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林,乖,放鬆一點,好乖...對,就是這樣,哈啊...」
薛以禮忍不住舒服地舒了一口氣,他下意識地將額前被汗水浸濕的頭髮向後隨意撥了下,垂下眼,另一具大汗淋灕的軀體佔據了他所有的視線。李蔚林原本緊抓著枕頭的雙手,此時無力地攤放在頭的兩側,而他同樣汗濕的瀏海遮住了部分的臉龐。薛以禮伸手輕輕將遮住李蔚林雙眼的濕髮撥開,藏在其下的是李蔚林迷離失焦的眼神。
他被薛以禮任性索求了兩個小時,在夜最深的時分,薛以禮突然出現在他房裡,將睡夢中的李蔚林喚醒,接著便不由分說地開始吻他,雙手同時伸進了他的衣服裡,熟門熟路地直往他敏感的部位前進。原本就不清醒的李蔚林在薛以禮的吻中更加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但身體的感受是真實的,當薛以禮兩手大拇指分別按上他胸前的兩處敏感點時,李蔚林忍不住輕聲叫了出來,隨即又被薛以禮吻住,每一聲從喉間發出的呻吟都直接送進薛以禮的口中,李蔚林的呼吸愈是急促,他就愈發激烈地刺激著李蔚林身體的各個部位,彷彿李蔚林因快感而發出的輕呼,是薛以禮貪而無厭的毒品。
男友霸道的動作下,仍半夢半醒的李蔚林慾望逐漸被喚起。
「啊!」李蔚林頭向後一仰,脫離了薛以禮貪婪又窒息的吻,卻是因為薛以禮將手伸入了他的褲頭,一手握住了他抬頭的慾望。
「啊、啊啊...」李蔚林的意識在掙扎著清醒,卻又隨著對方手上的動作不斷重複落入迷離,他的雙手下意識地抓皺了薛以禮肩膀的襯衫,儘管薛以禮的左手臂緊緊箍住了李蔚林的腰,既給予他依靠,也讓他無處可逃。
薛以禮的大手熟稔地將李蔚林玩弄於指間,一雙眼睛則死盯著對方被慾望折磨得扭曲的臉龐,深怕自己漏看任何一秒,如果李蔚林有任何一刻的清醒,他絕對不願錯過,他需要用自己的雙眼見證,這個人是屬於他的,身體是,心靈也是,唯有如此,他內心龐大的不安才能稍微減輕一點點,即便維持的時間相當短暫。
每一個薛以禮和別人做完愛的夜晚,他都會來到李蔚林身邊,每一次都帶著不同的沐浴品香氣,李蔚林卻從未發現端倪。
薛以禮知道這是他在鑽牛角尖,但他無法克制自己因此懷疑,李蔚林是不是根本不在乎他。
一但這個念頭浮現,不安便如暗夜的浪潮瞬間將他淹沒,他被一波又一波的大浪打得無法自救,他需要某種強烈的證明,證明他扭曲又懦弱的愛,不是泡沫,不會消融,證明他是被愛著的。
李蔚林,這暗潮中唯一的光,這段感情裡唯一的救贖,薛以禮緊緊地抱住睡夢中的愛人,他總是被吵醒,卻也總是溫柔地拍拍薛以禮顫抖的雙手,包容他的恣意妄為。
但只是這樣根本不足以挽救他即將潰敗的理智,於是他更加恣意妄為,就像今天這樣,未經李蔚林的同意便開始佔有他的身體,他索取,他侵入,慾望像永遠填不滿的黑洞,不斷汲取李蔚林能夠給予的一點一滴。對方越是任他擺佈,薛以禮的動作就更粗野,有好幾次他都在李蔚林身上留下了抓痕,即便事後感到心疼,自己病態的佔有慾卻也莫名被滿足。
如果可以,他想把這個人完全吞噬,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完完全全佔有這個人的血肉,用對方的靈魂,填補他因不安恐懼而破洞的心。
但因為做不到,他心上的洞就沒有被填滿的一天,不安感便如黑煙般蔓延,無孔不入地充斥他全身的細胞。
只有在真真切切進入李蔚林的身體時,他才能短暫地相信,這個人是屬於他的。
「蔚林...蔚林...」
薛以禮趴在半昏半醒的李蔚林身上,一邊持續將自己推送進對方的體內,一邊在李蔚林耳邊囈語般叫著他的名字。經過幾個小時激烈的做愛,李蔚林已經累到幾乎失去意識,但薛以禮近似崩潰的呼喚,似乎傳進了他的意識,他有氣無力地抬起了手,抱住了薛以禮的後背。
「以禮...」
輕若幻覺的一聲叫喚,意外穿透薛以禮煙濃掩目的情慾,他瞬間全身僵直,停下了動作,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微微顫抖。
薛以禮將自己撐在李蔚林身上,汗珠自臉頰滑下,滴落在李蔚林泛紅的臉上,他閉著雙眼,不知是否累到昏厥再次進入夢鄉,薛以禮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他小心翼翼地退出李蔚林的身體,側躺到對方身邊,過程中李蔚林皺起眉輕輕哼了一聲,薛以禮不自覺地瞬間屏住呼吸,然後一邊淺淺地呼吸,一邊動作輕柔地李蔚林抱進懷裡。
「...對不起...蔚林...」
薛以禮用幾小時前被他扔到一邊的上衣,輕輕按去李蔚林臉上的水珠。
「不要離開我。」
未拉起的窗簾將月光迎入房裡,將床上之人的身體輪廓鑲上一道溫柔的光邊。李蔚林拿著未點燃的煙,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自己踩在月光中的雙腳發呆。
今晚學長也來陪他了,為了他的失眠和寂寞,只要一通電話,不管多晚,范少奇一定會過來找他。
一開始,兩人之間還多少有點尷尬,范少奇總是欲言又止,李蔚林則是一貫地沈默。漸漸的,范少奇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他的神情不再帶著猶豫,從進門到離開,沒有一句多餘的問候,全程「公事公辦」。
今晚李蔚林一如往常先累得睡著了,夜半醒來,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已經被擦拭乾淨。
即使在做愛的過程中不發一語,范少奇卻把所有的溫柔體現在對李蔚林的呵護之中。
除非李蔚林提出要求,讓李蔚林舒服以外的事,他一概不做。
他沒有任何的需求,也沒有任何試探,一個人默默地來,晚李蔚林一刻睡下,早李蔚林一步醒來,再一個人默默地離開,兩人的關係就這樣持續了三個月。
李蔚林看得出范少奇很壓抑,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而讓他未能一覺到天亮的原因,是自我厭惡。
咚。
物體砸到地毯上的悶響,讓李蔚林霎時回了神,原來是他手裡握著的打火機掉了。
那天,同一個打火機也從正在點煙的薛以禮手中滑落,在未鋪地毯的地板上,發出響亮的碰撞聲,但當時在房裡的兩人沒有心思去將它撿起來。
由於日夜顛倒的工作時間,薛以禮時常深夜來找他。李蔚林已經習慣睡得迷迷糊糊時,被薛以禮挖起來進行消耗體力的行為。薛以禮的擁抱總是那麼迫切,李蔚林認為這是男友表達思念和寂寞的方式,所以即使有時他真的很想好好睡覺,仍盡力配合薛以禮的索求。
至少直到那封陌生的訊息傳來之前,他都是如此相信著。
「所以這是真的?你那天來找我之前...跟這個人在一起?」
李蔚林舉著手機對著站在床邊的薛以禮,螢幕上顯示了某個人部分的身體,而在那重點部位旁邊,放了另一部手機,螢幕中的螢幕上,顯示著和「寶貝」的對話視窗。
一週前從陌生號碼收到這張照片時,李蔚林只覺得是騷擾訊息,直到他注意到被拍得過份清晰的對話是那麼地眼熟,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就是那位「寶貝」,而那台手機的主人,只能是一個人。
那個此時沒有回話,沈默卻太過誠實的人。
「...他是誰?...你們是什麼關係?」
李蔚林放下了手機,但他的眼神沒有離開過薛以禮。
「所以你每次半夜來找我,其實不是因為工作到很晚...」
被背叛的感受從認知到男友出軌時就已經存在,但他仍懷抱著一絲希望,他想要相信男友並沒有背叛他,照片只是別人的惡作劇,他感受到愛是純粹的,並沒有滲入醜惡的雜質。
然而,面對李蔚林的質問,薛以禮連一句辯解都不說,連照片是別人合成的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言,他都懶得說出口。
寧願用沈默,給予李蔚林肯定的回覆:是,我背叛了我們的關係。
但比起一言不發,薛以禮一直不肯看向他這點,更令李蔚林傷心。
看著我,你為什麼不願意看我?
傳照片來的人說自己是薛以禮的炮友,他們的關係已經持續好一陣子了,而且他不是唯一的一個。
『他在跟你講電話的時候,你以為他在和我幹嘛?』
李蔚林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反胃感,照片拍攝的那天,他和薛以禮進行了一場電話性愛,這是薛以禮要求的,他說自己最近工作很忙,沒有時間過來找他,但他的身體需要李蔚林的陪伴...當時感覺有多甜蜜、多挑逗,現在李蔚林就有多想吐。
『他每次半夜去找你,猜猜他都是在哪裡洗澡的?』
『他是不是跟你說工作很忙?我是看不下去他這樣騙你才跟你說的啦』
『你以為他多乾淨?』
李蔚林再也忍不住,他丟下手機的同時衝進廁所,一把抱住馬桶開始大嘔,嘔出了晚餐殘渣,還有他最後的信仰,所謂愛情的神聖,全被胃酸和唾液攪成一團噁心至極的穢物,恥笑他的消化不良。
噁心感一陣又一陣襲來,他吐了一次又一次,在短暫的間隙中,他聽見某人的腳步聲,並感受到他背上有隻手在輕輕地拍撫他。李蔚林很想反手甩開對方,但下一波的反胃又來了,直到他能吐的都吐了,只剩下乾嘔,他也使不出力再將薛以禮推開,只能任由對方替他擦拭臉上殘留的穢物後,將他抱到床上。薛以禮在他身邊坐下並握住了他的手,李蔚林感覺到薛以禮拿了疑似毛巾的東西輕碰他的臉頰,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正在流淚,而且哭得很兇。
「為什麼?...」
身心俱疲的李蔚林,他的嗓子因劇烈嘔吐而沙啞不已。
薛以禮拿起床頭的水杯,扶著李蔚林的頭餵他喝了幾口水,再溫柔地讓他躺回床上,並好好地蓋上被子。
為什麼,你不是背叛我了嗎?為什麼還要這麼照顧我?
「你愛......呃嗚...你...嗚嗚...你愛、愛我嗎?」
一句簡單的話,卻在他問出口時被瞬間湧上的哽咽切得斷斷續續。
薛以禮握著他的手,李蔚林模糊的雙眼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你說、說話啊!」
李蔚林勉力甩開薛以禮的手,光是朝薛以禮嘶吼這句話就讓他氣喘吁吁,所以當薛以禮再次用力握住他的手,李蔚林已經連瞪視的力氣都沒有了。
「為什麼啊...嗚嗚...我做、做錯了什麼...」
李蔚林疲憊得閉上了雙眼,在即將失去意識之前,他彷彿聽到薛以禮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就是因為我太愛你了......對不起。」
李蔚林睜開了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隨意拉起上衣的前襟,胡亂在臉上擦了一陣。這次沒有人拿毛巾替他擦去淚水,而他也不再是那種需要靠別人安慰的廢物了...嗎?
他回過頭,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對方的臉。他站起身,走到熟睡的范少奇枕邊,他的胸膛緩緩地隨著呼吸均勻起伏著,裸露的臂膀橫放在李蔚林躺著的那一側,不久前,李蔚林還枕在那條手臂上,蜷縮在范少奇的懷抱裡入睡。
呵,不用靠別人安慰嗎?那這算什麼?
李蔚林靜靜地看著范少奇的睡臉,恍惚間,他彷彿看見高中時的學長,那介於成熟與稚氣之間、專屬於十七、八歲男孩的清新氣息,似乎沒有在學長臉上褪去太多。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范少奇的頭髮,接著又忍不住揉了一撮在指尖把玩。十幾年前,他連接受學長感情的勇氣都沒有,誰會知道十幾年後的他,竟會和同一位學長發展成這種關係。
學長的頭髮不算柔軟,但李蔚林越摸越覺得欲罷不能,他停下了手,繞到床的另一邊,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躺到為他準備好的位置上。
或許是感覺到李蔚林的動靜,范少奇動了動身體,無意識地伸過另一隻手臂,將李蔚林摟進了懷裡。
范少奇平穩的呼吸聲在李蔚林的耳邊響,很有效地安撫了李蔚林紛亂的思緒。他抬眼看著范少奇的臉,學長一直都是這麼地溫柔,11年前,他就是喜歡上了學長的這份溫柔,甚至利用學長的溫柔,來為自己療傷。
學長越是對他放縱,李蔚林就越感到罪孽深重;然而,被無條件縱容和呵護的感覺實在太令人沈醉,所以,儘管李蔚林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在消耗學長的感情,是在傷害學長的真心,他還是一再地沈溺其中,在每一次感到寂寞的時分,撥通學長的號碼,等他來給予自己溫暖。
但他開始後悔了,學長只是個被波及的無辜受害者,最初就不應該將他牽扯進這場荒唐之中。
李蔚林再次伸出手,這次他的指尖觸碰了范少奇的臉,學長下巴的鬍渣有些刺手,但很襯他具有男人味的臉龐,每回他們做愛時,李蔚林總會趁隙偷看范少奇好幾次,他喜歡對方皺著眉頭、額角冒汗的樣子,線條分明的輪廓,吻他時卻如棉花般輕柔。
范少奇從未用力吻過他,不管他們做得再激烈,學長的吻永遠是小心翼翼的。
在唇上輕輕地按一下,既虔誠又膽怯,彷彿是一種恩賜,是不可被褻瀆的神聖。
彷彿只要李蔚林稍微表現出拒絕,他就再也不會觸碰,甚至不敢嘗試。
「學長你真的很傻...」
李蔚林收回了手捲到胸前,將自己再往范少奇的胸膛靠近一點。
為一個不值得的人付出,真的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