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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舅舅恐怕是一次吸收太多惡靈,意識已經被吞噬、喪失自我了。現在的他非常危險……」劉祖榕說著,黎央還沒緩過來,還在咳。
「咳咳…那…那怎麼辦?咳……」黎央喘著氣,望向面容已經非人的吳海,轉向劉祖榕說:「你不能像剛才那樣多對他來幾下嗎?」
劉祖榕搖頭:「沒有玄女護符,退魔令只能干擾他一下子,就像有人將火星餘燼灑在妳臉上,只會痛一下而已,而且還會激怒他。」他下巴朝吳海方向揚了揚:「然後就會變成那個樣子。」
黎央這才終於緩和下來,雖然咽喉處仍似被火燒過般刺痛,但已經停止咳嗽和流眼淚了。她擦擦眼睛與鼻子,二話不說將劍形護符遞給他:「那這個給你!」
「護符只有玄女姐姐親賜的人能使用。」劉祖榕將她的手推了回去,說出黎央已經想到,但不想面對的事實:「所以只有妳能去除他體內的惡靈。」
黎央偷瞄了一眼像在跟他們兩人玩敵不動我不動的吳海,舅舅的身型是她的三倍以上,現在又有怪力在握,她是要怎麼跟他抗衡。
黎央不住崩潰地抱起頭:「天啊…我要是被他打到一拳,肯定會內臟破裂。要是被打中頭部……」說著,腦海中忽然出現那些頭臉被砸爛的惡靈,她緊揪住劉祖榕的衣角,一臉可憐巴巴地模樣:「一定要這樣嗎?我們不能把他交給警察就好?」
她趕緊拿出手機,打開螢幕,驚喜地獻到劉祖榕眼前:「你看,這裡有訊號!」
劉祖榕在黎央撥出報案專線的同時按住她的肩膀,一聲嘆息:「先不說我們東躲西藏能不能撐到警方到場,妳舅舅體內的惡靈在他肉體消亡後會全數噴出,到時將產生更多悲劇,後患無窮。惡靈必須得清掉。」
劉祖榕起身,活動了下手腳關節,他當然知道黎央經不起現在的吳海輕輕一擊,原本就沒指望她一個人能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我替妳製造機會,然後妳得用劍指抵住他的眉心,想像有力量集中在指尖,並一口氣貫穿他的頭顱。一定要專心,不能懷疑自己,不管他說什麼都不要動搖。」
黎央一臉呆愣聽著,突然話筒那端接通了:「喂?我們被持槍的歹徒攻擊!歹徒一人,槍械一支!我們三個人受困!有一人被餵食過量速定安,需要一輛救護車!在水林村附近──欸!劉祖榕!」
才說到一半他已經上前迎戰了,黎央將手機滑丟至一旁,方便警方追蹤位置,而後立刻追上劉祖榕。
劉祖榕與喘著粗氣的吳海眼神一交會,吳海便發狂似的衝了過來。
劉祖榕跨步上前,一手臂扣住吳海頸背、另一手抓住手肘凹陷處,腳一蹬藉由慣性力輕鬆飛身上去,大腿夾住他脖子,一個翻身向下,立刻將直挺挺的吳海掰摔至地面,雙腿牢牢的固定住他的上身軀幹,雙手死抓住他的手臂,不到1秒時間一個完美十字固定完成。
黎央看得掉下巴,直接忘了劉祖榕交代給她的任務。
他……他到底主修什麼科系?綜合格鬥?柔道?
黎央從兩人相識至今,對他的身份多有猜測,由於他體能驚人,明顯受過紮實且密集的訓練,原以為他是哪間大學的體育相關系所。但今天種種卻讓她對這個想法產生懷疑,丟彈珠的準度、熟練的持槍手法、像呼吸一樣簡單的飛身剪刀腳……她不記得有哪間國外軍警學校有開放其他國籍學生申請啊?
「夏黎央!快點!」
黎央赫然回神,趕緊來到兩人旁,手比著劍指抵住吳海光亮油滑的額頭,但意念遲遲做不到劉祖榕說的那樣。
雖然經歷了那麼多,一直是無神論者的黎央心裡還是半信半疑,尤其要她怎麼相信自己活到25歲,突然手裡握著個小護符就有了退魔之力?這個想法荒謬得讓她想笑,加上舅舅一會笑一會哭不斷發出恐怖的聲音,她更難以集中精神。
惡靈附體的吳海力氣超乎常理的大,劉祖榕得用上全身力氣才能固定住他肥滿的身軀,吳海皮膚出油又出汗,讓劉祖榕倍感辛苦,他咬著牙說:「夏黎央……妳只要…一瞬間相信就好!」
突然,一聲劃破天際鳴叫貫穿黎央耳膜,抬頭一看,是一隻小黑鷹。
小黑鷹停在吳家宗祠的屋簷上,這次直接對著黎央張嘴叫了一聲,頓時,有什麼東西深深撼動了黎央。
不知為何,她知道眼前小黑鷹就是將護符交予她的玄女姊姊化身,而且祂要她相信自己,做就對了。
黎央下定決心集中精神,突然,吳海猛力掙脫了劉祖榕的箝制,並反身壓到劉祖榕身上,雙手掐住他的脖子。
「唔!」
劉祖榕感到腹部被百公斤壓住,體內空氣全被擠了出來,重量及脖子上持續收緊的雙手讓他無法再次吸氣。
黎央則被面前突如其來的事態嚇得忘了呼吸,手足失措,這個角度她根本碰不到舅舅的眉心!
黎央退後幾步,決定利用眼下最重的武器,她的體重,用力撞向舅舅身子。
原以為吳海會從劉祖榕的身體上被她撞下來,不料事與願違,吳海簡直是消波塊,又巨大又沈重,面對她的推撞聞風不動。
吳海轉過頭對她獰笑著,獠牙紅眼對黎央發出尖細的女性笑聲,活像個巫婆,黎央立刻被這恐怖景象嚇退幾步。
此時黎央瞥見劉祖榕塞在牛仔褲後方的手槍露出一部份,上前蹲下身要拿,立刻被吳海一個反手打得往後翻滾,右腳踝猛地傳來一陣刺痛。
「啊啊!!」
黎央的右腳踝扭傷了。
劉祖榕被體重與勒頸雙向夾擊,他意識很快開始模糊,他用盡最後力氣朝她伸出手:「黎央…跑……」
要是他被殺了,夏黎央恐怕也死路一條了。
黎央忍痛爬起身,見到劉祖榕臉色發紫開始翻白眼,掙扎力道也小了,心底一陣兵荒馬亂。「不行…劉祖榕……」
她必須救他,她不能讓同學死在一個喪心病狂的親戚手上……
此刻,她赫然想起劉祖榕震退舅舅時的手勢,立刻有樣學樣。
用她最快的速度,一跛一跛地來到吳海身旁,這次她張開手掌,抓住舅舅光禿油膩的天靈蓋。
黎央閉起眼集中精神,小黑鷹再次鳴叫,這一瞬間,她必須擁有祛除惡靈的力量,一股無法抵擋、勢如破竹的強大能量由她手掌心擊發。
黎央只聽見悶悶轟地一聲在耳邊響起,再睜開眼,舅舅已經往後癱軟倒下,雙眼失神地呆望前方,五官已經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不再是那副青面獠牙的嘴臉,他嘴一張一合地像在說話,但沒發出聲音。
黎央趕緊撲上去察看劉祖榕,用力拍他兩頰,猛力搖晃他的身體:「劉祖榕!劉祖榕你怎麼樣?你不要嚇我啊!」
劉祖榕從一陣劇烈猛咳中彈起身來。
黎央見狀,重重放下心頭大石,喘著氣癱坐在一旁,此時右腳踝的痛楚格外清晰。「老天……要是你死在我舅舅這種爛咖手裡,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劉祖榕擦了擦嘴,輕瞪黎央一眼:「下次動作快一點……」
小黑鷹再次振翅,朝微亮魚肚白的地平線飛去。
遠遠地,兩人聽見有隱微警車鳴笛聲往寶地方向靠近。
劉祖榕拿起手槍,用衣服擦了個遍,然後塞到吳海手中:「東西還你。」
此時,黎央的手機響起,是張少芝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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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分別在兩個位置做完筆錄,趁著天沒完全亮趕回帳棚區,見到彼此都是愣住,張少芝和孟城全身髒泥,少芝最愛護的臉蛋也淪陷了。夏黎央和劉祖榕身上衣物截然不同不說,兩人多處瘀傷,黎央還扭了腳,好顯現在沒有大礙,能正常走路。
兩組人馬似乎都經歷了一場硬仗,兩造像定格般看著對方,久久說不出話,而後不約而同噗呲笑出聲。
雙方在早飯前交換了彼此遇上的事,黎央聽見李席的故事,吃驚得無法反應,而少芝得知黎央舅舅是神之眷屬理事長後,表情突然嚴肅很多。
之後有隊輔前來提醒野外求生活動在下午三點結束,到時帳棚用具都得收拾好,加入集合,參加結業式,明早8點會有專車送他們回家。
送走隊輔後,黎央覺得身上穿著不是自己的衣服十分不自在,想去盥洗區洗個澡順便換上備用營隊運動服。劉祖榕則認為穿便服太顯眼,也要去換套衣服。
少芝看著黎央與劉祖榕各自分開去盥洗換衣的背影,發出疑問:「奇怪?」
孟城邊打哈欠邊回應:「怎麼了?」
「總覺得他們兩個經過一個晚上,氛圍變了。」少芝抱起胸瞅著兩人分別漸走漸遠的身影,似乎忘了自己還灰頭土臉的。
「哈哈!他們倆的氣氛本來就很不錯啊。」
少芝說不上來黎央和劉祖榕間是什麼感覺,索性聳了聳肩:「嗯,算了,懶得管他們。」
少芝也拿了盥洗用具及換洗衣物,睨著孟城:「我也去清理一下,全身土難受死了……你顧家啊。」
孟城笑眼看著少芝又是那個居高臨下、天不怕地不怕的冷傲模樣,稍微放心了。「等一下!我有問題想問妳,怕以後沒機會,張大小姐就恕我不客氣囉。」
少芝抓了抓頭,總覺得每根毛髮上都沾滿了竹林裡的氣息,令她很不耐煩:「什麼啦,有事就問啊。」
「當時…妳為什麼不躲開?」
雖然孟城沒有上下文,但張少芝腦海裡立刻出現李席高舉斧頭劈向她的那一幕。
「我…」張少芝清了清喉嚨,撇開視線:「我當然打算躲啊!反應慢了點而已。」
孟城意有所指地靠近,露出煽情的笑容:「啊~妳就大方承認是為了我才──」
少芝猛地往後退一步:「咳!我是因為你這人還滿可靠的,所以考慮了那麼一下。最後我還是會躲開,少替自己貼金了。」
孟城回以一抹迷人微笑,沒再多說什麼,突然上前一步縮短兩人間的距離,伸手將她鬢邊碎髮順至耳後,溫柔地說:「妳是第一個這樣護著我的人,我很感動,但以後別在這麼做了,很危險的。而且…請妳一定不要為了我以外的人這麼做。」
少芝忽然一陣怦然心動,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她惱羞地用力推開孟城:「哎呀!閃開啦!是在胡說八道什麼啦!」
少芝嘴裡罵著,慌亂離開的腳步卻讓她真實感受漏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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