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候機室,我想到陶立夏在《分開旅行》中,那一次又一次的出發和抵達。文字裡的千思萬緒,對某人某地的無盡念想,揮之不去的種種遺忘,我此刻也正體會著那種感覺,雖然相似而又截然不同,獨屬自身,我也正經歷著自己的出發和抵達。
今年開始便不曾間斷的踏上旅程。年初的日本,年中的婆羅洲,到此刻前往的南半球。初訪澳洲,不是沒有期待,只是緊張不安多了些,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出發,真正意義上的出發。像隻渡鳥般不停尋覓自己的歸所,是為探索,是為追求,是為了解真正的去留。
目的地:伯斯,西澳。
回程:尚無規劃。
預計抵達:心之所向。
我望著腳上的登山鞋,這雙陪我走過臺灣高海拔山林,日本長野的寒冬雪地,以及婆羅洲熱帶雨林的一雙鞋。已經有了它許久,卻很少將它穿上,可能我登的山還不夠多,又或者平常穿的布鞋太過方便,勝過登山鞋的耐穿耐磨。不習慣的鬆緊包覆雙腳,好像在冬天赤腳泡進熱水,溫熱柔暖包覆雙腳,寒冷氣溫卻又使之感到些許違和。因為還未真正地穿戴繫上吧,我想。
如今我終於有機會和它磨合,互相成為旅途的夥伴,一同走過南半球大陸的土地,能不能走完尚無定論,會不會中斷也尚且不論,我有的是時間。
廣播響起,該登機了。背起遠超重量的後背包,難以取捨其中的相機鏡頭和筆電,只好苦了肩膀全數扛上,誰叫我如此貪心,想著紀錄所有的不期而遇。
夜晚的機場有多麽安靜,機內的人聲就顯得有多嘈雜。前往吉隆坡的旅客人數眾多,回鄉的回鄉,又或者與我一樣,只是將之作為一趟旅途的銜接,以此航向更遠的彼方。
在逐漸昇上的高空,我回覆那些即將遠離的訊息,趁著尚能連到網路的邊緣之際,傳達平安、期許、感謝與惋惜。此刻身旁坐著的並非同伴,只是同機的一介過客。
旅途中有位值得依靠的旅伴實屬安心,但意外總來得措手不及。原本打算一同前往的搭擋,出發前兩週家人遇疾,未知的變數在我與他之間延展,最後決定我先行出發。與原訂計畫大相徑庭的一人旅行,依伴著徬徨與決心,在南半球等候旅伴的赴往,我的旅途正在路上,而他也正經歷著自己出發和抵達。
夜深,吉隆坡機場充斥靜謐,眾多旅客等著登機門的開放,候機室的長椅乘載疲憊,以及無數日夜的熙熙攘攘。任由時間流逝,未曾瞥過一眼時刻,並不覺得等候漫長,因為我知道終將抵達,不像拍攝野生動物,你只能任由牠們恣意隱藏,顯得時間永恆悠長。
機務人員打開通道,那帶點口音的英文喊著不同的區號,到我了,還剩一段飛行,背上行囊,又一次出發。
轉機落地,海關放行,寒氣沁人心脾,藍天映入眼底。
伯斯,西澳。旅途的起點,揮別過往的終點。來日與以往,出發與抵達。此時此刻,我有的是時間,卻也只剩時間。