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在合江街50嵐點了一杯奶茶半糖少冰,「麻煩右手邊稍等。」
甫將頭抬起,卻被櫃台旁站著的大姊嚇著了,眼神交會又彷彿沒交會一般地過了剎那,我無法了解她的雙眼究竟是在看我,抑或在我身後對街的飲料店。
像是對方分明在跟別人打招呼時,你卻誤以為她揮手的對象是你一般。這麼說好了,一般人的視線應該像是一束毛線筆直卻溫柔地觸碰他人,她的視線卻像一盤熱辣的義大利麵,潑灑在你身上,躲也躲不著,熱得發疼卻又沒法將那些滑熱的麵捲成一綑服貼的毛線。
我趕緊撇了視線。
櫃檯的角落竄出一條雪白的瑪爾濟斯,小的跟一包洋芋片一樣輕(樂事黃色原味讓人開心的那種洋芋片),它到處嗅聞,充滿活力。
那女人就像將自己的所有好奇心與活力贈與了那隻小狗,透過繫帶似的牽繩單方面輸送著自己的精神。
小狗神采奕奕地嗅,而那女人像海邊深深嵌進砂礫灘的粗糙褐木樹幹,毫無生氣抓著牽繩杵在原地而她仍眼巴巴望著不知遠近的某方。
牠興奮地跨下台階,那牽繩牽引了她,也跨出步伐走下台階,只是那步伐異常渙散,一到了柏油路她又成了那塊木頭,杵在那,而牠則愛上了機車的後車輪,像是成癮似地吸著。
當牠想更往馬路上前去時,她身體微微又被牽繩拉去,卻頓時停留在鬼魅般的姿勢,彷彿是海浪要捲回剛被沖上岸的海草時,恰巧被她這塊木頭卡住似的;牽繩伸拉,她的手亦像那海草般柔軟不已,但也不至於無力使得牠往馬路上衝去。
她下意識地護著她自身的好奇與熱情,而她自身只剩吃食的慾望與毫無焦距的雙眸,即便領了飲料,吸食珍珠,我仍看不見她眼裡的神采,只剩一盤空蕩蕩的、沾著肉醬的白色瓷盤殘留在裏頭。
而那聯繫著牠與她的臍帶,仍舊單方像地一直一直,輸送著她精神所剩的喜悅歡愉及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