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泮城，落英國內最富麗豐饒、百姓最多、一蓋大城。

落英開國皇帝將泮城列為主要都城，歷代皇帝便居守於此。

這泮城中也有不少極富盛名的古商行鋪，清雅樓便居其一、而織錦閣，也是巧奪天工之設。

織錦閣對整個泮城乃至落英國的衣著服飾都有著影響力，享有極高聲望名譽；奇特的是織錦閣享譽盛名卻從不擴張增建，始終維持著初時創立的古老模樣。

這種守著傳統的堅持，使得織錦閣獨一無二。

織錦閣的特色在於它典雅別緻的木頭裝飾工藝，每一塊木材都刻劃著精細的雕畫，雕畫隨著時光的痕跡積累，散發著深厚的歷史氛圍。

織錦閣的外院種滿了各式各樣的名貴花卉，它們在微風中搖曳著，彷彿在為店鋪增添一絲生機。

因著這些名貴花卉，織錦閣也是不少名門千金喜愛同訪的原因。

最神秘的部分則隱藏在織錦閣的內部。

織錦閣共有八層，每一層都有其獨特的商品和資格限制，越是往上，資格限制越高，除非擁有上樓的資格，不然根本無法窺探其他樓層的特殊之處。

織錦閣連對待在其中服侍的侍女，也有明確的劃分。

想進入到織錦閣的第四層已是讓許多家族望而卻步，即便是名聲顯赫的大家族，也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能進入到第五層的也是寥寥無幾。

到了第六層，更是難如登天。

第七層樓已成了神秘禁地，無人能入，關於這一層的秘密傳說不勝枚舉，只有少數人聞所未聞。

至於第八層樓總是被一層神秘面紗所圍繞，無人知曉其中真相。

織錦閣的外院是開放所有來客都可前來觀賞花卉的地方，但大多平民也不敢隨意靠近，所以織錦閣的外院與第一、二層樓，理所當然成為了各家名門權貴、世家子弟的專供場所。

第一層和第二層擺設的皆是富含韻味且乾淨整齊的衣著裙裝、首飾珠扇，充滿無數由織錦閣訓練出的匠人製作而成的玩美成品。

有大氣豪爽的、有小家碧玉的、有大家閨秀的、有華麗絢爛的、有奢侈富麗的、有翩翩君子的。

任何樣式材質、風格特色，全都可以在這找得到。

即便只是在織錦閣的第一層與第二層的衣裳飾品，在外頭也是不凡上品。

城門才剛開啟沒多久，織錦閣裡卻已是熱鬧一片。

許多婦人千金帶著ㄚ鬟，在裏頭肆意挑選著最新款的裙裝衣飾。

甚至不少閨閣千金還相約好在織錦閣院子裡喝茶賞花，順道派侍女送上新品項目。

幾名織錦閣的侍女不停拿著一些婦人千金確定要的衣裳飾品包裹著、有些則忙不迭的裡裡外外拿出不同款式、材質的衣飾，好方便來客觀賞對比，選擇適合自身的衣裳飾品。

「娘，這件紫色裙子真漂亮！您瞧瞧，這上頭月季繡的多美。」

「這件確實也不錯！料子也輕盈涼爽，這件也買下來吧！」

「這位小姐眼光真是不錯的！這條群子可是咱們織錦坊最新出的一款裙裝，可費了我們幾位繡娘一番功夫呀！這裙子叫做紫影月季，乃是使用上好的流光錦織、淺染上了淡紫，在微風晾過後，請手藝高超的幾位繡娘一同繡上月季花，再配上蠶絲內裡縫製內襯，算是別出心裁的一套裙裝。」

一旁織錦閣的侍女仔細介紹，讓少女對那件裙裝更是勢在必得。

「這位小姐的皮膚白皙，配上這支春彩紫玉髮釵跟這對銀葉耳墜是再適合不過了！」

織錦閣侍女手捧著一個大木盒，木盒裡裝著一個小型圓枕，上頭放的便是那支春彩紫玉髮釵以及銀葉耳墜。

少女瞥了眼看去，滿意的點點頭。

「就這一組吧！再把前頭看的那隻紅玉金絲環跟緋紅玉鍊也一同包起來吧！」

「這……」

織錦閣侍女突然面有難色。

「怎麼？有甚麼問題嗎？」

「不是的！因為剛剛小姐您看過那紅玉金絲環後說沒有很喜歡，所以我們就賣給別家姑娘了…」

「甚麼？！我雖然沒有說很喜歡，但也沒有說不買呀！總之那紅玉金絲環是我先看到的！我說要買就是要買。」

「這……」

織錦閣侍女無奈的瞥向一旁的婦人，那婦人眼神中卻也帶著明顯不悅。

女人天性愛美，這到手的物件卻讓人給轉了手出去，誰都會不高興。

「我們燕兒剛剛並沒有說她不買，她僅僅只是說了她不喜歡，可她是打算著買下來送人的。妳們做生意的不是講究誠信嗎？怎可任意轉賣？」

「夫人不是的！這一般說不喜歡的，不就是不要了嗎...我們這也是……」

「藉口真多！總之那紅玉金絲環我們是要定了！妳去叫那個要買的姑娘讓出來給我們。」

左丞相夫人與左丞相府大姑娘的脾氣她們都是知道的。

織錦閣侍女有些許慌張與無奈，只得低著頭退出兩人視線，前去找織錦閣執事了。

這名織錦閣侍女一下樓，就見兩名少女在一名中年婦女面前，準備接過一樣打包好的包裹。

「執事…等等……」

織錦閣侍女急急忙忙走到了執事旁。

「做事最忌諱如此急急燥燥的！甚麼事如此慌張，這像話嗎？！」

中年婦女厲色開口。

「哎呀！綉梅姐，妳也別急著罵她，搞不好是發生了甚麼事情，她著急慌了才會這樣，我說的對不對呀？」

云綉梅聽了神色緩了緩，看向匆忙走來的侍女。

「紅兒，究竟是甚麼事情讓妳如此急急忙忙的？」

她御下一向嚴格但賞罰分明，在她底下的人做事都非常清楚她的規則，紅兒會如此急燥匆忙，定是發生了甚麼她解決不了的事情。

「執事呀！那左丞相夫人跟大小姐說是要買下那只紅玉金絲環，紅兒見您剛剛經手那紅玉金絲環，想著執事您興許是賣出去了，這才急急忙忙跑來找您的！」

「恩？綉梅姐，剛聽妳說的，不是上組客人看了不喜歡嗎？莫不是左丞相夫人跟左丞相大小姐？但這怎麼現在又要買了？」

兩名少女中，穿著淺紅衣的少女疑惑看向云綉梅。

「紅兒，妳說清楚是怎麼回事？剛剛左丞相大小姐不是確實說她不喜歡嗎？」

「是啊！可是現下她們又說要買下來...左丞相夫人還拿咱們做生意講誠信這事兒壓我…還說她們無論如何就是要買那只紅玉金絲環，要那個已經買下的姑娘讓出來…」

「我呸！上官家的人真的一個比一個還要無恥！憑甚麼她要買我就要讓出來！她們不會真以為身為左丞相府的人就可以這麼目中無人了吧？！還有那個上官燕，果然就是個矯揉造作的作做精！瑛瑛，妳說對不對？！」

被點到名的杜瑛眨了眨眼，懶懶看著什姑兒。

「這事若要論個公平，只怕———難。 」

杜瑛說完，復又看向云綉梅。

「綉梅姐，這事說來也實在尷尬，其實較真起來左丞相夫人說的也沒錯，畢竟她們也沒說不買、只是不喜歡...雖說人之常理不喜便不會購之，但這確實會毀了織錦閣商譽。」

「杜姑娘說的沒錯...但若是要泠姑娘讓出，這實在也非我所願......」

云綉梅來自云傲山莊，歷來是隨著莊主做事的，年幼時也曾跟在上任莊主身邊，眼下這兩位姑娘與左丞相府，她一個都惹不起。

紅兒感到一冷，周身無形有著強大壓力。

那是來自云綉梅的氣場威壓。

云傲山莊畢竟是武學之門，出自此處的，武功根柢都是不會太差的。

「哼！我就偏偏不讓！綉梅姐啊，不是我不幫妳們，而是我最討厭的，就是這些官家小姐變成的作做精了！她們想要的，偏偏本姑娘我就不想給。」

「什姑兒。」

杜瑛皺了皺眉，輕扯了扯什姑兒的衣袖。

「瑛瑛妳可別攔我！妳又不是不知道左丞相府是怎樣，以為身居高位就了不起嗎？自己不把話說清楚，誰知道她們到底想怎樣！」

「什姑兒。」

「這上官大小姐剛剛確實也說她不喜歡，而後又說要這東西，這根本是反悔了吧！然後顧及自己顏面，才不敢說她確定要買這個，這根本是有毛病！」

杜瑛插不上話，暗感無奈。

云綉梅聽著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什姑兒說的都沒錯，但這左丞相夫人硬要說，那也是沒有問題的，真正的問題是織錦閣待人接物的疏漏。

「我還就不讓她買，看她想怎麼樣！」

什姑兒一臉哧哧哼哼，云綉梅又是一陣無奈。

云綉梅左思右想了一番，不得已，只得請紅兒快馬加鞭，將事情原委告知大總管，請大總管前來。

「綉梅真是太對不起兩位姑娘了！我先去找丞相府的夫人小姐吧！杜姑娘、林姑娘，請稍等片刻。」

云綉梅跟什姑兒及杜瑛道了歉，打算先前去與左丞相夫人周旋。

「欸等等！綉梅姐，我也不想讓妳不好做人，等等織錦閣出了甚麼問題，誰都承擔不起，況且璃璃管事，我跟瑛瑛陪妳一同去會會那兩個作做精吧！」

話說完，什姑兒便拉著杜瑛上了樓，云綉梅也邁開腳步緊追在後。

云綉梅內心吐血，心想著林姑奶奶，那您就簡單點，讓出那只紅玉金絲環不就行了？

但她講不出口。

云綉梅自知理虧，心中雖有些思路，但沒有大總管同意，她是萬萬不能隨意擅做主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