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我們在新德里機場穿過厚厚的人牆,終於擠到了候機室,跟著所有人一起隨興的坐在地上。
「妳多久沒回家了?」長谷川問我。
這是一個好問題,一個我好久不敢回想的問題。上一次在台北疫情才剛開始,我接了一個任務到越南,從此之後就在外面工作、生活、旅行,又工作。
然後詭異的是,從桃園機場出來,長谷川就一路跟在我旁邊。
「妳不叫車回去嗎?」我眼巴巴的看著這傢伙跟著我鑽進計程車,又跟著我進家門。
「我就住這裡了!」長谷川把行李丟到地上,就直接走進去洗澡。留下我在原地佔著,頭上大概有一千萬個問號。
「ㄟ! 我! ㄟ 不是…」我講不出話來。「ㄟ!重點是,只有一張單人床耶!」
「擠一下會死喔!」
我來不及阻止,長谷川就直接躺在我的床上了。我們兩個就直愣愣的躺著,眼睛盯著天花板,聽著外面的隱隱約約的車聲。
「我覺得好怪,我離開這麼久了,家裡還這麼乾淨?」我聞著枕頭,香香的,好像才剛曬完太陽。
「歐陽太太啊!」長谷川說。
「誰?歐陽太太?」好久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阿陶離開後,都是歐陽太太進來打掃。」長谷川說。「是阿陶特別拜託歐陽太太的!她也很樂意,畢竟這個空間是她最好的記憶。」聽長谷川這麼說,腦中馬上浮現晚上穿著白旗袍在門口晃來晃去的神祕女人。突然間所有的記憶都破門而出,無論我多麼壓抑著自己想起,都沒有用了。我想起我哥、阿陶、毛怪,還有歐陽太太,這詭異到不行的組合,黑色又幽默,極度悲傷中又帶點滑稽。
「啊!」長谷川突然從床上跳起來。「我們是不是忘記什麼事?」
「什麼?」
「我們從冰島帶到印度的羽絨衣!」長谷川大叫一聲。
這已經不是幽默了,是智障。我們從冰島帶回來的羽絨衣,當初分析了三個方案,一是從冰島寄回台灣,這個方案的問題是運費貴到可以買一件新的。二是從印度機場寄回台灣。這個方案的問題很明顯,就是從印度寄出的包裹很可能就消失在大海了。三是帶進印度寄放在新德里火車站的寄物櫃裡,等最後一天要回台灣再去拿出來。方案三的問題在於很可能就被當地乞丐拿走了。我們當時丟銅板選了方案三。
萬萬想不到,還有第四個可能,放在新德里火車站的寄物櫃裡,就是忘了去拿。
好吧!人生就是一連串的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