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登上高山,也算是為我這沒見過大世面的人生補貼一些視野;所幸還有一點點能耐,可以花些腳力也喘得過氣,不只是站得遠遠拍拍美照就好,而是能一步步去親近一座大山。
這天的天氣果然如預報,整天風和日麗,我迫不及待出發,上旭岳(Asahidake)是這趟旅程我最期待的壓軸大戲。
2019年在德國坐纜車上到了楚格峰觀景台,臨時決定加入那一排攀高走險的登山客行列,那次登頂其實是佔到便宜,而這次在北海道大雪山,才是第一次正式的海外登山。但還是只能說半套,一樣有纜車可搭,從海拔1100m的旭岳站上到1600m的姿見站。行前想的是如同一般遊客只走一圈一小時的散步路線就滿足了,但日前在十勝望岳才燃起一股欲念,想走上那北海道的屋頂。
從民宿開車只要40分鐘到達旭岳遊客中心免費停車場,隔壁近一點的纜車站停車場要收費¥500。我們在遊客中心租借了登山杖,每支¥200或500,到纜車入口處才發現有免費的可借 (費用自由樂捐)。
纜車來回票價¥3200,單程十分鐘,10:00抵達姿見站,下山纜車末班是17:00,我預留了相當充裕的時間。氣溫15℃,這裡有最後的食物販賣和廁所,登山客記得吃飽並排空,從姿見站到峰頂來回約6.3K。
出纜車站走上露臺望見地面一大片白雪皚皚,視線中段是夏天的翠綠,坐定遠方的主角吞吐幾縷白煙,碧空如洗,為這片遺世獨立之美呈現出鮮明無比的高畫質。我們輕輕踩踏,感受陷入雪地的難得樂趣,感受與這塊陌生大地的溫柔相遇,隨那一步步雪中腳印,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大雪山位於北海道中央,在這日本最大的國家公園內有旭岳、黑岳、十勝岳和富良牛山等兩千多公尺的連綿山脈,堪稱是北海道的屋脊。愛奴族稱大雪山為「Kamui Mintara」,意指「眾神的遊樂園」,原住民的命名就是很大自然,看似枯脊的火山地貌卻是生機盎然,這裡也是棕熊、蝦夷鼬、蝦夷鳴兔和高山蝴蝶的家,還有高山杜鵑、松毛翠和稚兒車等植物蹤影。而如今,這裡也成為登山健行與泡湯的人間樂園。
大約10:40,我們走完半環形的五個展望台 (此段輕鬆路程約1.3K),從姿見池南端五合目處開始正式登山,爬升六百多公尺直攻標高2291m的旭岳峰頂(十合目)。接續的2K路程多半坡緩,只有部分路段較陡峭,路跡清楚單純,算是好走的登山行程,但得相當注意山徑上盡是大小碎石,滑倒事小最怕是扭到腳。
在這段登山路上我們看見了北海道最多的西方遊客,他們沒任何人杵登山杖,而日本客都人手兩支,甚至有人繫了熊鈴。上山路上遇見幾團隊伍,魚貫而下的隊員各個「空尼基哇」哇個不停,我也不斷回以招呼。
我們在八合目用午餐,再往上不久後遇見一對坐著休息的阿公阿嬤。我趨前對著他們比讚說「鼠勾以」,比手問八十嗎?兩老回八十有一了,我將「鼠勾以」音量拉到滿格,可惜沒有準備更多日語詞彙來讚嘆這對勇腳老夫妻。阿嬤紅潤的臉頰蹦出滿滿的笑意但也泛起一絲靦腆,頻頻點頭回「阿里阿豆、Thank you」。
而那一絲靦腆也許要回到不久前,率先登頂的小兒子說他在山頂也有遇見他們,阿嬤在跟阿公碎碎念,好像在抱怨 (怎麼帶我來爬這種累死我的山?)。
這條登山步道在山稜上,光禿禿的火山沒有任何遮蔽,全程視野開闊,加上殘雪點綴與火山口的煙霧飄緲,形成有冰有火極具特色的高山景觀。上山向右(南方)看可觀賞十勝岳連峰,向左看有地熱噴氣口,上到主稜與地獄谷便是咫尺之遙。地獄谷是約六百萬年前因火山爆發山腹大片崩毀而來,岩漿在地底下仍活跳跳,地表因而全年都有白煙強強滾。
經過九合目,來到巨石金庫岩。這裡是地獄谷的上端,崩谷像個巨大的勺子,徐徐山風匯聚成兇猛巨獸在此張口嘶吼。
聽小兒子說再上去的路很陡很滑,他滑倒兩次;女老師說她走到這裡就好,「再幾百公尺就到了,妳確定不上去嗎?」我說。瑟瑟冷風像是一道牆,她確定要先回頭了,對自己的平衡感信心不夠,怕滑更怕拖慢我們的腳程。
雖然為她惋惜,但在高山,攻頂打卡不如戒慎保平安。只是這最後的幾百米我覺得沒有阿弟說的陡滑阿,十分鐘後就登頂了。旭岳山頂腹地寬闊,類似合歡北峰和雪山東峰頂,巧遇一位獨行的台灣大男孩,他幫我們父子在山頂牌木樁前合照。
如果說登頂是征服一座山,那會讓我打起寒顫。領教了地獄谷的陰風狂嘯,我們很幸運能在北海道之巔,完成這趟旅程的最終章。心懷敬畏,山再孤傲冷峻也會露出清明的面貌,我知道,那是山神的親切微笑。
登頂後兒子無意久留,我卻不想走。
是不是要到了一個年紀才會發現,有些地方會讓你捨不得離去。
下山時我感覺身輕如燕,有些路段甚至連跑帶滑、頻頻超車,但隔天的膝蓋就被自己的嗨過頭記上警告。下山後在纜車站遇見另一位也是來自台灣的媽媽,閒聊到與她同行的女兒 (剛好是兒子的同校學姊) 可是百岳好手,但因為鞋子穿不對,只能在環形的散步路線走走,而女孩自己已經繞了三圈。
出了大雪山之後,我們在忠別湖畔一處視野開闊的停車場暫留,遠眺旭岳在湖上的山光水色,這是我們對旭岳的最後回眸。
清爽的天氣在這十天的旅程始終如一,回到新千歲機場附近加滿油順利抵達租車公司,離還車時間剩十分鐘,我的本領不是小事穩大事狠,而是時間抓得準準準。坐上接駁巴士往航站,這是北海道公路之旅的最後哩程。
望著四周的廣闊,我回味這片讓我深深著迷的靜與美。望著四周的廣闊,我回味這片讓我深深著迷的靜與美,從降落前機窗外所見的一片綠油油,就注定了我對北海道的一見鍾情。北海道的森林覆蓋率有七成 (我國約六成),人均森林面積達1公頃 (全日本約0.2,我國約0.09),大量的空間保留了青翠繁盛的生機,人與自然環境可以如此親密和諧,我不禁為這塊大地和居民感到慶幸。
對我而言這是一段值得述說的旅程,自然與人文,遼闊與恬靜,從各地所遇見的人們,到最後在旭岳頂峰展望群山容顏,夏日的北海道充滿親切的微笑。
所有的旅行都來自去出發、去抵達,而一趟深刻的旅行來自,去挖掘、去感受,或許那也是與這塊異地的一期一會。
北海道自駕十日遊行程預算,旅遊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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