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小說】劣童遊戲(1-11)

_{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詞，讓琉司手心濕潤。}

_{她轉動著眼珠，沉積的夢境記憶宛如激流不斷湧向她的感官，本該被香料水掩蓋的畫面和聲音在她眼前清晰浮現：她看著妖精們玩了一遍、一遍、又一遍，詭異的身影隨著歌謠的每一句歌詞恣意擺弄，空洞含糊的歌聲渲染空氣，讓那些飄渺不定的濃霧彷彿掙扎的亡魂冰冷戰慄。}

_{觀眾席的孩子們再次發生騷亂。有人哭了，急忙要身邊的兄弟姊妹帶他離開；有些人顯得異常煩躁，不斷推扭著地上的石子或啃起指甲；有的人則是開始大聲喧嘩，手腳如異形般胡亂扭動。}

_{觀眾們開始起身散去。原本單純只是來看熱鬧的孩子，現在全都帶著沉重鬱悶的心情快步移動，如洪嘯般湧現的哭鬧與爭吵，也隨著遠離的人群逐一消失。}

_{最終，碎石地只留下少部分不受影響的孩子以及柏卡的跟班們。他們之中有些人單純只是搞不清楚狀況，有些則明顯知道些什麼，只是被迫留下來見證到最後。}

_{柏卡的跟班少了一大半。那四名替柏卡撐場子的大男孩老早就閃人了；其餘男孩要不是礙於對柏卡僅存不多的忠誠與畏懼，他們大概也想立刻走人。}

_{安利諾也留下來了。他看起來沒受到半點影響，還一臉好奇地觀賞石頭圈，對他們接下來打算玩的遊戲很感興趣；他甚至還乾脆騷擾起留下來的其它人，並表達他對大夥突然解散的疑問，顯然他是屬於少數不知情的那一類。}

_{迪西收起紙張後，就一直維持著頹喪焦慮的樣子，柏卡則是瘋狂對著離開的孩子們大聲叫囂辱罵。她聽到柏卡稱呼他們是孬種。}

_{安利諾最後還是來到琉司身邊。他問：「大家是怎麼了？為什麼都走光了啊？」}

_{她瞪了安利諾一眼。不是因為他靠得太近，而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_{「他們都是沒用的廢物！沒有膽量見證到最後一刻。」柏卡插話道。}

_{「在我眼裡，你也半斤八兩。」琉司說。}

_{「哈！你也就這時候能耍嘴皮子了。我就不相信你能多行！」柏卡輕浮地笑著，「不要拖拖拉拉的了，快讓比賽開始。喂，迪西！」}

_{迪西難得露出無助的眼神。「你確定要嗎？」}

_{「你在說什麼廢話啊？不要拖拖拉拉了！」}

_{迪西無奈地點了點頭，再次抽出那張被揉皺的紙團，慢吞吞地攤開它。}

_{「那麼，請雙方都站進你們面前的圈子。」}

_{在迪西的指示下，她與柏卡都踩入離自己最近的小圈子。}

_{琉司頻繁呼吸著。她完美錯過最佳的逃跑時機，可是她另一方面又不斷否定逃跑的必要性，並告訴自己幹下去是對的；可是現在的她，實在無法忽視內心的掙扎：她真的要就這樣玩下去嗎？現在就直接逃跑也許還來得及！就算再怎麼丟臉都無所謂──這些警告擾亂了琉司的思緒。好在她仍保有肉體的主導權。她無動於衷，不願挪動雙腳。}

_{屢勸逃離的聲音漸漸消弭。有某種東西綁架了它。}

_{妖精詭譎的步伐如煙霧般悠悠轉轉地包覆住她的眼眸，獨特的歌唱腔調在夢境渲染下變得如深穴般陰沉而又若似輕柔的鴻羽──她看見妖精再次現身，並在她眼前跳著舞、撿石頭。祂們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她身邊撥撩她的頭髮，把過去夢過的情景反覆呈現給她看。}

_{琉司猛然驚醒，她冒著汗、喘著氣，對自己經歷的體驗感到不可置信。}

_{她也沒心思回想了。因為遊戲早就開始了。}

_{「十六色彩的圈子蹦跳蹦跳。」}

_{在迪西緩慢且帶有一點顫抖的歌聲下，柏卡已經率先行動起來。他撿起第一顆石頭，跳到左手邊的小圈。}

_{發覺琉司一動也不動，柏卡立刻嘲弄：「怎麼，被我的身手嚇到不敢動了嗎？我很快就能贏得這場遊戲，你就繼續慢慢等吧！」}

_{粗劣的挑釁讓驚魂未定的琉司聽了很不是滋味。既然無法回頭了，琉司也只能咬著牙逼自己恢復過來。}

_{她晚了一步。現在柏卡取得一顆石頭的優勢。在這套規則如此簡單的遊戲，他只要別犯任何一點差錯，基本上可說是贏定了。}

_{「砸死一隻蝴蝶，撿一顆石子。」}

_{迪西一唱完「石子」，琉司立刻隨手抓起石頭，並快步跨到下一個圈子裡；同樣的，柏卡也撿到他的第二顆石頭。}

_{「看看它，真美啊！」}

_{柏卡喜孜孜地向她展示著他手上的石頭。不過琉司很快就注意到，他這次撿到的石頭顏色看上去很奇怪。說不上獨特，卻也並非平淡無奇，或者應該說……跟攪爛的馬鈴薯泥與挾帶雨水烏雲有點相似？又或者像是沾上蜂蜜的腐木、包裹獸皮的床單……等等，她在想些什麼？真是奇怪。還有那真的是石頭嗎？}

_{「等一下！」她舉起手，指著柏卡手上的石頭。「喂！裁判，他撿的那個不能算數吧？」}

_{包含安利諾在內，所有孩子都湊到柏卡身邊端詳著他手上的石頭，然後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_{「這是什麼……」}

_{「看起來不像石頭，倒不如說是我家生鏽的鐵鏟。」}

_{「嗯？我看倒像我奶奶煮焦的肉。」}

_{「不對吧？怎麼看都跟我尿尿的地方沒兩樣……」}

_{孩子們毫無顧忌地在柏卡面前亂講一通，就是沒有半個人願意承認他撿起來的東西是石頭。只見柏卡脹紅著臉，怒聲說：「這是石頭，是石頭！你們眼睛有問題嗎？當然算數！別開玩笑了，這不是很明顯嗎？看看它的顏色，多美！」}

_{孩子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名短髮男孩勇敢地說：「就算你這樣大吼，可是它看起來就不像石頭啊！」}

_{琉司得意洋洋地笑說：「不然我看這樣，你說說這是什麼顏色的石頭來著？」}

_{「這、這個……」柏卡低頭望著石頭；過了半晌，他才勉強擠出些許字句。「什、什柏克？」}

_{「沒有聽過的顏色！」安利諾又變成那個好奇小鬼，興奮地繞在柏卡身邊轉。「但是我根本聽不明白！柏卡，所以具體是什麼樣的顏色啊？」}

_{柏卡支支吾吾了一會，大概是被安利諾弄煩了，他惱怒將它擲向一旁。}

_{「算了，不算就不算！」}

_{幾名被紛爭吸引的孩子一見到那個怪東西被丟開，衝過去想撿來研究；然而詭異的是，他們不管怎麼找都找不著了。他們的反應勾起了更多孩子的興趣，幾乎所有圍觀的孩子都跑上去加入找怪東西的行列，沒人想管比賽了。}

_{「繼續比賽，快點！」柏卡悶哼著鼻子，對琉司烙下狠話：「算你狠，琉司！這筆帳我等等會跟你討回來！」}

_{雖然有點僥倖，但琉司對這結果感到非常滿意。她不僅毀了柏卡的領先優勢，整頓好遊戲節奏，還影響了柏卡的理智──柏卡看上去更緊張也更急躁了！他大概十分篤定自己先前撿到的就是石頭，但是孩子們的否定影響了他的判斷力；現在的他正一臉困惑地環視石頭圈，也許是對自己眼前所見之物到底是不是石頭產生了很大的懷疑。}

_{儘管琉司有點在意那顆色澤不明、不知道能不能稱得上石頭的東西到底是怎麼來的，也不解柏卡到底在搞什麼鬼；不過既然扳回情勢了，那就沒有必要考慮額外的事情。她與柏卡各自持有一顆石頭，他們等於從零開始。}

_{逐漸適應跳圈子規則的琉司嗅到了勝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