他刻意配合了小雷的作息、觀察他舊衣服的量，才那麼「順便」。但他不在乎。光是在一旁聽到小雷說出那句話就已經值得。小雷並不在乎在旁人前講電話，或者說他除了電動之外的事情幾乎都不在乎，但也因此他大多數時候心情都很好，笑得很好看。對阿佑來說，這樣很好。

小雷很喜歡打電動，而且打得很好。曾經有人問過他要不要參加職業隊伍，但他不缺錢，也不想要榮譽或名聲，他只想開心地打電動。他要阿佑陪他一起打，阿佑說他打得很爛，他說那我開一個小號陪你亂打就好。阿佑很開心。

阿佑很早就意識到自己是男同志，之前也暗戀過幾個人、告白過幾次、交過一個男朋友，但他從沒有這麼熱切地喜歡一個人過。喜歡嗎？還是崇拜？愛慕？他也搞不清楚。他幻想過小雷的裸體，洗衣服時會偷偷聞他穿過的內褲，但他不敢多奢望什麼；在他眼中，小雷就是個大辣辣、少一根筋的直男，如果知道他有這些心思，一定會厭惡、嫌棄他─就像以前他碰過的一些同學那樣。

他本來很擔心哪天小雷會不會突然說，「你幹嘛對我那麼好，你該不會對我有意思吧？」但後來發現他不會，因為他不在乎。這讓他安心了不少，可以繼續做這些讓他很開心的事情。能做這些事很開心，能夠偶爾聽到隨口說出的謝謝，能夠一起打電動，變成了額外的高級恩典。

他偶爾會想要更多，但又告訴自己不可能要得更多。如果多走出那一步，可能本來有的那些都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