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驚悚｜他們告訴我這樣子，會好起來的

　　比利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在這個時間點起來。

　　但是這不是第一次了，所以這不會困擾到它，就像是大廳門口放的布榖鐘那樣，準點就會發出噪音。只要習慣了，就再也不會困擾了。

　　還沒有到吃藥的時間。因為到的話，護士們會開那吵死人的廣播器提醒你，聲音夾雜著粗劣的雜訊還有令人焦慮的電子音。在吃藥時間之前，我們都不被允許離開床位，但是今天整間醫院都很安靜，安靜地令人發毛。

　　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我躺在病床上抽動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對，像是確認它是不是還完整的接在那裡。之前安格斯起床後拇指就不見了，大家笑了他很久。當然。我要確保我不是下一個，每天睡覺前，我會好好地把它塞在枕頭底下，這樣它就會一直都在那裡了。

　　今天真的很安靜。

　　馬汀今天沒有大哭大鬧得，肖恩也沒有用頭繼續撞玻璃窗戶；沒有護士推著老舊式藥車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今天真的很安靜。我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皮，頭頂那邊癢癢的，而且我也喜歡感受自己的體溫擦過頭皮的感覺。那樣很舒服。

　　我坐起身，直接踩下床。我才不在乎那些狗屁醫師跟那些白癡護士可以拿我怎麼樣，我現在就是想下床，我要隨意地走動，一直繞一直轉，就像自由人那樣。我站起身，回頭看了看旁邊的病床，想看看他們有沒有注意到我自己這勇猛的行為。

　　但是今天他們都不在病床上。怪了，真的很怪。　　

　　我踩著自己的塑膠拖鞋，嘎吱嘎吱地走向走廊，今天很冷，我回頭從病床上拿了自己的灰色針織長外套，然後我再走到了走廊。左右得看一下，沒有人。
　　我最初一開始用跳得踩上那舊木走廊，然後迅速的再跳回病房，這樣子被護士抓到還可以狡辯一下。我跳出去，又跑回來。但是沒有人，整間醫院像是只剩我嘎吱嘎吱的拖鞋還有那嘎吱嘎吱的老地板。然後我會變成嘎吱嘎吱人？會懂嗎？可能也不懂吧。

　　我沿著走廊，聞著地板發霉的味道，摸著牆壁脫漆的脆脆的癢癢的那種的感覺，到了大廳，大廳原本有很漂亮的玻璃窗，也沒有到很漂亮，但起碼很透，看得到外面。今天得髒死了，髒死了。灰塵蜘蛛網就像沒政府那樣一直無法無天的亂長。

　　哈哈，沒政府。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太幽默了。幹你媽的白痴。我在想什麼。

　　我沿著大廳走道的左邊，有一台電梯。喔我喜歡電梯。我喜歡它的味道，還有我可以一直去摳電梯鐵閘門上面的屑屑，刺刺的脆脆的臭臭的那種的感覺。我啟動了電梯，它發出了很詭異，很大聲的嘎──的聲音。嘎吱嘎吱的拖鞋，嘎吱嘎吱的老地板；嘎吱嘎吱的人，再來是嘎電梯？會懂嗎？可能也不懂吧？
　　我沒有選樓層，我就只是想要站在裡面，摳那個鐵屑屑。對，那是我想做的事情。但是電梯又發出了很大聲的嘎──的聲音；它開始往下降，它開始往下降。然後大概會更大聲地嘎，然後我會掉到底層，然後我的脊椎會碎掉然後我的牙齒會飛走然後然後？不知道了。

 Ｂ１

　　黃黃的。
　　瑪莉在那裡。醫生告訴他，我們會把你治好的。會嗎？瑪莉的口吃還有它那個怪怪的腦袋，會嗎會嗎？治得了嗎？大概可以吧，這裡的醫生都很聰明，還有護士。瑪莉妳就放心地交給他們吧。他們說得他們就一定能治好妳那嚴重口吃的老毛病。

　　「來妳唸：妳是個白癡、一個狗屎蛋。妳家裡得人就妳講話天殺的有問題，妳生下來就是為了這個。」　　　

　　　　「妳、妳……妳他、他媽的、的，才、才狗屎蛋、蛋，死、死白癡、癡。」

　　然後瑪莉的嘴巴被塞了一個東西，只要護士把那東西得把手轉越緊，瑪莉的嘴會被撐得更大一點，好大好大，她撐到整個嘴唇快裂開那樣。瑪莉一直叫，吵死了，但是如果是我我也會叫吧，大概吧。我忘記上一次自己的情緒是什麼了。

　　「他…他把，那、那個東西放、放進我、我的…的舌頭上面、面，後來、來……」

　　後來，瑪莉動也不動了。從她的嘴邊流出了很多血，很多，我是說超級多得那種。醫生夾著一塊她得舌頭，不是全部，但是滿大塊的。然後瑪莉就不動了然後瑪莉就不動了不動了。起碼她不會再口吃了。

　　不會口吃，咯咯咯咯咯咯，太好笑了。我真她媽的幽默。

　　然後電梯又開始發出嘎的聲音，它開始往下降，它開始往下降。然後大概會更大聲地嘎，然後我會掉到底層，然後我的脊椎會碎掉然後我的牙齒會飛走然後然後？不知道了。

  Ｂ２

　　黃黃的。
　　喔這次是約翰，約翰他瘦骨如柴，噁心死了，整個人根牙籤一樣。他不吃飯，他討厭吃飯？我不知道，醫生說的。醫生告訴他，他會把他治好的。

　　會嗎？約翰他都快餓死了還是不吃飯，會嗎會嗎？治得了嗎？大概可以吧，這裡的醫生都很聰明，還有護士。約翰你就放心地交給他們吧。他們說得他們就一定能治好你那不吃飯的老毛病。

　　「嘴打開。」　「不要。」喔他吐了口水在對方臉上。

　　護士捏住了約翰的鼻子，約翰沒辦法呼吸，最後他打開嘴巴了。

　　然後醫生把一個大型漏斗塞進約翰的嘴巴裡面，塞得很裡面，約翰的眼珠子不斷的往上翻，幾乎轉了１８０度了吧。

　　護士開始倒東西進那個漏斗。她一直倒一直倒一直倒，她還拿了一根長長的東西往漏斗下面戳，一直戳。約翰一直吐，他看起來是有在吐啦，我不知道啦，但是他的身體一直在壓縮的感覺，像個幫浦。

　　幫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真他媽幽默。

　　然後一個小小聲的『啵』的聲音，約翰就一動也不動了。他的眼睛一直往上看。起碼他看起來沒那麼瘦了，肚子原本很脹很脹跟氣球那樣。但聽到啵啵的啵啵啵之後，肚子就小了一點點，就一點點。不知道為什麼。

  Ｂ３

　　我希望他們能夠治好他們，我大概再也都看不到他們了。

　　喔你一直很相信我們的對吧，比利？

　　比利，我知道要怎麼樣才不讓你去想那麼多事情了／難過的事情／很多聲音的事情／反正反正感知的事情／都不會想了？

　　護士叫比利睜開眼睛。但他撐不久，他眼睛會乾掉的。

　　然後醫生拿夾子，把他的眼皮固定好了，然後醫生就拿了一根長長的東西？冰錐？往比利的眼睛刺進去，然後往上。比利開始尖叫，他尖叫了好久，但是護士把他的嘴巴塞滿了毛巾，對阿，塞滿了毛巾，這樣就沒聲音了。

　　比利不動了，跟瑪莉一樣。還有我一樣。比勒不東了，更約憨一樣。韓有窩一樣。

　　這樣子前額葉皮質就全部被破壞了／你再也不會想東想西了／恭喜你比利

　　我跟著瑪莉還有約翰一起站在電梯裡。

　　他們告訴我這樣會好的，但是……只要習慣了，就再也不會困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