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的夜燈被C開啟,但他並未入眠。
外頭沒雨,但他卻聽到水聲,時而潺潺時而洪大像十五歲那次夏日河畔的招靈。他輾轉翻身,搓揉雙腳、蜷伸軀幹,仍然睡不著。他知道他還醒著,就像這小鎮裡的每個人,做著白日裡未完的事。
小鎮某一處,J雙眼直瞪上方天花板的夜燈,雙臂擱在枕上時不時晃搖著腦袋。船隊的人永遠也不會曉得J的內心。J受了傷,得費勁的拽著自己起身,於小腿、大腿和腳踝處抹起薄荷味道的藥膏,舒緩用途,未能治根只允許治標。他塗擠壓拭,在第五次滾珠來回後便恍神地撥弄野草,墨色的外觀在一片黝黑的土地上其實不好觀察,在粗暴的五陣雨後,麥色肌理上的腿毛前翻後仰,濕濡纏綿。J總想除去它們,覺得心生羞恥,可羞恥後,又是另一層面的羞、恥。
C後來起身,展開電腦,貌似在尋找什麼。藍色的亮光穿過C的臉部輪廓,那種藍並非任何一種高級色調的藍,不是克萊因藍、也不是埃及藍,更不是群青或鈷藍,而是最俗氣、最不起眼的藍,可C卻絲毫不在乎,他將所有愛他的片語隻字都藏在桌面的文件夾裡。
C看過小說和愛情裡愛情的模樣。是曖昧、情慾和玫瑰墜零。他太過焦慮,儘管愛向他傾瀉,他也明白自己並非會選擇依偎精實胸膛,滿身淋漓。沒有辦法,他就是如此矛盾,渴望菸絲縷縷的情話,卻又忙著哀傷,面朝大海或高山是否真能做一個幸福的人?
在夢裡,J對C說:「我只需要我們相處在一起,其他人就不必在乎了。」C開心極了。
但J永遠不會認識C。
J會在河上練船,而C自十五歲那次出遊後便再也沒有前往過泥土味道的岸邊了。他和他是素昧平生的關係,但C知道J並不需要認識他,只想聽到河水的流、觀野草的茂。每日褪去外衣、褲和襪,堆疊一籃再將它們洗淨,盤腿距坐吹乾髮絲,在幻想和真實中抽離、登入。只要一想到尚未完成的事便煩躁不安,J也是。人類彼此擁有好多共同點,但C只要一日不跨出被褥,儘管再多個J出現,也只能是單方面筆友。
C告訴自己,潮濕黏膩是一種目標,但在思考途徑上卻有無限個可燃引火點。C只能不斷嘗試,軟床和曬痕裡也許只有一線之隔。
夢裡我們裸著身,你斜躺在左側,我縮著背,仰頭,便是你的下頜,鬍渣遍佈,而你就只是呼吸起伏,像那條河。(夢)
(訊息通知)(J已開始追蹤你)。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步的接觸。(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