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評|《奧賽羅》愛、妒忌與恐懼的癲狂共舞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今天放假,於是《奧賽羅》劇本搭配演出一併看完,為求方便劇本是用微信讀書閱讀,翻譯者為朱生豪。演出則是 NTLive 這幾天於 Youtube 限定播出的 Othello 〔Directed by Clint Dyer with a cast that includes Giles Terera (Hamilton), Rosy McEwen (The Alienist) and Paul Hilton (The Inheritance) 〕

National Theatre Live

National Theatre Live

果然我對自己很了解,昨天讀完兩幕發的牢騷,恐怕是對 Iago 妄下定論了。今天忽然在他身上發現魔幻的色彩,又有表演加乘。原先在我想像中只是獐頭鼠目,腦袋只有心機和小聰明的狡黠之人,在演員 Paul Hilton 的詮釋下,忽然添增神經質的個性,歇斯底里的瘋狂,看著他的面貌,赫然聯想到電影《小丑》。

我不禁打開更多想像,或許在第一幕發生前的 Iago ,也曾是單純、正直、年輕氣盛想為報效國家的青年。但在追求成功的過程中,遭人背叛、鄙視,汲汲營營於他人的認可,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日復一日,他陷入自卑的泥沼,開始怨嘆世界不公。自己得不到的,別人有別想好好享受。 Iago 在戲中,就是「妒忌」的化身。

雖說活在世上,妒忌為人之常情,但 Iago 卻放大妒忌的情緒,讓主角 Othello 一直處於負面能量的陰霾之下。如醞釀雷雨的雲層,以妒忌為底,摻入失望、背叛,自卑,伴隨狂風暴雨,以恨向所有人復仇,如同一道道難以預測的閃電,隨時會傷及無辜。

關於 Othello ,我也在劇本和表演獲得不一樣的感受。讀劇本時,我只假想他是有勇無謀的軍官。但觀看表演時,我卻看見他的「恐懼」,因為單純、單線的思考,讓他誤聽讒言。更在他懷疑妻子 Desdemona 婚外情時,情緒失控時,徹底失去判斷力。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名譽,只要穩住名譽,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害怕自己失去功名,害怕自己成為恨妻子的丈夫,害怕自己再度回歸一位備受鄙視的有色人種。

另一位我想特別提及的角色,並非女主角 Othello 之妻 Desdemona ,而是她的侍女(同時也是 Iago 之妻)Emilia。在劇情後段, Othello 為自己被丈夫認定出軌,被大罵 Whore 之後,感到極度傷心。於是有這段對話:

( ◎ 建議閱讀劇場演出的英文版,附上劇本內同段落的中文版 )




(◎ 演出英文台詞)

Desdemona: Dost thou in conscience think - tell me, Emilia, that there be women do abuse their husbands in such gross kind?
Emilia: There be some such, no question.
Desdemona: Wouldst thou do such a thing for all the world?
Emilia: Why, would not you?
Desdemona: No, by this heavenly light!
Emilia: Nor I neither, by this heavenly light; I might do it as well in the dark.
(Desdemona Laughs)
Desdemona: Wouldst thou do such a thing for all the world?
Emilia: The world is a huge thing. It's a great price for a small vice.
Desdemona: Good troth, I think thou wouldst not.
Emilia: By my troth, I think I should, and undo't when I had done. Marry, I would not do such a thing for a joint-ring, nor for measures of lawn, nor for gowns, petticoats, nor caps, nor any petty exhibition. But for all the whole world? Ud's pity, who would not make her husband a cuckold to make him a monarch? I should venture purgatory for't.
Desdemona: Beshrew me, if I would do such a wrong for all the world!
Emilia: Why, the wrong is but a wrong in the world; and having the world for your labour, 'tis a wrong in your own world, and you might quickly make it right.
Desdemona: I do not think there is any such women.
Emilia: Yes, a dozen, and as many to th' vantage as would store the world they played for. But I do think it is their husbands' faults if wives do fall. Say they slack their duties and pour our treasures into foreign laps; or else break out in peevish jealousies, throwing restraint upon us; or say they st... Or say they strike us... or scant our former having in despite, why, we have galls; and though we have some grace yet have we some revenge. Let husbands know their wives have sense like them: they see, and smell, and have their palates both for sweet and sour as husbands have.
Emilia: What is it that they do when they change us for others? Is it sport?
Emilia: I think it is. And doth affection breed it? I think it doth. Is't frailty that thus errs?
Emilia: It is so too. And have not we affections? Desires for sport? And frailty, as men have?
Emilia: Then let them use us well. Else let them know, the ills we do... their ills instruct us so.


(◎ 劇本中文版)

苔絲狄蒙娜( Desdemona ):我聽見人家這樣說。啊,這些男人!這些男人!憑你的良心說,愛米利婭,你想世上有沒有背著丈夫幹這種壞事的女人?
愛米利婭( Emilia ):怎麽沒有?
苔絲狄蒙娜:你願意為了整個世界的財富而幹這種事嗎?
愛米利婭:難道您不願意嗎?
苔絲狄蒙娜:不,我對著明月起誓!
愛米利婭:不,對著光天化日,我也不幹這種事;要幹也得暗地里幹。
苔絲狄蒙娜:難道你願意為了整個的世界而幹這種事嗎?
愛米利婭:世界是一個大東西;用一件小小的壞事換得這樣大的代價是值得的。
苔絲狄蒙娜:真的,我想你不會。
愛米利婭:真的,我想我應該幹的;等幹好之後,再想法補救。當然,為了一枚對合的戒指、幾丈細麻布或是幾件衣服、幾件裙子、一兩頂帽子,以及諸如此類的小玩意兒而叫我幹這種事,我當然不願意;可是為了整個的世界,誰不願意出賣自己的貞操,讓她的丈夫做一個皇帝呢?我就是因此而下煉獄,也是甘心的。
苔絲狄蒙娜:我要是為了整個的世界,會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一定不得好死。
愛米利婭:世間的是非本來沒有定準;您因為幹了一件錯事而得到整個的世界,在您自己的世界里,您還不能把是非顛倒過來嗎?
苔絲狄蒙娜:我想世上不會有那樣的女人的。
愛米利婭:這樣的女人不是幾個,可多著呢,足夠把她們用小小的壞事換來的世界塞滿了。照我想來,妻子的墮落總是丈夫的過失;要是他們疏忽了自己的責任,把我們所珍愛的東西浪擲在外人的懷里,或是無緣無故吃起醋來,約束我們行動的自由,或是毆打我們,削減我們的花粉錢,我們也是有脾氣的,雖然生就溫柔的天性,到了一個時候也是會覆仇的。讓做丈夫的人們知道,他們的妻子也和他們有同樣的感覺;她們的眼睛也能辨別美惡,她們的鼻子也能辨別香臭,她們的舌頭也能辨別甜酸,正像她們的丈夫們一樣。他們厭棄了我們,別尋新歡,是為了什麽緣故呢?是逢場作戲嗎?我想是的。是因為愛情的驅使嗎?我想也是的。還是因為喜新厭舊的人之常情呢?那也是一個理由。那麽難道我們就不會對別人發生愛情,難道我們就沒有逢場作戲的欲望,難道我們就不會喜新厭舊,跟男人們一樣嗎?所以讓他們好好地對待我們吧;否則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所幹的壞事都是出於他們的指教。




看完這段演出,雖然對其中幾句,無法抓住言語傳達的概念。但我還是對 Emilia 萌生敬佩。她是劇本中最渺小的角色,她對任何事都沒有主導權,在這齣悲劇中,只能被動的跟隨權力者。在婚姻中,更是淒慘。雖然在讀劇本時沒發現,但在演出時暗示 Emilia 與 Iago 的婚姻裡充斥著鄙視、暴力、性別的壓迫與操縱。

但她說出這大段獨白時,我感受到 Emilia 的力量,她是所有人中,唯一願意承認現實,活在現實的人。對她而言,最大的反叛可能就是說真話,當個行動與內心一致的人。Desdemona 活在忠誠婚姻、社會定義美滿愛情的束縛之下,至死都不願直面丈夫 Othello 的情緒缺陷,與之帶來惡傷害。 Othello 則更不用說,早已陷入自負與自卑的混沌之中,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判斷。當我們堅信自己的預判時,就會無盡地尋找相應證據。即便是是空穴來風,一旦意識上認定它「存在」,事實被我們創造了。 Iago 是嫉妒的化身,四處流竄,讓 《奧賽羅》成為一齣結束於血泊之中的悲劇故事。

◇ 劇名:#奧賽羅 #Othello

◇ 劇作家:#莎士比亞 #shakespeare

◇ 翻譯:#朱生豪

◇ 閱讀進度:5/5

◇ 演出:Othello | Watch for Free | National Theatre at Home | Full Perform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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