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庭的四道

聽阿中說凱沒去桃機找他拿東西，內心有種不祥的預感。

過幾天後，還在忙工作，螢突然叫我快打視訊給凱，要看看妳，我立馬打開臉書，看到凱貼文，只有四個字，不急救書，瞬間心情低落。

大學時代的種種回憶不斷地湧現腦海中，有如電影重覆播放著我們曾經走過青春的片段。

好幾次，曾經以為那些影像片段已從記憶中刪除，沒想到依然紮實地留著，一下子拉我陷入回憶的漩渦。

播放出來的影像迅速掠過，既模糊又殘缺，對我而言，卻是那樣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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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姊好，我是視覺傳達設計系一年級的庭。」

「你好，我是美術系二年級學姊軒，好多新生以為我是大三，哈。」

「我也以為⋯」妳很誠實回答，我愣住半秒，隨後大笑。

我騎車載妳要回學校，不小心摔車，倆人膝蓋同時挫傷，隔天上課走路跛跛的唉唉叫，愛美的我還是穿短裙跟涼鞋，有夠狼狽，很多人問我們怎麼同時受傷，我揶揄說我們是苦難姐妹花，有難同當。

還有一次，我們倆人去東區PUB勘場，不知天高地厚的我點了炸彈酒，喝完騎車載妳一起回學校宿舍，路上等紅燈，看到年紀相彷的男子停在前面，吸引我的注意，此時，坐後面的妳說想看他長得怎樣，有點醉醺醺的我揚起自信滿滿的嘴角說：「好呀，剛好我也想看看他是不是帥哥，看我的。」

蓄勢待發，綠燈一亮，馬上催油門準備超越他，沒想到他騎得很快，我也不是省油的燈，跟緊後面不放，就是無法超車看他的臉，妳叫我快點，我說別再催，我在努力追。

微風徐徐的夏日夜晚下，兩個喝了酒的大學女生共乘一台機車在板橋路上，追著一個男人狂奔，就為的是要瞧瞧他的臉蛋。那個男生也沒發現有兩個妙齡女子正在對他緊追不捨，直到他轉進巷子才停止瘋狂的追蹤行徑，這是我第一次追男人那麼刺激，也好氣自己的90CC機車不夠爭氣，竟追不上他的小綿羊。

接近暑假，妳問我可以去台東找我玩嗎？我說好，妳馬上呼朋引伴，討論訂票及行程，考完期末考，跟我一起搭機回台東，去了鹿野高台、三仙台、綠島等等。雖然颱風尾只有掃過綠島附近，我們還是搭船過去，遇到大風大雨，船身猛烈地左搖右擺，搞得人仰馬翻，又看到妳暈船吐得翻雲覆雨，我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吐，不能被妳影響到，最後還是衝到甲板上吐出來，更與風雨共舞，每個人全身濕透透，下了船很快恢復精神，在可愛的小島上開始跑跑。

那年夏天，我們很認真踩踏著每一個足跡，盡情地揮灑屬於我們的青春，累積起好多好多快樂回憶。

後來妳休學，隔一年暑假我們去台中找妳玩，還帶了準備上大學的新鮮人凱給妳認識，妳帶我們去東海大學走走，我察覺到妳跟凱互動氣氛微妙，開學後，妳復學了，跟凱成為同班同學。我們下去台中追流星雨，發生一些事情，讓你們互動愈來愈密切，最後終於在一起了，成為人人稱羨的神鵰俠侶，恩愛至今。

我搬回台東，似乎再也沒見過面，偶爾臉書互相留言關心，真正重逢時，已是十多年後的事，都要感謝螢臨時邀我參加跨年聚會。妳剛好結束化療，看起來氣色尚不錯，妳跟我說恭喜，念藝術的我還能拿下資料庫建置第一名，很厲害，我說妳很有慧根，非常看好妳，只要妳認真學習，下一屆換妳拿第一名。

聚餐時聊了好多，彷彿回到學生時代相約吃吃喝喝，大家也沒什麼變化，那天正是2022年最後一天，我的新年願望就是我們每個人一定要健健康康。

不到半年，卻聽到妳病情復發的消息，需要再次接受化療，非常擔心，後來妳轉院到台大醫院，情況愈來愈不樂觀，飽受病痛折磨到最終放棄化療，凱不得不忍痛簽下放棄治療同意書，人在台東的我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過去看妳，但凱說探病的人過多，妳累了，婉拒見客。

無法親自探望妳，我只能在這裡好好跟妳四道，道歉、道愛、道謝、道別，放下一切，讓妳滿懷感恩地離開。

我也會永遠記得，曾經有個雙眼清澄又露出靦腆笑容的女孩，陪伴我走過一段青春瘋狂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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