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背景是日治時期,發生在南投竹山的竹農抗爭,最後卻導致殺警的真實事件,當時日本總督府把竹山,斗六與嘉義一帶的竹林都收歸國有,不讓竹農自由進出竹林採收,也嚴格管制竹農可以採收的量,大大影響竹農生計,後來更進一步直接要把土地劃給日本企業開發,更讓竹農不滿,擔心以後連竹林都無法進入,於是在 1912 年,有部份竹農攻擊了警察派出所,造成三名員警死亡,事件的帶領者劉乾,職業不是竹農,卻是名道士,於是當時日治時期審判將此事件定調為「民智未開的亂民,因為迷信所導致的叛亂」。
劉乾從小就有點特殊,只要吃肉就會吐出來,還會哇哇大哭,他的爸媽相信他是仙人轉世,於是全家跟著他一起吃素。比起同齡小孩,劉乾更有耐性讀文字,他背很多經文,相信這些經文是修行的一部份。年輕的時候,他跟一位從中國福州來的道士學卦象義理,也學怎麼畫符施咒,老師提醒他,同一種卦象,在不同人身上,不同的問題上,都會有不同的意義,因此道士在解釋卦象的時候,要仔細觀察客人的個性,也要小心揣摩客人真正想問什麼,這樣才能講出客人想聽的話,客人才會覺得你準,這不是要道士騙人,而是說明解釋與理解卦象得多下功夫。
當日本政府來台灣之後,日本人開始把台灣廟宇都插上日本國旗,換上他們的神明,這使得原本供奉的神明被迫要移往較小的廳堂,這讓劉乾有些生氣,政權轉移只是人世的紛亂,居然打擾了神明,很多老一輩的台灣人覺得,日本人只是經過而已,過幾年就會離開,就像過去清兵一樣,所以只要躲過這些紛亂就好,不過一些比較年輕,去過外地的人則說這次不一樣,這次台灣整個割給日本,日本人是要永遠留下來的。對於紛亂究竟何時會結束,劉乾自己也卜了很多次卦,但總是無法得到答案,即使換了不同的問題,不同的神明,一樣得不到結果,他想神明不要他問這種問題。
劉乾的生意除了讓人問事以外,還有一部份是替人治病,他會寫符唸咒,讓病靈退散。日本人不信道士,他們把一間廟宇改裝成他們的「病院」,過去廟宇遼繞的焚香味改由刺鼻的陌生氣味取代,劉乾感覺在日本人的世界裡,他的法力正在消退,他無法繼續修行,日本巡查屢次找劉乾的麻煩,他們說道士不是工作,他們丟掉劉乾的經書,要劉乾去找份「正經」的工作,其他台灣人也看日本巡查的臉色,不敢再找他問事,劉乾不能在街上擺攤,只好退到一間觀音廟當廟祝,鄉民們可以私下到廟裡聽他講道,算算接下來的運勢與流年。
鄉民總是希望劉乾可以顯些「神跡」,於是他真的請一些東西降駕在他身上,當有「神明」降駕時,他會裸著上身,狂亂的用釘棍把後背,額頭打得滿身血,鄉民很滿意,雖然劉乾心裡明白,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那是不是神明,但只要他不說就好了。師父曾跟他說要多了解外面的世界,才能真正理解怎麼解讀卦象,然而當劉乾一直待在廟裡,反覆聽著竹農的煩惱,他覺得卦象只有一種解釋,就是我們要革命!
劉賜的爸爸是保正,像是現在的里長,要負責傳達與在鄉里間推行日本政府的命令,例如當日本政府要求民眾接種牛痘疫苗時,他爸第一個把劉賜推出去示範如何接種。保正由台灣人擔任,雖然是無給職,但可以得到賣鴉片的特權,劉賜幫爸爸送過幾次鴉片,看到鴉片成癮的人全成了廢人,他感覺爸爸這項生意是造孽的生意,以後會有報應。爸爸因為擔任保正的關係,似乎能從日本人那邊得到一些小道消息,有一回有群反抗的民兵要歸順日本政府,日本政府為此辦了公開的歸順典禮,爸爸卻千叮嚀萬叮囑劉賜不要去圍觀典禮,後來傳出典禮上歸順的民兵全數被槍斃,劉賜才發現爸爸早就知道日本政府的計劃,不僅如此,一同參加典禮,那些受人尊敬的台灣士紳也都知道,但他們都選擇日本人那一邊,爸爸說因為民兵的反抗不會成功,卻打擾了山區的樟腦與竹林生意,這是為大家好,爸爸一直說這是時代趨勢與進步潮流,但劉賜卻懷疑,這樣的活著,會不會只是造更多孽呢?
劉賜沒有想要進入爸爸所說的那個「比較進步」的世界,於是他選擇一個人住在竹林裡,靠採竹為生。他從小就跟著爸爸在這片竹林工作,小時候他曾經困在山裡三天,在大霧中他以為抓著的哥哥的手,但其實不是,被抓住手的人雖然驚訝,但並沒有放開劉賜,後來劉賜走不動,他就背著劉賜走,那個人很有力氣,不管是過河或是爬坡都走得很穩。晚上的時候,他把劉賜安置在一個大樹洞裡,還拿了很多雜草來讓他保暖,之後那人又餵了劉賜很多東西,劉賜都還來不及看清楚,就被他塞進嘴裡,隔天白天劉賜才看清自己吃的是一些土裡的蟲子,他想抗拒,卻全身動不了,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槍聲,四肢也可以動了,劉賜伸手想摸那個人的臉,那個人卻立刻閃到一旁,跑走了。大家都說他是被山裡的魔神仔給牽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地區有很多竹農靠山區的竹林維生,他們賣竹筍,也用竹子來做紙賣紙,但有一天開始,日本政府就公告這些山林地都屬於公有地,除非有地契可以證明私人擁有,再向政府申訴,但過去台灣人的地契通常只有劃定房屋土地,旁邊的山林都沒有標示或標示不明,大家依著習慣開墾房子旁邊的山林,彼此都很清楚是誰家的山林,現在卻因為缺乏文件而全成了公有地。爸爸安撫劉賜,政府是為大家好,以前大家各做各的,都是小生意,但政府統一管理的話,它可以蓋鐵路,可以運更多貨出去,這是進步世界的賺錢方式,劉賜感覺有點煩躁,他不就是為了逃避爸爸大力鼓吹的進步世界,才躲到竹林來的嗎?
有的竹農想要採用「進步世界」的方式,他們找懂日本法律的律師來寫請願書,向總督府發起抗爭,很多人已經開墾這片山林好幾代了,怎麼能因為缺少文件就說土地不是他的呢?藉著請願運動,劉賜學到好多「進步世界」的專有名詞,「律師」是幫忙處理法律問題的人,「請願書」是向政府陳情,表達意見的文件,「委任狀」是竹農委託代表傳達意見的證明,他在想,進步世界是不是就是用這些聽都沒聽過的名詞來讓一些人進去,而把一些人排除在外?雖然他沒有像爸爸一樣,一頭熱的想要進去那個世界,但現在那個進步世界正越過界來,想要奪走他原本世界的東西,他該怎麼辦?面對劉賜的問題,劉乾說「我們要革命」,「革命」的意思就是與其用談的,不如動刀動槍吧,劉賜一點都不想殺人,但如果殺人可以像他被魔神仔困住時聽到的槍聲一樣,槍聲一響,魔神仔就退回去,他也想讓那些越過界的人退回去!
審判
審判的時候,日本人一開始把這群襲警的人當成是為了追隨清朝皇帝,而起身反抗日本政府,於是問劉賜:「你知道清國皇帝已經退位了嗎?」劉賜當然不知道,日本人繼續問:「你有反日的意圖嗎?」劉賜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沒有想要推翻日本政府,他只是想把侵入他世界的東西退回去。
檢察官問最多的是事件的經過,誰先衝進去,誰砍了誰,但劉賜想講的是他如何跟劉乾相遇,他和劉乾為什麼吵架,又為什麼和好,他想要待在原本的世界,不想要去進步世界,劉賜的話透過翻譯,再透過書記寫下的文字恐怕是無法傳達到「進步世界」去,最後宣布判決的時候,檢察官總結劉乾是因為與巡撫的私怨所以煽動叛亂,劉賜等眾人則是因為迷信,未受教育而跟隨犯事,全部處以死刑。進步世界的檢查官大概永遠不會明白,那些他以為重要的事情,卻是劉賜想得最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