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的、我的，守護植物--抹草

農曆七月，常出鏡的不只 地藏王菩薩，還有魔法藥草—抹草（銳葉小槐花）。

該怎麼形容抹草呢？外型秀麗、低調；個性慷慨、率真，有些許野性；體質敏感，比想像中脆弱。傳言，抹草具有抵禦負能量的魔法，是天生的守護者。

我這不只是在說抹草，而是在說阿嬤了。

抹草是阿嬤極愛的一種植物，阿嬤養抹草，實用考量大過於爛漫情懷，她愛抹草是因為抹草能幫她的孩子們擋去災厄、幫鄰居們消弭厄運。

也不知是她感動了抹草，還是說抹草的不吝付出感染了她，阿嬤總能把敏感的抹草養得粗壯蓊鬱，而阿嬤這輩子也像抹草一樣，以近乎殉道的姿態守衛著家裡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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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經過巷口的花藝店，一株抹草被擺在地上，孤伶伶的，看起來不太舒服。

我抱著她到老師傅那換上合適的土，才將她帶回住家。

從那以後，她成為了我每天說「早安」的第一個對象，抹草有「睡覺」的習性，每逢傍晚就會垂下枝葉，直至清晨才舒展開來。這大概跟光合作用有關，但我毋寧相信，抹草是在透過她的作息，叮嚀著周圍的人事物「要起床了」、「該休息了」。就跟我阿嬤一樣。

出門前我會回望她一眼，將整個房子的交付給她。因為這一踏出門，天知道今天會是怎麼樣的一天，而無論是悲是喜、是驚是歎的一天，無論外頭如何驚天動地，打開門看見抹草那樣寒盡不知年、昏昏欲睡守在陽台等著我回來，好似在說外頭如何變動，如何寵辱跌宕，這裡依舊只關心我吃飯睡覺了沒。就跟我阿嬤一樣。

偶爾，度過了比較艱難的一天，我會將她移到屋內，客廳的小桌子旁，我為自己沖杯特製無糖熱巧克力牛奶，對著低下頭打盹的她，有一搭沒一搭，有時說出話，有時默默用意念傾訴不為人知的秘密心情。低垂的枝葉，似乎表達著，好了好了，先睡覺吧，明天再說，先睡覺吧，睡覺跟吃最重要了，其他的都沒關係。就跟我阿嬤一樣。

某個週末下午，我打開一小縫落地窗，吹進屋裡的風都要經過她，每一縷風都拉得好長好長，長達從阿嬤抱起我的那一刻到那個當下。人類也是自然的一員，我常常忘了這件事，我們不曾苛責植物除了活著還要有什麼「貢獻」，基本上，植物吐納氧氣跟二氧化碳就是貢獻，只要活著就是貢獻，就跟我阿嬤一樣……活著，愛著，就是貢獻，被記得，就是很偉大的成就。其他做的許多事，大概就像來來去去的風雨露電吧，是生命的點綴，而非生命的本身。

Cecile Hournau on Unsplash

阿嬤那些年養的抹草，在風雨露電中結果、凋落，不著歲月痕跡抽發嫩芽，化成雅麗有小銳邊的綠葉，跟路過的人說，我有魔法，摘一片，帶走我，我會保護你，別擔心，儘管用，歲月中，愛裡面，我會再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